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放棄夢想,替妻子在家里照顧雙親,撫養(yǎng)女兒。
最終換來的是,她在學(xué)術(shù)獲獎當(dāng)天公開感謝她的搭檔。
連疼愛了二十年的女兒都勸我:“韓叔和媽才是真正的靈魂伴侶,爸你就大度點成全他們吧?!?/p>
我孤零零地死在病床上那天,妻子和女兒一個都沒來看我,全都在給韓書陽慶祝生日。
我含恨而死。
一轉(zhuǎn)眼,我重生了。
1
我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呼吸微弱,眼前發(fā)黑。
病房里的電視機正播放著趙靜秋的采訪。
她穿著精致的衣服,站在領(lǐng)獎臺上,笑容優(yōu)雅而自信。
“這次學(xué)術(shù)成果的突破,離不開我的搭檔韓書陽?!彼龑χR頭,聲音溫柔而堅定,“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沒有他的支持,我不可能走到今天?!?/p>
電視機的聲音刺耳地回蕩在病房里,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住。
我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看向自己枯瘦的手臂。
二十年來,我放棄了自己的大學(xué)夢想,留在家里照顧趙靜秋的父母,撫養(yǎng)女兒小雨。
她在外追求學(xué)術(shù)成就,而我包攬了所有家務(wù),日復(fù)一日地操勞。
可現(xiàn)在,我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而她甚至沒有來看我一眼。
病房的門被推開,小雨走了進來。
她已經(jīng)長大了,穿著時髦的連衣裙,妝容精致,眼神冷漠。
她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平淡:“韓叔和媽才是真正的靈魂伴侶。”
我喉嚨發(fā)緊,想說話,卻只能發(fā)出嘶啞的氣音。
她皺了皺眉,像是嫌棄我的狼狽,繼續(xù)說道:“爸你就大度點成全他們吧?!?/p>
我的胸口劇烈起伏,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二十年的付出,換來的竟是妻子的背叛和女兒的嫌棄。
我后悔了。
后悔放棄自己的夢想,后悔把一切都奉獻給這個家,后悔以為犧牲自己就能換來她們的感激。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死死盯著天花板,在極度的痛苦和悔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再次睜眼時,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
我猛地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這是我和趙靜秋的老房子,簡陋卻整潔。
墻上掛著的日歷顯示的時間是二十年前!
我重生了。
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上一世,我為了家庭放棄了一切,最終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我絕不會重蹈覆轍。
趙靜秋即將調(diào)任京市大學(xué)教書。
前世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帶韓書陽同行,把我丟在家里。
這一世,我不會再等她施舍。
我要為自己而活,考上大學(xué),追逐我曾經(jīng)放棄的夢想。
2
重生后的第三天,我騎著自行車去了市圖書館。
1981年的高考剛剛恢復(fù)不久,報考條件寬松,只要通過考試,就能改變命運。
我翻遍了書架上的復(fù)習(xí)資料,最終選了幾本最基礎(chǔ)的《數(shù)理化自學(xué)叢書》和《高考復(fù)習(xí)大綱》。
前世我為了照顧家庭,放棄了上大學(xué)的機會。
這次我要把失去的都拿回來。
抱著書走出圖書館時,夕陽已經(jīng)西沉。
我加快腳步往家趕,卻在拐角處猛地停住——
趙靜秋、韓書陽,還有小雨,正手拉著手朝我走來。
韓書陽穿著筆挺的白襯衫,趙靜秋一襲淡藍色連衣裙,小雨蹦蹦跳跳地走在中間,三個人說說笑笑,像極了一家人。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書差點滑落。
趙靜秋一看到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林墨陽?”她皺眉,語氣里帶著責(zé)備,“你怎么在這兒?小雨一個人在家,你也不管?”
小雨原本還笑嘻嘻的,見到我后立刻扭過頭,冷哼一聲:“我才不要他陪呢?!?/p>
我看著他們,平靜地道:“我出門前問過小雨,她說不想我在家?!?/p>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趙靜秋瞪著我,“孩子說不想,你就真不管了?有你這么當(dāng)爸爸的嗎?”
小雨拽了拽韓書陽的袖子,仰著臉說:“韓叔叔,我們回家吧,我不想看見他?!?/p>
韓書陽裝模作樣地蹲下身,摸了摸小雨的頭,語氣溫和卻帶著居高臨下的意味:“小雨,不可以這樣和爸爸說話?!?/p>
小雨撇撇嘴:“他才不是我爸爸!我只想要韓叔叔!”
趙靜秋聽了,不僅沒糾正,反而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你看看,連孩子都嫌棄你?!?/p>
我攥緊了手里的書,指節(jié)發(fā)白。
前世,小雨生病時,是我整夜不睡地照顧她;
她上學(xué)后,是我每天早起給她做早飯;
她想要新裙子,是我省吃儉用給她買……
可現(xiàn)在,她連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我忽然覺得可笑。
原來二十年的付出,換來的就是一句——“我才不要他陪呢。”
趙靜秋拉起韓書陽和小雨的手,語氣輕快:“走吧,我們送韓叔叔回家?!?/p>
小雨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跟著他們離開,連頭都沒回。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極了一家三口。
而我,像個局外人。
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角,我轉(zhuǎn)身,徑直走向了婚姻登記處。
工作人員抬頭看我:“同志,有什么事?”
“我要離婚?!?/p>
她愣了一下,遞給我一張表格:“考慮清楚了?”
我接過筆,毫不猶豫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考慮清楚了?!?/p>
3
我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屋里空蕩蕩的,趙靜秋和小雨還沒回來。
我走進廚房,給自己煮了一碗清湯面,坐在桌前慢慢吃著。
直到我洗完碗,門口才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趙靜秋牽著小雨走進來,看到桌上沒有她們的飯菜,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怎么沒做我們的飯?”
我擦了擦手,語氣平靜:“你們不是在韓書陽家吃過了嗎?”
小雨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笑嘻嘻地說:“韓叔叔做的紅燒肉可好吃了!比爸爸做的強多了!”
趙靜秋瞪了她一眼,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小孩子亂說話?!?/p>
我低頭收拾碗筷,沒接話。
深夜,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趙靜秋突然翻過身,從背后抱住我,聲音壓得很低:“墨陽,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我沒動,只是“嗯”了一聲。
她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下個月,我要調(diào)去京市大學(xué)教書了?!?/p>
我依舊沒說話。
她繼續(xù)道:“學(xué)校只給了一個隨行名額……我打算帶書陽去?!?/p>
我的心沉了下去,但意料之中。
“他姐姐臨終前托付我照顧他,我答應(yīng)過要輔導(dǎo)他考上大學(xué)?!彼Z氣輕柔,像是在安撫我,“你先留在大院,等我安頓好了,就回來接你?!?/p>
我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出前世的場景。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擁抱,同樣的話。
只不過,那時的借口是“韓書陽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
而現(xiàn)在,變成了“他姐姐臨終托付”。
真是可笑。
她只是不想和韓書陽分開,想過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罷了。
我輕輕掙開她的手臂,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好?!?/p>
簡單的一個字,干脆利落。
趙靜秋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
她遲疑了一下,又湊過來,語氣里帶著幾分討好:“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p>
我沒回答,只是閉上眼,假裝睡著。
她等了一會兒,見我沒反應(yīng),終于嘆了口氣,翻身睡去。
黑暗中,我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心里一片死寂。
4
第二天一早,我還沒起床,房門就被推開了。
小雨蹦蹦跳跳地跑進來,手里揮舞著一張紙,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爸爸!你看!”
我撐起身子,接過那張紙——是離婚申請報告,上面已經(jīng)簽好了趙靜秋的名字。
“媽媽簽字啦!”小雨眼睛亮晶晶的,語氣里滿是迫不及待,“這樣你們就可以離婚了!以后我就能和媽媽、韓叔叔一起生活了!”
我捏著那張紙,喉嚨發(fā)緊,像是被人狠狠掐住。
原來,我的女兒早就盼著這一天。
原來,她根本不在乎我這個父親。
我還沒緩過神,客廳里傳來腳步聲。
韓書陽推門進來,看到我眼眶泛紅,故作關(guān)切地問:“墨陽哥,你還好吧?”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虛偽的歉意:“調(diào)任名額的事,你別怪靜秋姐,她也是迫不得已……畢竟我姐姐臨終前……”
我盯著他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得意。
我沒再理會他,收拾好復(fù)習(xí)資料,把離婚申請報告折好塞進口袋,徑直出了門。
我要去辦理大學(xué)相關(guān)手續(xù),然后徹底結(jié)束這段婚姻。
然而,命運似乎偏要再給我一刀。
路過公園時,我看到了他們。
趙靜秋、韓書陽,還有小雨。
小雨拉著韓書陽的手,仰著臉,聲音清脆又天真:“韓叔叔,我長大以后要叫你爸爸!”
而趙靜秋就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微笑,沒有糾正,沒有阻止。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疼得幾乎站不穩(wěn)。
原來,趙靜秋不僅默認了小雨的“父女”幻想,甚至……縱容了這一切。
我再也看不下去,轉(zhuǎn)身離開,直奔婚姻登記處。
工作人員接過離婚報告,例行公事地問:“考慮清楚了?”
我點頭,簽下名字,沒有一絲猶豫。
當(dāng)離婚證遞到我手里時,我終于真切地意識到——
我和這對母女,徹底沒關(guān)系了。
5
離婚后的日子,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備考中。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復(fù)習(xí),深夜才休息。
趙靜秋忙于調(diào)任前的交接工作,還要輔導(dǎo)韓書陽準(zhǔn)備高考,我們幾乎不再碰面。
這個周末,趙靜秋要去學(xué)校加班。
臨走前,她猶豫著把小雨交給我照看。
小雨撅著嘴,一臉不情愿:“我想和韓叔叔玩,爸爸整天就知道看書?!?/p>
我蹲下身,平視著她的眼睛:“爸爸今天陪你玩好不好?”
“不要!”她甩開我的手,“你都不會講故事,韓叔叔講得可好了!”
看著她期待的眼神,我終究還是心軟了:“那你去吧,記得天黑前回來。”
下午三點,我正在整理筆記,突然聽到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呼救聲。
我沖出房門,循聲跑到大院后面的池塘邊。
只見小雨在水里撲騰,韓書陽站在岸邊手足無措。
“救命??!小雨掉水里了!”韓書陽臉色慘白,連衣服都沒脫就站在淺水區(qū)發(fā)抖。
我二話不說跳進池塘,冰冷的池水瞬間浸透全身。
小雨已經(jīng)沉了下去,我憋著氣在水底摸索,終于抓住了她的小手。
抱著渾身發(fā)抖的小雨沖到醫(yī)院,我的衣服還在滴水。
醫(yī)生立即展開搶救,我轉(zhuǎn)身揪住韓書陽的衣領(lǐng):“怎么回事?你不是帶她玩嗎?”
“我、我就是碰到熟人多聊了兩句……”韓書陽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又不是她爸爸,哪知道怎么照顧孩子……”
趙靜秋匆匆趕到時,小雨已經(jīng)醒了。
看到女兒慘白的小臉,趙靜秋眼淚奪眶而出:“怎么回事?”
小雨虛弱地睜開眼睛,目光在我和韓書陽之間游移:“是……是爸爸帶我去池塘玩的……我掉下去后,爸爸嚇傻了……是韓叔叔救的我……”
我站在原地,如墜冰窟。
六年來,我每天接送她上學(xué),給她做飯,陪她寫作業(yè)……換來的竟是這樣的背叛。
趙靜秋把我拉到走廊,壓低聲音怒斥:“林墨陽!你就是這樣照顧女兒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看著這個曾經(jīng)深愛的女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從今天起,我不做小雨的父親了。這個位置,讓給韓書陽吧?!?/p>
“你胡說什么!”趙靜秋氣得發(fā)抖,“我和書陽是清白的!我輔導(dǎo)他只是因為對他姐姐的承諾!”
我疲憊地搖搖頭,不想再爭辯。
轉(zhuǎn)身離開時,我聽見病房里傳來小雨的笑聲:“韓叔叔,等我好了你再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走出醫(yī)院大門,秋風(fēng)吹干了我身上的水漬。
我抬頭看了看天,距離高考還有七天。
順利的話,一個月后我就能去大學(xué)報道。
到時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
6
一個月后,我拿到了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
行李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
幾件換洗的衣服,幾本復(fù)習(xí)資料,還有那張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
我坐在床邊,看著空了一半的衣柜,心里異常平靜。
明天就要離開了。
這個家,這段婚姻,還有那個曾經(jīng)讓我甘愿付出一切的女兒——都將成為過去。
傍晚,趙靜秋突然敲響了我的房門。
“墨陽,”她站在門口,語氣比平時柔和,“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看場電影?”
我愣了一下。
前世,我們一家人從未有過這樣的溫情時刻。
現(xiàn)在,在我即將離開的前一天,她竟然提出了這樣的邀請。
我本該拒絕的。
可鬼使神差地,我還是點了點頭:“好?!?/p>
我換好衣服,正準(zhǔn)備出門時,電話響了。
是趙靜秋。
“墨陽……”她的聲音有些遲疑,“韓書陽一個人在家里,聽說我們要去看電影,他……”
我握著話筒,手指微微收緊。
“我覺得他一個人挺可憐的,就……邀請他一起去了?!彼D了頓,“但電影票只有三張,所以這次……”
我靜靜地聽著。
電話那頭,小雨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媽媽,下次也要和韓叔叔一起去看電影!我不想和爸爸一起去看!”
我忽然笑了。
原來,連這最后的溫情,都不是給我的。
“不用了?!蔽业穆曇艉芷届o,“你們看吧?!?/p>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
“墨陽……”趙靜秋似乎想說什么。
“再見?!蔽逸p聲說道,然后掛斷了電話。
我把離婚證壓在桌上,拎起行李箱,最后環(huán)顧了一圈這個曾經(jīng)的家。
沒有留戀,沒有不舍。
只有一種解脫般的輕松。
我關(guān)上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火車站人來人往,我坐在候車室里,看著窗外漸暗的天色。
火車進站了。
我踏上列車,找到自己的座位,將行李放好。
汽笛長鳴,車輪緩緩轉(zhuǎn)動。
這座城市,這個家,連同那些曾經(jīng)的執(zhí)念和痛苦——
都被我徹底拋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