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包廂里面,光線明亮,直晃晃的打在裴淮聿的臉上,他的臉,平靜的像是雕塑,指尖捏著的煙,猩紅的煙頭燒到了手指,他仿佛沒有感覺一樣。
裴淮聿隱約嗅到了皮肉燒焦的味道。
那是他自己的。
但是神經(jīng)仿佛被麻痹了一樣,他猛地站起身,彎腰撿起掉落在地面上的西裝。
面容依舊淡漠,但是眼底一片暗色翻滾。
“醫(yī)院臨時有事,我先走了?!?/p>
男人走得很快。
腳下生風(fēng)。
似乎一步不想在這里多待。
盧鵬宇追上去,發(fā)現(xiàn)男人很快就不見了。
只好折回包廂。
這個時候,包廂里面一直沉默的一個女同學(xué)猶豫了一下開口,聲音很輕,但是卻瞬間讓包廂里面陷入沉靜。“你們難道沒有聽過一個傳聞嗎?”
“什么傳聞啊?!?/p>
“程青渺跟裴淮聿都是S大的,在大學(xué)里面在一起談了三年地下戀?!?/p>
這話,驚掉了眾人的下巴。
齊玥聲音尖銳起來,“莫娜你開什么玩笑啊,程青渺??那個丑胖子?裴淮聿怎么會饑不擇食呢,你是不是說夢話了啊。”
“是啊莫娜,你是不是記憶錯亂了啊...要是程青渺都能追到裴淮聿...那我現(xiàn)在都能是裴家少奶奶了?!?/p>
有個男生下意識的反駁了句,“也不能這么說啊,程青渺是胖,但是也不丑吧,皮膚很白說話聲音也柔柔的。”
莫娜點(diǎn)頭,她最初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真的,因為我姐就是S大的,,這件八卦在整個S大都算出名,一個胖姑娘跟高嶺之花的校草談了三年地下戀,不信你就去問裴淮聿?!?/p>
但是眾人誰敢去問裴淮聿啊。
只是覺得這件事兒太離譜了,但是見莫娜言之鑿鑿,也都信了。
“不過,程青渺現(xiàn)在真的死了嗎?”
齊玥心里憋氣,“估計是吧,剛剛方栩不都說了嗎,親眼看到肚子里面長了個腫瘤?!?/p>
“應(yīng)該不在了吧,要不然這么多年了,怎么都沒人能聯(lián)系上她。”
眾人覺得也對,大數(shù)據(jù)網(wǎng)絡(luò)時代,程青渺應(yīng)該是不在了。
-
裴淮聿走到拐角,轉(zhuǎn)彎的時候迎面撞上來一個人。
他走得急。
對方聲音纖細(xì),喊了一聲“哎呀”。
身體不住的踉蹌了幾步。
倪霧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胡亂的抓了一下,等她穩(wěn)住身形反應(yīng)過來站穩(wěn)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抓住的是男人的襯衫。
“對,對不起?!?/p>
倪霧下意識的道歉,抬頭看著對方的時候,看著這張熟悉俊美的臉,唇色猛地白了一下。
她沒想到,竟然又見到他了。
世界這么小嗎?
裴淮聿說了一聲‘抱歉’,無心顧及她,大步離開,他現(xiàn)在腦子很亂,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空氣中,淡淡冷冽的香氣散盡了。
倪霧還是站在原地。
她不過是出來上個洗手間,沒想到竟然又撞見了曾經(jīng)最熟悉的人。
垂眸的時候看向地面。
散落了一枚男士袖扣,做工精致。
倪霧撿起來,下意識的轉(zhuǎn)身朝著裴淮聿離開的方向追過去,走了幾步,猛地頓住。
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相見不相識,才是最好的關(guān)系。
-
倪霧回到家,洗完澡,她躺在床上,看著被她放在床頭柜上的袖口。
手指輕輕的摩挲著,陷入了沉思。
他的習(xí)慣,喜好,好像并沒有改變。
以前的時候,他就很喜歡這個品牌。
小眾,低調(diào),質(zhì)感十足。
一道手機(jī)鈴聲打斷了倪霧的回憶。
看著來電顯示,倪霧連忙接聽了。
“喂,外婆?!?/p>
“青渺,你怎么又給我匯錢了,我用不了,我在家里,沒什么花錢的地方?!?/p>
聽著外婆責(zé)怪又關(guān)切的聲音,倪霧笑了笑,“那你幫我存著?!?/p>
聊了幾句。
倪霧最近工作忙,其實她原本打算帶著歲歲在開學(xué)之前回老家一趟,但是工作騰不開身,她想著等她工作穩(wěn)定一點(diǎn),把外婆接回來住幾天也好。
倪霧只有這么一個親人。
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外婆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青渺啊,你舅舅他雖然...但是到底也是你的舅舅,他前段時間回家,還問起你?!?/p>
外婆的聲音欲言又止。
其實倪霧并不想讓外婆操心這些。
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媽媽轉(zhuǎn)身就走了,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過,即使外公去世的時候,媽媽也沒有回來。
那年倪霧不過才兩歲,對媽媽的記憶很少。
對爸爸的記憶,只是知道他是一個賭鬼,輸了錢,就躲起來,贏了錢的時候,會給她買點(diǎn)好吃的,躲起來的時候,就把她丟到外公外婆家。
她是被外公外婆帶大的。
“外婆,我知道?!彼郎睾偷恼f。
但是這是倪霧安慰外婆的話,她并不想提起舅舅舅媽這兩個人,也不準(zhǔn)備跟他們聯(lián)系。
即使共同生活在一個城市。
掛了電話。
倪霧把袖口放在了一個密封的包裝袋內(nèi),妥善的放好。
這周帶著女兒去醫(yī)院定期復(fù)查的時候,也避開了裴淮聿的號,裴淮聿每周二坐診,倪霧就周一或者周三去。
不是沒有再撞見過。
醫(yī)院這種人員密集的地方。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匆忙跟疾病的哀愁疲倦,倪霧戴著口罩牽著女兒的手,走入電梯,電梯內(nèi)人滿。
進(jìn)進(jìn)出出。
有護(hù)士喊了一句,“裴醫(yī)生?!?/p>
身后,傳來低沉的嗓音。
倪霧握緊了女兒的手,只覺得裴淮聿,就站在她身后,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呼吸起伏的聲音。
然后到了三樓,人群走出,他們朝著相同的診區(qū)走,倪霧在06診室外排隊,看著裴淮聿走入了08診室。
“媽媽,你的手心里面都是汗?!?/p>
歲歲忽然抬起頭,搖晃了一下她的手。
倪霧淡淡的垂斂眼眸,松開手,她也看到,自己的掌心都是瑩瑩的汗水。
每一次跟裴淮聿重逢,她都會不由得緊張。
即使倪霧知道。
裴淮聿不會認(rèn)出自己。
跟裴淮聿再次重逢是一場脫離她自控的意外。
倪霧心中難免不泛起波瀾。
她把他在晚風(fēng)哩遺落的那枚袖扣,放在了導(dǎo)醫(yī)臺。
-
晚上的時候她去了一趟側(cè)臥看了女兒,歲歲睡得正熟,抱著懷里的兔子公仔。
歲歲跟裴淮聿長得很像。
眉眼,鼻梁。
倪霧又去了一趟洗手間,看了一眼鏡子里面的自己。
清瘦,皮膚泛白,長發(fā)垂肩,瞳仁瑩瑩,唇瓣帶著淺淺櫻粉,沒有人能把現(xiàn)在的她跟七年前那個胖子聯(lián)想起。
在松城這個常住人口過千萬人的一線城市,匆匆相遇,不過就是一秒路人。
-
晚上裴淮聿回到裴家。
吃飯的時候,裴老先生冷哼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邊的裴夫人瞪了老先生一眼,然后看向自己這個小兒子。
她跟裴老先生結(jié)婚后第一年,摯友因為一場空難遇難。
留下一個12歲的兒子宋云賢。
裴家就收養(yǎng)了,后來改了名,叫裴云賢。
裴老太太一直到33歲的時候才懷孕,生下了女兒裴婧書。
裴氏集團(tuán)也交給了裴云賢跟女兒裴婧書管理。
45歲的時候,才很不容易得生下了兩個雙胞胎兒子,裴延跟裴淮聿,可惜20年前一場轟動松城的綁架案....
裴家兩位少爺被綁架,但是其中一個,被撕了票。
小兒子裴淮聿,保住了一條命。
想到逝去的兒子,老太太有些紅眼眶。
但是一想到今晚上的家宴,大家都樂呵呵的,她只有偷偷的擦了一下眼睛,把注意力落在自己的小兒子身上。
這個小兒子也爭氣,從小到大都沒讓兩人操心,唯獨(dú)感情方面,空白的嚇人。
裴老夫人好幾次懷疑自己這個小兒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隱疾,很是操心。
裴老夫人今年都70多歲了,平時就是一個樂呵呵的老太太,但是此刻,也虎著臉,“淮聿,這周三跟藺家千金見面,你怎么沒去啊。”
裴淮聿,“嗯?!?/p>
“你嗯是什么意思啊?!迸崂戏蛉巳嘀夹模澳翘A家小姐藺詩宣我見過,很漂亮,小時候還經(jīng)常來我們家玩,藺老先生跟你外公還是戰(zhàn)友,你見見面了解一下,就算是不喜歡,那也要先了解一下...你都**0歲了。”
裴淮聿皺了下眉,“既然如此,您安排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