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妻子談起李大爺,漆與墨面色凝重,這條附近誰不知道李大爺。
如今掃大街掃廁所的人就是李大爺,他曾經(jīng)也有一份好工作,家里還有一套大四合院,家里的兒子因為早年有留學(xué)背景被下放了,兒媳婦也狠心跟兒子離了婚,為了撇清關(guān)系連兒子都沒帶走。
李大爺為了孫子避免跟著他爹下鄉(xiāng),登報跟兒子斷絕了關(guān)系。
但即使是這樣爺孫倆人的生活也不好過,房子被收了回去,帶著孫子住在廁所旁邊陰暗潮濕的小房間,每個月只有一丁點錢,吃的是豆腐渣和紅薯,每逢過年過節(jié)能吃上一頓黑面就很滿足了,肉沫星子都看不見一點,生病了只能熬下去,沒有錢更沒有人會給他們看病。
“你下鄉(xiāng)了,我和肉寶就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狈孔邮擒姽S分給他的福利房,后面肯定會收回去。
她自己在外面租房,是不可能的,現(xiàn)在漆與墨的事情已成定局,沒人會冒著風(fēng)險把房子租給她,現(xiàn)在處于漩渦中央的京市,人人自危,就算她是烈士后代都沒辦法抵抗。
漆與墨沉思片刻,稍后道:“你還有房子住。”
“你是說你爸家嗎?那還是算了吧?!?/p>
不怪他們兩個能成為兩口子,她沒爸他沒媽,她爸在她十五歲的時候犧牲了,他媽在他十歲的時候生病去世了,他那個爸跟他關(guān)系一點都不好,不過她也看不上他爸,再婚后繼母帶來的那個兒子,長得跟他爸一模一樣,人就小漆與墨幾歲,他可是一個上門女婿。
因為因為岳家的緣故成了惠豐食品廠廠長,現(xiàn)在威風(fēng)的很,要不是漆家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待著呢,妥妥的一個鳳凰男,要不是她去世的婆婆看清楚了丈夫,給自己兒子留了退路,不然還不知道會被怎么磋磨。
漆家是紅色資本家,建國后就將明面上的財產(chǎn)全部交給國家了,私底下還是留下不少東西,破船還有三千釘。
漆與墨戳戳她的腦袋:“不是,爺爺不是還給你留下一套房子嗎?”
黎青月拍腦袋一想還真是,她爺爺給他的房子,不說他還真的是忘記了,只不過現(xiàn)在被一群吸血蟲住著,她也是時候拿回來了。
“你覺得我一個人能守得住那套房子嗎?”問他。
現(xiàn)在多的是人沒地方住,眼紅的厲害,看見自己有這么一套院子,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扒下來,別說外面的惡狼就是里面趴在她身上的蛆蟲都不一定能全部踩死。
漆與墨靜靜聽著妻子說話,確實如妻子所說的一樣,寧與君子論長短,不與小人爭高低,防人之心不可無,他走了以后他們母子倆人該怎么辦。
就是他在的時候也有不少小人惦記著他最珍貴的東西,想到自己走后他們母子面對的是什么,霎時脊背發(fā)涼。
黎青月看他遲遲不說話,紅唇微張,聲音很小,但足以讓身邊是男人聽清楚:“難道你想讓我嫁給別人嗎?”
無疑她說的這個辦法是最保險的,只要她和他離婚再嫁,現(xiàn)在面臨的一切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現(xiàn)在夫妻面臨這樣的事,第一件事就是離婚,撇清關(guān)系。
漆與墨猩紅著眸子,喉結(jié)艱難的上下移動道:“如果這樣對你好?!?/p>
“也可以?!?/p>
說出的每個字都在都在微微顫抖,仿佛不堪重負(fù),隨時可能破碎。
黎青月難以置信,他就真的這樣說出來了,大概靜默了兩秒,她呆呆地望著前方,一雙明亮的眼睛里蓄滿淚水,順著素白的臉頰無聲的滑落。
剛才還有演戲的成分,現(xiàn)在是真的傷心落淚了。
漆與墨見妻子哭了,悲痛從他的心底漸漸浮上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將她攬入懷中,感受到她柔弱單薄的肩膀不停的顫抖抽搐,臉頰暈開的淚水,深深的刺痛著他的心。
“不哭了。”溫?zé)岬闹父狗鬟^她眼角的淚花。
眼睛紅腫著,哭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雙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聲音哽咽:“你王八蛋…!”他竟然讓她嫁人。
男人緊緊抱著懷里的妻子,感受她的脆弱,他的嘴唇輕輕落在她的臉頰,嗓音略微沙啞帶著一絲輕顫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
他也不想,光想想把她讓給別人,渾身就彌漫著蝕骨的痛,這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他孩子的母親,自己好不容易追到抱回家的,怎么會想讓給別人。
“是我連累了你,是我對不起你?!比绻皇羌藿o了他,她嫁給誰都會幸福,是他把她拉到自己的世界,造成今天的局面。
黎青月漸漸發(fā)覺丈夫涌出心頭的愧疚懊悔,男人的手臂宛如堅硬的鋼鐵,緊緊摟著她,不容她有絲毫反抗的機會。
黎青月看見面前抱著自己的丈夫,感覺有點后悔了,她剛才不應(yīng)該哭的這么厲害,現(xiàn)在輪到她男人難過了。
黎青月等著他發(fā)泄完,他這幾天心里肯定也壓抑了很多東西,難過的不只是他一個人,發(fā)泄出來也好,無聲地給他安慰,摩挲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顎,用臉頰輕蹭了蹭那布滿薄繭的掌心。
等他平復(fù)后,緩緩從他懷里出來,一直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俯視一切的他,如今頭發(fā)有些凌亂,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青黑,面容疲憊頹廢,那雙曾經(jīng)溫柔看著我的眼睛變得有些無神。
俯身對著他的眼睛,直到眼眸里帶著彼此身影,輕聲道:“你沒有對不起我,我自己愿意。”就如同當(dāng)年他問她愿不愿意嫁給他那時的回答一樣,她愿意。
“說起來也是你吃虧!你想想以前咱倆走出去,別人在背后是怎么說我的。”黎青月不虧心的說。
要是從前夫妻兩人一起走出去,任誰只會說她撿了一個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