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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司蘅做了一個夢。
一片白光中,他看見兒子渾身是血地站在他對面,滿眼絕望。
“爸爸,救救我......”
他拼命奔向他,卻伸手撲了個空。
小小的身體在他眼前化作了無數(shù)雪花,消散在黑暗中......
“不要!”司蘅猛地驚醒,渾身冷汗淋漓。
“都怪你,非逼著姐夫喝酒,害得姐夫摔成那樣,這下我倒成了罪人了!”
門外傳來江朔帶著哭腔的聲音。
透過門縫,他看見江朔正負(fù)氣地一次次推開江攬月的手。
江攬月不僅不惱,反倒享受地將他的手死死按在胸前,嗓音溫柔。
“小心肝,你姐夫出事,總比你出事好吧,你可是孩子爸爸!”
說完她拉著江朔的手一路探向自己的裙底,緩緩摩挲。
“討厭!姐姐你干嘛呢?”江朔欲拒還迎。
江攬月微微喘 息,喉嚨溢出破碎地呻 吟。
“都五個月了,姐姐憋得實在受不了了......別躲!”
司蘅僵硬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
他強硬地偏過頭,不再去看那骯臟的一幕。
視線落在床頭擺放的兒子照片上,他無聲地拿起相框,將臉緊緊貼在上面,淚流不止。
小寶,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太沒用了。
直到外面徹底沒有聲音,司蘅才緩緩?fù)崎_房門。
剛走到院子門口,他就看見江朔哼著小曲,正在往花圃和角落里撒著白色的粉末。
“你在做什么?”司蘅警惕地看向他。
江朔被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臉上還帶著愉悅的笑容。
“姐夫,你醒了?”
“最近院里蛇蟲鼠蟻多,上次我錯把石灰粉當(dāng)奶粉沖給你喝,害你吐了,這次我可記住了?!?/p>
他晃了晃手中的罐子,帶著“我很聰明吧”的神情。
“你看,我把這些石灰灑在院子里,這樣就不會有蟲進(jìn)到屋里嚇到姐姐姐夫了?!?/p>
下一秒,司蘅視線猛地落在那個罐子上,渾身血液直沖頭頂。
石灰粉?他居然把他兒子的骨灰當(dāng)作驅(qū)蟲的石灰粉,就這么灑了!
他的兒子......生前被自己親生母親活體解剖,死后,卻連骨灰都不得安寧,被當(dāng)作垃圾一樣隨意拋灑。
“啊?。。 币宦暺鄳K地如野獸 般的尖叫從司蘅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他沖上前,狠狠一拳砸在江朔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上。
“你這個人渣!你是故意的!”
“姐夫!”江朔捂著臉,眼眶頓時紅了一圈?!拔夷拇尾皇菫槟阒耄赡憧偰芴粑业拇?!”
看著他那虛偽的嘴臉,司蘅再次抬手,手腕卻被人大力拽住,猛地往后一推。
司蘅猝不及防,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地。
手心擦過粗糲的石子,鮮血混著兒子的骨灰,黏膩而冰冷地糊在他手上。
江攬月居高臨下站在他身前,嗓音粗暴地幾乎要殺了他。
“司蘅,這是第幾次了?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
司蘅緩緩抬起頭,手指顫抖著指向地面那些白灰,嗓音幾近破碎。
“你知道他撒的是什么嗎?那是......”
“我管它是什么!”江攬月厲聲打斷他。“只要阿朔喜歡,他想撒什么就撒什么?!?/p>
司蘅看著江攬月那充滿恨意的眼神,那堵在喉嚨里的真相,突然就失去了說出來的力氣。
說了又如何,她會相信嗎?
又或者,根本不在乎。
司蘅緩緩爬起來,想要離開。
“誰讓你走了?”江攬月聲音淬著冰?!鞍⑺肪妥屇惆状蛄??”
“你還想怎樣?”司蘅冷冷看向她。
她望著委屈的阿朔,又看向他懷里的罐子,對著江朔說:“這東西他不是寶貝的緊嗎?你撒他臉上?!?/p>
江朔嚇得后退,聲音怯生生地:“姐,我不敢......”
“怕什么?姐幫你!”江攬月說著,一只手攥在江朔的手腕,強迫他抓起一把骨灰,狠狠地朝司蘅臉上揚去。
“不要??!”司蘅絕望地伸手想抓住那些粉末,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抓不住。
紛紛揚揚的粉末飄在半空,黏在司蘅的頭上,眼睛里,嗆入他的鼻腔和嘴巴。
那可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兒子??!
是他留在這世上最后的痕跡。
不顧司蘅的哀求,江攬月每灑一次,他的心就涼一分。
最后他撲通跪倒在地?!拔义e了,不要灑了,我求你了!”
他瘋了一樣磕頭,額頭滲出鮮血,都感覺不到疼。
可江攬月只冷冷看著,薄唇緩緩?fù)鲁鰞蓚€字:“晚了!”
說完她干脆端起骨灰罐,帶著笑盡數(shù)傾灑在司蘅頭上。
“這就是你不聽話的懲罰!”
司蘅的哭嚎戛然而止。
他保持著磕頭的姿勢,一動不動。
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粘稠的血液混合著兒子的骨灰,糊住了他的眼睛。
忽然,他笑了,就像一個失了心的瘋子。
“沒了,都沒了......”
他抬起頭,看著江攬月?lián)е?,抬腳踩在骨灰上,留下一串串刺目的腳印。
江攬月,當(dāng)你得知同時失去老公和兒子那刻。
你會是什么表情?
我要讓你,一輩子都活在悔恨中......
他緩緩將手伸入懷中,掏出那第三顆藥丸,仰頭吞了下去。
望著那滿地狼藉,他仿佛看見了當(dāng)年的江攬月。
她脊背挺直地跪在寺廟的長階下,手心緊握著長命鎖,一步一叩首朝那神圣之地磕去。
“求眾佛保佑我兒子長命百歲!”
“求眾佛保佑我兒子長命百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