我一下子就聽出來對面那個聲音。是金大成,這聲音太熟悉了。彼此三年的陪伴從國內(nèi),
到韓國。我們打過無數(shù)次電話,隔絕山海訴說著彼此的思念。
這個聲音曾溫柔的安慰被客戶罵的狗血淋頭的我,呼喚我的名字。曾趴在我耳邊粗重的喘息,
曾在婚禮現(xiàn)場對著上百的賓客承諾與我終身死守,對我不離不棄。而這個女人的聲音,
我更加的熟悉,她曾經(jīng)把我推下樓梯害我流產(chǎn)。我不想聽了,
他倆的對話好像是轟炸機一樣的聲音,讓我不住的顫抖。我身體僵硬著,
差點沒從洗手間站起來。眼淚滴落在滿是老繭的手上,我用它們晚上去寫字樓刷廁所,
凌晨去超市搬貨。半年時間,它們就從嬌嫩白凈的雙手變得粗糙僵硬。女人的電話還在打,
“哈哈,還是歐巴會玩,讓表妹假裝做壞了臉的客人,一下子就要來兩億給我。
歐巴對我這么好,那個豬仔妹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生氣吧?”“她怎么會知道,
我跟她說要是不給錢就會被告吊銷醫(yī)生執(zhí)照,還要進監(jiān)獄,她就算借高利貸也會湊給我的。
”女人“哈哈”大笑了幾聲。“嘖嘖,歐巴你太壞了,
你都不告訴她狎鷗亭洞有三分之一的整容醫(yī)院都是你的么?
不過讓你這個狎鷗亭洞出了名的大富豪問她要錢,也算是給她臉了。”“她活該,
誰叫她當初……算了,不提了,反正我已經(jīng)把醫(yī)院都轉(zhuǎn)在你名下了,
就算是離婚她也拿不到一分錢?!眰z人又聊了一會兒,言語之間全是曖昧。我咬著嘴唇,
快要咬出血來。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對我體貼有加的丈夫會這樣對我,甚至連身份都是假的。
我跟金大成是在一家韓企的中國分公司認識的,
家境平平的我畢業(yè)就進了一家薪資不錯的韓企。學歷和家境的差距讓我自卑又脆弱,
是金大成,操著一口蹩腳的中文安慰我。他每天給我?guī)г绮停?/p>
下雨天總會“恰好”多帶一把傘。他鼓勵我多學新的東西,
讓我慢慢克服了自卑還被領導表揚。我們終于確定了關系,他放棄了幾次調(diào)回總部的機會,
陪我住在北京的小公寓里兩年深深的打動了我。我以為我們的愛就這樣跨越山海,
隨他一起漂洋過海來到韓國。那時候我倆的愛情讓周圍的所有人羨慕。來韓國后,
他入職了一家大型連鎖醫(yī)院當整容醫(yī)生,紙醉金迷的狎鷗亭洞整容醫(yī)院林立,
醫(yī)院自然賺的盆滿缽滿。我順理成章的嫁給了他,定居韓國,這里沒有熟悉的家人和朋友們,
但是有金大成的愛。我曾經(jīng)以為,有情飲水飽。只要有愛就會解決一切困難??墒?,
不知道為什么,婚禮過后他就好似變了一個人。他越發(fā)的暴躁,
那時候懷孕的我被他的發(fā)小樸賢珠推下樓梯沒了孩子,可他一直不管不問。
我當時以為他是剛回國工作壓力太大,忙于事業(yè)。我笑了,是我太天真。
我以為他在這里有光明的前途和未來,
我生怕那場意外——他做壞了那位客人的臉影響他的職業(yè)道路。我情深義重的為他湊錢,
然而,我沒想到這一切只是一場針對我的騙局。我現(xiàn)在只希望我是聽錯了聲音,
我希望電話那頭并不是我老公。外面的倆人還在聊天?!皻W巴,那兩個億你真的要送我?
”“那點錢算什么,送你的那十幾間整容醫(yī)院,哪一間每個月賺不到兩個億?”我苦笑,
我這半年每天睡不到兩個小時,打了4份工,攢下的所有錢。
就被金大成隨手送給了這個害我沒了孩子的女人。我發(fā)不出聲音,嘴巴里苦苦的,
好像塞了棉花。心臟跳動的時候帶著全身都跟著疼起來。那女人走了。我深呼吸了好幾下,
想要鼓起勇氣走出這個衛(wèi)生間。手機突然響了。金大成催我,“晨晨你到哪了,
在清潭洞那家咖啡廳,就等你了?!蔽疑詈粑届o情緒,捂住麥克風清了清嗓子,“馬上,
路上有點堵車。”我看著洗的發(fā)白的帆布包里的文件和支票,2億元,
不知道樸賢珠會用這筆錢買什么。漂亮的包包還是首飾?我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我心中那用來續(xù)命的,被我當成信仰的愛情,原來早就被對方當成一場無聊的游戲。
我太傻了,這個男人不值得我愛??墒俏液闷妫蚁胫罏槭裁?!
我要配合他們把這一場戲演完。咖啡廳里,金大成和“客人”面對面坐著。
金大成看到我熱情的打招呼,“錢帶來了?”我點點頭,看著對面的“客人”。
她比照片上更精致漂亮,說是做壞了的鼻子上,傷口已經(jīng)看不出痕跡。
我注意到她挎著最新款的香奈兒,身上穿的也是最新的套裝。我推過支票,“這是2億,
請簽收據(jù)?!彼p笑一聲,用韓語對大成說了什么,兩人一起笑起來。大成轉(zhuǎn)頭看我時,
表情立刻變得嚴肅,“她說要現(xiàn)金?!薄昂贤蠈懙氖侵薄!蔽疫o了拳頭,我壓低嘴角,
“而且,需要這么苛刻嗎?直接去銀行就可以兌換了?!薄拔艺f現(xiàn)金就現(xiàn)金,
你要是不給現(xiàn)金也行,你現(xiàn)在跪在地上學幾聲狗叫我就收下你的支票。
”我沒想到對方會這樣羞辱我,我起身要走。哪知道就在這時,咖啡廳的門被推開。
是樸賢珠,她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她徑直來到我們桌前,
二話不說給了我一巴掌。我的臉頰火辣辣地疼,整個人摔回椅子上。“歐巴,
你欠我的錢什么時候還?”樸賢珠用生硬的中文對大成說??伤劬s兇巴巴的盯著我,
“逾期三天了,利息要翻倍?!贝蟪赏蝗蛔プ∥业氖?,“程晨,
幫幫我...我上周向她借了五千萬應急...”我捂著臉,愛與不愛原來早就能看得出。
他都沒想過問問我的臉疼不疼,要是我沒聽到那通電話之前肯定不覺得有什么。
我甚至會覺得是因為他壓力太大了,他太在乎以后還能不能做醫(yī)生。
我一定會不迭的點頭同意,然后主動承擔起這筆債務。可現(xiàn)在,
我看著幾個人的表演有點想笑。樸賢珠冷笑,“現(xiàn)在是一億了。要么現(xiàn)在還錢,
要么...”她晃了晃手機嘴角露出一絲的蔑視,“我報警?!笨Х葟d里的人都在看我們。
“晨晨,幫幫我,求你了。現(xiàn)在我除了你什么都沒有了。”他說的情真意切,
還是當年那張鼓勵我的嘴。他眼睛緊緊的盯著我,還是那種溫柔的讓人不容拒絕的,
又讓我想起來當年他對我的好。我的耳朵嗡嗡作響,臉頰發(fā)燙,他的哀求就好像是咒語,
讓我情不自禁的聽話?!耙以趺磶停俊蔽衣犚娮约簡?。金大成沒說話,只是看向樸賢珠。
此刻的我好像是他送給對方的禮物,隨便她處置。我聽見那個可惡的聲音,“跪下道歉,
替你的丈夫?!睒阗t珠抬高下巴,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面前。她甚至翹起二郎腿,
嘴角得意的笑著,眼里都是譏諷?!胺駝t我立刻打電話?!彼瘟嘶问掷锱e著的手機。
大成捏了捏我的手,眼神里是我熟悉的懇求——就像當初他求我賣掉房子時一樣。“晨晨,
求你,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我會給你一切你想要的生活。
”魔咒又一次響起,我好像失去理智。或許,他也不是想騙我,只是有什么別的隱情。
我慢慢站起來,膝蓋發(fā)軟。四周的空氣好像是濃稠的糖稀,讓我喘不過來氣。
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咖啡廳里,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我跪在了樸賢珠面前。
“對不起...”我的聲音細如蚊吶。樸賢珠滿意地笑了,
大紅色的口紅彰顯著她勝利者的地位?!芭??你說什么?你太小聲了,我聽不見啊。
”我的尊嚴碎了一地,再一次提高音量的說著,“對不起。”可她好像是個沒玩夠的瘋子,
一遍又一遍的說,“聽不見?!蔽掖舐暫爸皩Σ黄??!毖蹨I早就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最后是金大成抱住我,扶著我起來。她用韓語對大成說了句什么,然后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我甩開了金大成的手,任由淚水在我臉上糊的一塌糊涂?;丶业某鲎廛嚿希覀円宦窡o言。
快到家時,大成突然開口,“晨晨...對不起。“我轉(zhuǎn)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眼里居然有淚光。
他被我打動了?我想起來心頭的疑惑,忍不住開口?!按蟪桑乙恢庇悬c奇怪。”我輕聲問,
“新婚夜之后,你為什么變了?”原本溫柔的金大成的表情瞬間扭曲,厲聲厲色,
“你還有臉問?”他聲音突然拔高,嚇得司機都回頭看了一眼。他氣的從半路下車了。
回到家,被抽空了全部力氣的我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就直接進了浴室。
我要洗刷掉向人下跪的恥辱。蓮蓬頭的熱水打在我身體上,我也感受不到絲毫的熱意,
這個世界太冷了。我的眼淚混著水再一次流的滿臉都是。我看著面前鏡子里的女人,
女人瘦得脫相,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干癟的好像是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
半年來我心力憔悴的攢錢,早就忽略了自己的保養(yǎng)。我摸著小腹上流產(chǎn)后的疤痕,
想起樸賢珠推我時得意的笑容和當時大成事后的漠不關心。心里的疑惑慢慢升起,
洗完澡我擦干身體從浴室出來。“噗噗?”我呼喚我們養(yǎng)了三年的小狗。
婚后大成忙于工作的這些日子,噗噗是我唯一的慰藉和感情寄托。
看到它我就會想起我們剛在一起時的甜蜜時光。我現(xiàn)在才想起來從進屋就沒看到它,
平時只要我一開門它就會迎上來沖我搖尾巴。我喊了好幾聲,可是屋里靜悄悄的。直到深夜,
大成才回來,懷里沒有噗噗?!按蟪?,你看到噗噗了嗎?”我著急的迎過去問。
“賢珠想養(yǎng)個寵物,我就把噗噗送給她了。”大成脫下外套,語氣輕松得像在說送出一本書。
“你怎么能把噗噗送人?你把噗噗送人都不跟我講一下么?”我上去扭著他的胳膊,
他似乎也沒想到我會這么大反應?!安痪褪且粭l狗么?!彼灰詾槿弧N爷偭怂频臎_出門,
打車直奔樸賢珠的公寓。保安認識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讓我上去了。電梯門剛開,
我就聽見噗噗的慘叫?!澳銈€畜生竟然弄臟我的衣服!”樸賢珠的門沒關嚴,
她尖利的叫喊聲從里面?zhèn)鞒鰜怼N覐拈T縫看見她正用高跟鞋尖踢噗噗的肚子,
小狗哀嚎著躲閃,雪白的毛上沾著血跡?!白∈郑 蔽彝崎T沖進去。樸賢珠驚訝地挑眉,
“喲,來看你的狗?它剛才弄臟了我的新裙子。”她指著身上的大牌手工釘鉆裙子,
裙邊不起眼的地方有一點水漬。她說著還要踢噗噗,滿是鉚釘?shù)募忸^鞋堪比武器。
噗噗慘叫著哀嚎,我抱起瑟瑟發(fā)抖的噗噗,用身體擋住樸賢珠。
我感覺到它溫熱的身體在我懷里顫抖。手機彈出金大成的信息提示,“晨晨,
我已經(jīng)把狗給賢珠了。你別多管閑事?!睒阗t珠突然伸手來搶,噗噗張嘴就是一口?!鞍。?/p>
”樸賢珠尖叫一聲,捂著自己的手指。她轉(zhuǎn)身猛地抓起茶幾上的花瓶砸向噗噗。
我轉(zhuǎn)身用背擋住,但已經(jīng)晚了?;ㄆ恐刂卦以卩坂垲^上,它連嗚咽都沒發(fā)出就軟在了我懷里。
“你殺了它……”我低頭看著噗噗嘴角滲出的血,眼淚滴在它慘白色的毛發(fā)上。
樸賢珠冷笑著拿出手機,“我會告訴大成哥,你的狗發(fā)瘋咬我。
”她展示手指上幾乎看不見的痕跡,“看看他信誰?!蔽冶е坂鄣氖w離開,
走在首爾冰冷的街頭。雪花落在噗噗已經(jīng)僵硬的身上,我的心比雪更冷。異國他鄉(xiāng),
我失去了唯一一個可以傾訴的生命。我想起三年前大成把它作為生日禮物送給我時說的話,
“它會代替我守護你?!鄙钜沟男∠餂]什么人。一輛摩托車突然從拐角沖出來,
神色恍惚的我來不及躲閃,被撞倒在地。我失去平衡,噗噗的尸體和手機都滾到路邊,
我試圖去抱起噗噗卻動不了。我的左腿傳來劇痛,疼的渾身冷汗。摩托車揚長而去,
我掙扎著躺在雪地里,想等個路人幫我叫救護車。我突然看見不遠處駛來一輛黑色轎車,
我要得救了。我拼命揮手,車子緩緩靠近,是大成的車。“大成,
救我……”然而車窗后的他明明看見了我,卻面無表情地開走了。
“救……救我……”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看見樸賢珠從公寓樓里跑出來,鉆進大成的車。
他們一起離開了,留下我和噗噗躺在雪中。一個路過的老奶奶幫我叫了救護車。
在醫(yī)院簡單包扎后,醫(yī)生說我需要進一步檢查左腿。身無分文又心灰意冷的我堅持要回家。
公寓里,大成正在做飯——這是半年來第一次。桌上擺著我愛吃的海鮮煎餅,
他甚至還點了蠟燭?!俺坛?,我們談談?!彼哌^來想扶我。我躲開他的手,
心力憔悴的我再也沒心思陪他演戲?!拔抑滥?億是你設計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