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一輛長途汽車停在了云溪村村口的站牌處。
汽車停穩(wěn)，揚起一陣塵土。
鐘靈背著雙肩包，從車上下來，往村里走去。
一個皮膚黝黑、穿著咖色襯衫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村口的大槐樹下，朝汽車這邊張望。
看到鐘靈，他眼睛一亮，連忙快步迎了上來，臉上帶著笑容。
“是鐘靈小姐吧？”
他試探著問道，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
“我是王建國，昨天跟你通過電話的?！?/p>
“嗯，我是鐘靈?！辩婌`點點頭，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典型的鄉(xiāng)村干部模樣，眼神透著精明和樸實。
“哎，那就好，那就好。”王建國搓了搓手，笑容更明顯了些，“先跟我去老太太那屋看看？”
“麻煩了?！辩婌`言簡意賅。
兩人一前一后，沿著村里坑洼不平的土路往里走。
幾個在門口玩耍的小孩，好奇地盯著鐘靈。還有些坐在自家門口擇菜、閑聊的婦人，目光也毫不掩飾地投過來，低聲說著什么。
“老太太走的時候，沒什么痛苦。”王建國邊走邊說，試圖打破沉默，語氣帶著安慰。“前天晚上吃了飯，睡下就沒再醒過來。是鄰居第二天早上發(fā)現(xiàn)的?！?/p>
鐘靈“嗯”了一聲，表示在聽。
“她老人家……唉，也是個苦命人。老伴走得早，兒子兒媳也都沒了……就剩下你這么個孫女了?！蓖踅▏鴩@了口氣，偷偷看了鐘靈一眼，見她神色平靜，不像悲傷的樣子，心里有些嘀咕，但還是繼續(xù)介紹情況。
“這老房子，有些年頭了，是老太太當年結(jié)婚時候蓋的。后面那幾分地，以前種點菜，這兩年老太太身體不行，就荒在那兒了。”他指了指前面不遠處，一棟掩映在幾棵老樹下的房屋。
那是一棟典型的農(nóng)村老宅，青灰色的瓦片，部分已經(jīng)有些破損，露出底下的木梁。土黃色的墻壁有些破損，院子不大，用稀疏的竹籬笆圍著，院門是兩扇褪色的舊木板。屋后隱約可見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
“就是這兒了?！蓖踅▏Ｏ履_步，推開木門。
院子里還算干凈，角落里堆放著一些柴禾和農(nóng)具，屋檐下掛著幾串干辣椒和玉米。
王建國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正屋的門鎖?！澳氵M去看看吧。東西都還在，我們也沒動。”
鐘靈邁步走進屋內(nèi)。光線有些昏暗，眼睛適應了一下，才看清里面的陳設。
正對著門的是一張老舊的八仙桌，兩邊是長條木凳?？繅α⒅鴰讉€掉漆的木柜子。左邊是臥室，床上鋪著洗得發(fā)白的床單，還有兩疊被子。右邊是廚房。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還算整齊。
鐘靈慢慢踱步，目光掃過屋內(nèi)的每一件物品。原主記憶里那些模糊的片段，因為眼前的實景而變得清晰了。
“老太太的后事，村里按著規(guī)矩幫忙料理了。”王建國跟進來，站在門口，聲音放低了些?！叭饲橥鶃恚€有些簡單的費用，我這兒記了個賬?！彼麖囊r衫口袋掏出一個小本子和幾張票據(jù)。
“這些遺產(chǎn)，按老太太生前的意思，都是留給你的。你需要去鎮(zhèn)上的相關(guān)部門辦個繼承手續(xù)，村委會這邊會出證明?！蓖踅▏谚€匙和賬本票據(jù)一起遞給鐘靈?！斑@是老房子的鑰匙。”
鐘靈接過東西，翻看了一下賬本，上面的條目很清晰。“費用多少，我轉(zhuǎn)給你?！?/p>
“哎，不急不急?！蓖踅▏鴶[擺手，“你剛來，先安頓下來再說。手續(xù)的事，你要是不熟，我也可以帶你去跑跑?！彼粗婌`，覺得這個城里來的孫女雖然看著冷淡，但做事卻不拖泥帶水。
“謝謝王村長?！辩婌`將鑰匙收好，“賬我晚點結(jié)清?！?/p>
“行，那你先熟悉熟悉。有什么事，就去村委會找我，或者直接來我家，就在村東頭那家新蓋的兩層小樓?！蓖踅▏淮辏挚戳丝催@間老屋，沒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
院門被輕輕帶上，周圍安靜下來，只剩下遠處隱約的狗叫聲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鐘靈站在屋中央，環(huán)顧四周。
房子挺好，再修整一番就可以了。
鐘靈并未急于開始，而是先繞著老宅內(nèi)外走了一圈。
院墻是稀疏的竹籬笆，有些地方已經(jīng)壞了，一碰就搖搖晃晃。
正屋的門窗也舊了，木頭邊緣有些開裂。
屋后的那幾分地，果然如王建國所說，荒草長得比人還高，幾乎看不出原本的田地了。
她站在院中，閉上眼，神識如水波般緩緩蔓延開。
老宅的結(jié)構(gòu)，木材的朽壞程度，地基的狀況，甚至墻角縫隙里冬眠的小蟲，都清晰地映入她的腦海。
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主體結(jié)構(gòu)還算穩(wěn)固，只是需要徹底翻新，這對于她來說不難。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村子里就響起了公雞打鳴的聲音。
鐘靈推開木門，清晨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
她從芥子空間里取出一套耐磨的工裝換上，又拿出一些工具。
鐘靈昨天已經(jīng)使用清潔術(shù)把屋內(nèi)打掃了一遍，今天整理院子。
屋外的動靜很快引來了鄰居的注意。
最先出來的是住在隔壁的一個瘦小老太太，姓孫，大家都叫她孫婆婆。
她端著一個豁了口的搪瓷碗，里面是小半碗稀粥，慢吞吞地踱到籬笆墻邊。
“哎喲，是小鐘吧，起這么早？”
孫婆婆瞇著眼睛，打量著院子里忙碌的鐘靈，以及被搬出來堆在角落的破舊雜物。
“嗯，收拾一下?！?/p>
鐘靈頭也沒抬，繼續(xù)整理著屋檐下散亂的柴禾。
“你這丫頭，看著細皮嫩肉的，倒是個能干活的。”
孫婆婆吸溜了一口粥，視線在鐘靈身上打轉(zhuǎn)。
“你打算把老屋翻修一下？?！?/p>
“嗯。”
鐘靈的回應依舊簡短。
孫婆婆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你奶奶也是個可憐人，自從老公死后，一個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后來就剩她自個兒守著這老屋……”
“你這回來了，也算是落葉歸根?！?/p>
“以后就在村里住了？”
鐘靈停下手里的動作，看向?qū)O婆婆，眼神平靜無波。
“暫時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