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民國二十三年,社會動蕩,為了躲風頭加之如見身體抱恙,
丁卉把她送到了丁辰斌所在的石京鎮(zhèn)。那是她第一次去石京鎮(zhèn),
那里冬季會被西北季風吹白頭,連著旮旯里也覆上厚重積雪,腳一踩,
便會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石京鎮(zhèn)以種植山茶花為產業(yè),而如見的舅舅于辰斌家則是大家,
她來此處的頭一天,便被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所吸引。正巧庭院里柵欄處種了少許山茶花,
一叢一簇開得正明艷,如見趁著母親與舅舅在里屋交談,獨自到庭院觀摩花。不知過了多久,
許是小雪紛紛灑灑中,如見聽見了深一腳淺一腳踩雪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不徐不慢地往庭院而來。因著好奇,如見瞥了眼來者。來者是個少年,
大概有十八、十九歲的樣子,五官清秀卻又有幾分俊俏,
一雙眼里盛滿了朝氣……如見還想看得更仔細些,哪想他卻是直直盯了過來。
如見驚悸感油然而生,慌亂之際,放下了輕挽淺紅山茶花的手,想要回里屋。哪料,
少年卻是嗖地一下過來,嘴里叫著:“小心!”這一叫嚇走了貓,也讓如見回了神。原來,
少年剛才瞧見一只貓想從低處柵欄外一躍進來,見如見渾然不知,情急之下才驚呼出聲。
“謝謝?!比缫姶颐Φ懒寺曋x,立即回身蹬蹬蹬跑向里屋。少年卻好像被什么定住了身似的,
有點發(fā)愣。如見跑到里屋,躲在門背后,細細觀察著他的動向?!昂物L,你怎么過來了?
”驀地,別人的叫喊喚回了少年怔愣的神思。何風眨眨眼,搖搖頭,幾朵雪花飄至他指尖,
讓他又回憶起剛才夢寐不忘的畫面。身穿襖裙的少女不由自主地伸出白、皙的手,
輕挽下一朵淺紅山茶花,隨而傾身向前,斂眸,細聞。神態(tài)娛悅,怡然自得。頃刻間,
白雪絮絮飄揚,雪花落置她肩頭,稍頓片刻后朵朵融盡。她卻不受影響,
繼續(xù)享受著山茶花絲絲縷縷淡雅極致的清香。儼然一幅白雪紛飛,少女持花圖。
今天本是來給雇主于辰斌匯報山茶花綻放的情況,沒曾想有這樣的偶遇,何風不禁嘴角上揚,
感嘆有緣有緣。如見在門縫里瞧見他雖回了神,但又兀自發(fā)笑,很是不解。“何風?
你笑什么呢?”何風抬動明眸看過去,這才真正回了思緒,“周嬸,沒什么,
我是來給丁叔匯報山茶花情況的?!敝軏鹇犓@么一說,連忙哎呀一聲,
隨后小碎步來到他跟前,笑道:“我忘了同你講,今天家里來了客人,你丁叔讓你改天再來。
”何風聽到周嬸說的話,往里屋瞥了眼,正逢上如見探究的眼神,如見心道不好,
連忙挪開眼神,回避他??墒悄?,如見仿佛生出了奇妙的能力,竟能感覺到何風又在笑。
過會兒,何風對周嬸說:“嗯,好,那我改天來?!薄皻G等等,我拿袋橘子給你,你回去吃。
”周嬸說完這句話就走去偏房,而何風站在原地等候,目光考究般看向里屋。
里屋的如見心理作祟,不自主把視線轉向外邊,猝然在雪花翩躚起舞之際對上了他的眸色。
他眉眼彎彎,笑意更深。如見不敢去看了,挪動步子,遠離門縫,也遠離這熾、熱的笑。
何風卻是愣了。愣在少女雙眼撲閃,慌亂又帶有破碎感之中。他此前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的人,
正值青春懵懂期,何風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內心,撲通撲通,如傾瀉不停的雪花,連綿不絕,
不知歸期。“你——”何風剛想上前幾步,詢問她的名字,她退了幾步轉過身,
不再給他期許。何風懵圈,這……這么見生?也對,從未見過她,估計是城里的人,
見生是難免的。臨走前,何風又禁不住瞧了瞧剛少女所在的地方,一瞥,
便發(fā)現(xiàn)山茶花下有個東西。他走過去拾起。是一張紙,
紙上寫著一首詩——《你是人間的四月天》。在手里掂量了會兒,何風心念一動,
順勢把紙收入自己的囊中。又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先前下的小雪都有暫停的意思了,
如見才敢邁出步伐回到庭院,何風早已經走了,庭院里只剩自己的舅母——何風所喊的周嬸,
在用小鋤頭松柵欄處的土。如見走過去,問周嬸他是誰。周嬸笑瞇瞇告訴她,他叫何風。
何風,如見默念著。何事秋風悲畫扇,何風。2“哥,小如我就先交給你了,
等我忙完就回來接她?!倍』芸戳搜叟畠海挠胁簧?,卻又無可奈何?!澳惴判模グ?,
我會照顧好小如的?!薄奥飞闲⌒摹!倍〕奖蠖谥约旱拿妹谩6』茳c頭,側越過丁辰斌,
來到女兒面前,替她理了理額前碎發(fā)?!靶∪?,母親很快就回來接你,先安心在舅舅這。
母親要走了,和我說聲再見好嗎?”這是如見的母親,待她極好,是后來時日的極好。
當年丁卉選擇事業(yè),把如見留給了可怕的父親,受盡折磨,可最后要不是丁卉,
估計如見現(xiàn)在仍舊逃不出火海。所以現(xiàn)今如見不知道該用什么心情面對她。丁卉見如見不動,
只好擁過她,抱了抱她,便轉身上車,開往前方一片雪白見不到邊際之處。
如見凝望母親遠去的方向,稍稍低了頭。她知道,她的母親再一次選擇了工作,
也再一次無形當中拋棄了她。上一次是把她留給父親,這一次是留給舅舅?;蛟S虧欠得多了,
也就更加狠心虧欠更多?!靶∪纾饷胬?,跟舅舅進屋去?!倍〕奖笮Φ煤吞@。
如見乖乖點頭,跟著丁辰斌進屋?!靶∪纾笔裁?,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跟舅舅,
舅母說,昂?!边M屋后周嬸拉著她,熱情地聯(lián)絡。小姑娘的手冷得出奇,
讓周嬸越加心生憐惜。本身好好一姑娘,愣是因為父母離異再加上前期的不重視和施壓,
被逼成了如今自閉的模樣,任誰聽了看了都不會好受?!熬司耍四高@里有很多山茶花,
好看得緊,你要是想看說一聲或者表達一下,我們立馬就去看?!薄斑@里吃的也很多。
”“玩的也多,不會讓你悶的?!薄籼?,如見在里屋找到幾本關于種植的書本,
在好奇心驅使下,拿了其中一本仔細看了起來。時過幾分,聽見外面?zhèn)鱽碚f話夾雜著腳步聲。
“你小子,挺有想法,走,我們去書房說。”“好的,叔?!比缫娧曂?,內心啪嗒一下。
是那天見到的人,何風。何風踏進客廳那刻,明顯也愣怔了下,但很快掩飾過去,
跟著丁辰斌進了隔間。如見合上書本,出了里屋。等何風與丁辰斌商量完,再出來時,
客廳里已尋不到如見的身影。他摸了摸衣上的貼袋,有些悵然。詩也不要了么?無奈,
他也不好久留于此,只好另尋理由再來還給她。何風沉了沉氣,邁開步伐,走出客廳,
來到院子。到庭院門前時,突然瞄見那見一面就想再見無數面的人。何風喜上眉梢,走向她,
“我們又見面了。”但面前的人沒像他一樣說句客套話,而是直接攤開了手掌。何風見狀,
明白她是在索要詩。他卻故意佯裝不解,“這是?”如見看他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
蹙緊了眉。那晚休息,他發(fā)現(xiàn)詩弄丟了,幾番詢問舅舅舅母有沒看見,
最后周嬸得出一個結論,恐怕是給何風撿走了。但他現(xiàn)在卻不給,好難纏的人。
不過如見也不放棄,仍然攤著掌心,一副你不給我,我就一直找你要的架勢。
何風樂呵呵一笑,也遂著如見的意,“對,你的詩在我這?!薄拔?guī)湍惚9芰艘惶欤?/p>
怎么也得答謝一下我吧?”如見眉眼動了動,從來沒見過這么明目張膽勒索的人。
看如見的反應,何風笑笑,坦然地開口索要報酬?!澳愀嬖V我你為什么抄寫這首詩,
我就還給你?!比缫娒蛄嗣虼?,就是不松口。僵持片刻,何風敗下陣,微微彎腰傾身,
懟到了如見眼前。如見懵住,只聽他說:“那好歹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唄。
”眼前的人有細長眉,硬、挺鼻梁,尖細下顎,加上一雙明眸,如見兀地燥氣襲上臉頰,
難耐極了。如見下意識后退一步,收回了手?!叭缫??!睈偠暰€順著耳際傳入心臟,
惹得何風心顫顫?!澳憬腥缫??”如見點頭,又伸出了皙白手掌。何風輕笑,
把詩原封不動還給了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如見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何風望著倉皇而逃的背影,癡癡笑了。如見,何風。
何風為數不多的知識里冒出一句詩——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何風暗下定論,
我們注定是有緣的。3自打何風知道如見會長期住在丁辰斌家,
就隔三岔差五不停歇前來拜訪,惹得丁辰斌都甚是驚奇?!澳氵@小子,
在我這發(fā)現(xiàn)什么寶藏了,天天來獻殷勤?”“叔,哪有的事,我明明就是想來幫你種郁金香,
報答你對我的好。”說著,又播下幾顆郁金香種子。他雖油嘴滑舌說著一番,
眼神卻不斷循環(huán)在不遠處默默拿著小鋤頭挖土的人?!昂眯∽樱?!
”丁辰斌開朗的笑聲覆蓋整個院子。如見聽聞,望過去,剛好看見何風朝自己招手,
繼而冷冷一瞥,賡續(xù)挖土。何風吃癟,尷尬地撓了撓后腦勺,重回自己的播種崗位。
勞作不到會兒,有人來叫丁辰斌,側耳同他說了些什么,而后他示意何風照看著如見,
就往里屋去。何風接受到任務,大搖大擺地走向如見?!澳阃诹诉@么久,累不累?
“換我來吧?!比缫姄u頭,之后挖得更勤了。何風:“……”何風抬頭看了看天,
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如見會在播種,挖土當中選挖土。難不成她喜歡泥土的清香?
“你挖慢點,你的衣服都臟了。”聽到這,如見才略微所動,緩緩站起身,
想查看自己的衣服。剛起身,一陣眩暈感充斥大腦,身體無力感隨之而起,如見心悸,
險些摔倒。還好何風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皼]事吧?!”“出來出來,我扶著你,慢慢走。
”如見在何風的扶持下,定了定神,跨出了花壇。待徹底清醒后,如見囁嚅著唇,
最后輕聲細語道:“謝謝?!薄霸趺礃?,現(xiàn)在頭還暈不暈?”何風緊緊抓著如見的左手腕,
擔憂地問。如見搖了搖頭,看了眼自己的左手。何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不到片刻就會意了,立馬松開手,簡單咳嗽幾聲后,問:“不好意思啊,沒抓疼你吧?
”如見擺頭。手心里還殘留著如見的溫度,何風側放的手微微握拳,
想把她的溫度留在手掌內。丁辰斌出來了,套了件厚大衣就往大門去,
急匆匆吩咐何風:“何風,我去找你張叔商量點事,你帶著小如到周圍逛逛。
”又對如見柔和道:“小如,舅舅去去就回,你先跟何風小子玩玩,乖昂?!比缫婞c頭,
目送丁辰斌出了庭院?!坝艚鹣氵€沒種完,我們繼續(xù)種?”何風用手在如見眼前晃了晃,
笑著征求意見。如見看了他片刻,然后把小鋤頭遞給了他,示意他來挖土。
何風欣然接過鋤頭。小姑娘就是小姑娘,相比泥土的清香,更加珍惜自己的衣服。但下一秒,
何風把種子遞給如見時,如見并沒有接,還后退了兩步。何風:“?”一陣風吹過,
如見理了理自己的碎發(fā),靜靜看著何風。當下何風就明白了,她是想做個旁觀者,
讓他來種郁金香。何風不氣反笑,心里默念:“得,誰讓她長這么好看呢。
”“小姐是不能干活的?!焙物L認命,拿著鋤頭和種子,一手挖土一手播種。
結束完種郁金香的任務,何風把鋤頭立在房前,然后洗了個手。出來后,
何風瞧見如見在丁辰斌給她搭的秋千上坐著,手里拿著那首謄抄的詩。何風走過去,
把詩從如見手中輕輕抽走。“你這么喜歡林徽因這首詩啊?”隨后便讀了起來。“我說,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薄靶扅c亮了四面風。”“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焙物L原以為自己能從中獲取點她喜歡這首詩的原因,
結果什么也沒有。他抬眼一瞧,發(fā)現(xiàn)如見正雙眼轱轆瞪著他。他訕訕一笑,“哈哈,
嗯……”如見未等何風想好措辭,一把扯過詩,起身,頭也不回往里屋走去。
何風不假思索兀地來一句,“我,我給你推秋千!”此話一處,如見停了步伐,轉身看他。
“為了道打擾你品鑒詩的歉,我給你推秋千玩,好不好?”聽他這么一說,
如見咕嚕轉了下眼珠,徐步走向秋千,再慢慢坐下,雙手緊緊抓著兩邊繩子,
做好預備的姿勢。何風看如見如此,總算松下一口氣。呼——總算哄住了。推秋千過程中,
如見感受到上方傳來注視的目光,不禁問:“怎么了?”何風卻說:“這幾天很少見你笑,
你一玩秋千的的笑比你一天笑的次數都多?!薄耙郧皼]有什么事是好的?!焙物L默然了。
他曾在于辰斌或者周嬸的口中聽到過,如見以前過得不好,甚至一度想要結束生命,
好在她母親及時把她救了下來。但也成了現(xiàn)在這樣不愛說話,不與人親近的樣子。
何風瞅了眼旁邊嬌艷欲滴的山茶花,內心五味雜陳。她這么乖,
這么好看的人從前都要如同自己一樣承受災禍,那到底要什么樣的人才能事事順心,
平安喜樂?上天的不公還真是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4這天,如見瞧雪稍微下得小了點,
去向周嬸表明自己想出去看山茶花的心愿,周嬸算著她來這里的一兩個月逐漸熟絡了不少,
再囑咐她記得回來吃晚飯,便答應了她的要求。如見沒去過山茶花種植地,
那里人多她不敢去,一般會獨自前往山路沿邊走。山路沿邊也種植得有山茶花,
能聞到幽幽清香,也能在山間俯瞰下去,看到一片雪景之下的嫣、紅山茶花,
令人心曠神怡極了。如見在山間找好角度,張開雙手,享受著山間清風,雪落,
以及茶花芬芳。驟然,被什么東西打到后背。如見轉身,發(fā)現(xiàn)身后不知什么時候來了幾個人。
有男有女,年紀與自己相仿。他們戴著厚手套的手中還捏著小雪球。如見頓悟,
剛剛攻擊自己后背的東西,就是他們手中的雪球。明白了事情原委,如見不禁憤怒,
卻說不出一句話,就連腳,都挪動不了半分。呈現(xiàn)在外人眼里的,是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
其中一個肥胖小子掂量著手里的雪球,口吻不善,“喂,你就是新來的城里頭的人?
”如見喉嚨像卡著刺,滿是生疼,講不出話,心突突地跳動。看她不說話,
肥胖小子大聲叱喝:“喂!跟你說話呢,你是啞巴嗎?!”另一個矮矮的女生捂嘴嗤笑,
“你干嘛呢,嚇到別人了。”“你還不知道嗎?她自閉得很,說不來話!
”一旁的高瘦小子詫異,“真的?”女生回復,“當然,我可是聽我祖母說的!
”肥胖小子聽后,做了個作嘔吐的姿勢,隨后把手中的雪球扔向了如見?!澳銈€怪物,
快點滾開我們的場地!”其余人也紛紛效仿,齊齊把手中的雪球扔過去。
肥胖小子的球如見就沒躲過,現(xiàn)在這么多人同時扔過來,如見更是無力躲過,
只得像從前被父親毆打時那樣做起了防御動作,特別是牢牢護住頭部。如見想不明白,
自己和他們素未謀面,更談不上有何過節(jié),為什么他們要一副厭惡自己模樣,
甚至還要攻擊自己。就因為自己不愛說話,不愛與人交際嗎?這樣想著,
雪球也快打到身上來了,如見閉上眼睛,想快點承受完回舅舅家,再也不出來了。
可時過幾分,她的身體都沒傳來痛覺,反而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氣息。如見睜眼看去,
看到了把自己摟在懷里,替自己經受攻擊的何風?!斑€好嗎?還能自己站住腳嗎?
”不一會兒,何風的聲線縈繞進耳郭,讓如見心生暖意,也讓慌亂無措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如見點頭,以示自己能站穩(wěn)。何風點頭,扶好如見,轉身掃視了下幾個罪魁禍首,
一詞一句從嘴縫中蹦出,“你幾個,干什么?”眾人一看是他,有些發(fā)怵。
先前不說話的高個子女生虛假笑了起來,“我們剛剛,開了個玩笑而已?!薄罢l跟你開玩笑。
”何風的話被寒風一吹,更顯得冷冽?!昂物L你在這威風什么,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東西。
”肥胖小子很是不屑,向他的方向吐了口癱,以示藐視。高瘦小子也加入隊友戰(zhàn)場,“就是,
你還克死了你爹,不詳的東西!”“呵呵,加上那個啞巴女,真是世間絕無——?。。。?/p>
”高瘦小子還沒說完話,就吃了何風一拳?!昂物L,我跟你拼了!”說著,
高瘦小子給了肥胖小子一個眼神,倆人雙雙上前,與何風毆打成一片。
嚇得一旁的如見提心吊膽。小心啊小心……高挑女和矮女也嚇得不輕,
連忙大叫:“你們別打了!”“何風你快住手??!”“何風你要打死人了!”聽到這,
如見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真的打死人,狠狠把指甲陷入掌心內,終于在疼痛的刺激下,
沖破聲帶,“何風!”這聲撕喊讓何風頓然停手,肥胖小子和高瘦小子才得以逃脫。
“我的娘誒,趕緊走,何風瘋了,打起架來不要命啦!”而后,驚慌逃走。何風拍了拍手,
內心輕蔑,一群手下敗將?!皼]嚇到你吧?”何風向如見走過去,輕柔詢問。
“沒……”如見一雙桃花眼直直盯著他,“你沒事吧?”何風驚訝,“我沒事,
我怎么可能有事,他們都是陳年敗將了?!薄翱墒悄阕旖浅鲅恕!蹦樢灿行┠[。
何風:“……”該說不說,聽她這么一說還當真有點疼。但為了面子他依然倔強,“沒事,
打架哪有不受傷的?!比缫妳s仍是擔憂神色。見如見的樣子,何風頭腦風暴一圈后,
摸了摸嘴角,嘶一聲:“要不,去我家?guī)臀疑蟼€藥?”如見眨著眼點頭?!澳亲甙?。
”某人表面正經,實則內心狂笑。也應該不算騙吧?這是報酬。嗯,報酬。5到家后,
何風才想起來后悔。家徒四壁的,還邀請人姑娘來家里坐,真是不怕涼得快。
何風望著簡陋的沙發(fā),撓了撓頭,“你……隨便坐,看著哪里能坐就坐哪里。
”聽他這么一說,如見當場坐在了簡易木板制成的長椅上,長椅頓時響起了咯吱聲。
驚得她立即站起身,一臉無辜地望著何風?!啊薄皼]事,它老了,就會這樣。”邊說著,
邊遞給了如見一個橘子,“家里沒什么吃的,只有橘子?!比缫娊舆^,問他:“藥箱呢?
”要上藥,卻沒看見藥箱。“噢噢噢,我馬上拿?!比缓蠛物L進臥室東找找西找找,
總算翻出了一個陳舊的木箱。如見打開的時候,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
但她沒做任何舉動,而是一一拿出了上藥需要的工具。東西陳舊了些,卻也應有盡有。不過,
如見突地看見一只小蟲爬過棉棒。她僵硬地看向何風,“這……還能用嗎?”“能,當然能。
”雖說這藥箱從他父親過世后就再也沒啟動過,但根據時間推算,
還是能勉強對付對付這些小傷的。他都這么說了,如見也不再說什么,
自顧自拿起棉棒蘸點藥水給他上藥。“嘶,輕點?!彼刑?,如見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減輕手上的力度。“欸欸欸,輕點輕點,好疼?!比缫娪譁p,他還是喊疼。
如見不動聲色瞥了眼他,放下了棉棒,而后,如見讓他閉上眼睛,說要給他擦擦眼角。
他乖乖閉眼后,如見重拾起棉棒,輕輕刷了刷他的眉毛,他都喊疼?!啊惫黄淙唬?/p>
無論怎樣他都會叫疼。于是如見一不做二不休,換了跟棉棒蘸上藥水,
狠狠給他俺在鼻青臉腫之處。這下是真疼得緊了,“啊啊啊,疼!”何風睜眼,
就見如見把棉棒撂在桌上,氣鼓鼓的,明明一張清冷臉此時也甚是可愛。
何風知道自己的小腦筋暴露了,尷尬地撓了撓頭后自己拿起棉棒上藥,嘴上卻是忽悠著人,
“真沒騙你,是真的疼?!薄拔液镁脹]打架了,也好久沒這么疼過了。”他一說打架,
如見心里難免自責,畢竟算是為了自己。索性他鬧騰點也是應該的。如見嗯了聲,
把桌上剛何風遞來的橘子撥開,塞進嘴里一瓣。何風恬不知恥發(fā)笑,“給我喂一瓣唄。
”如見瞥他一眼,不動。何風閉上張開的嘴,默默為自己打抱不平,“如見,看人下菜啊,
我就這么好欺負是吧。”“為你打架,為你輾轉四地……啊不是,為你疼,
連瓣橘——”聲線消失,他被如見硬塞了瓣橘子在口中。藥上得差不多了,何風放下棉棒,
細細品嘗那瓣橘子。真是香甜可口。如見看他悠然自得,問:“還疼嗎?”“嗯?
”何風又吃了瓣橘子,“還行,不是很疼了?!薄爸x謝你。
”如見又替他擦了擦傷口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他,輾轉反側,
好像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何風身體一瞬間的僵直。少女的手觸到肌膚,
令神經無限跳動。何風試探性地開口:“你去那山間做什么?”“看花?!薄罢O?
你怎么不去種植園地看,那多好看啊?!比缫娔剜溃骸叭硕?。
”噢……是個令人望而卻步的理由?!澳窍麓挝?guī)闳タ矗規(guī)闳ト松俚牡胤健?/p>
”如見持懷疑的態(tài)度看向他。“別不信啊,我可是看管員,每朵山茶花我都認真觀察過的。
”“去不去?”半晌,他聽見如見說:“去。”聽到答復,何風笑盈盈又吃了橘子,
然后得意忘形,“你終于肯多跟我說話了?!薄拔医K于不用再苦惱了哈哈哈哈。
”“等我?guī)闳タ戳松讲杌ǎ憔鸵恢焙臀艺f話唷?!薄f著說著,
何風感到一股陰涔涔的眼神。他望向如見,發(fā)現(xiàn)如見正瞪著他。何風失笑,連連敗退,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么多廢話?!薄敖酉聛韼滋煳叶既ソo你推秋千?!比缫娺@才作罷。
6如見從兜里掏出丁辰斌給的鑰匙,給門上鎖。前幾天丁辰斌告訴如見有個買家出了些問題,
他和舅母要同陳叔去城里解決一下,一去不知道幾天,讓如見好好呆在家里。
還囑托了如見要是有什么困難就找鄰近的鄰居,每日三餐就去蹭何風的,他小子能干,
什么都做的好。如見很聽話,不僅一日三餐去蹭何風,就連平常沒事也會去找他。莫名的,
何風給她的感覺,是安寧。而昨天,何風向如見兌現(xiàn)諾言,說今早會帶她去基地看山茶花。
鎖好門,如見步伐輕快地往何風的家的方向去。何風的家距離丁辰斌的家距離說不遠,
也不近,還是要足足走十幾分鐘。今早的雪早早就停了,還出了暖陽,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如見走到半路,總感覺身后有人跟著自己,但幾次回頭都沒瞧見人。
可是感覺十有八、九不會出錯,如見索性撒腿就跑,只要在危險來臨之前,跑到何風家就行,
就可以安全?!叭缫?,你跑不掉的!”兀地,身后響起一聲嘶吼。一陣寒意涌上心頭,
如見顧不得回頭看那人猙獰的面孔,只想著跑。跑得那張寫有詩的紙張都掉落了,
她也無暇顧及。她只有加大力氣往前跑,別無他法。男人見如見更加奮力跑,
也急沖沖追了上去。使盡力氣跑到何風家門前,如見一刻也不敢停留,使勁兒拍打著門。
“何風!”“何風!”“何風!”可任由她吃力地拍撕、裂地喊,里面就是沒有人回應。
反而,身后的惡魔愈加接近自己?!昂?,你以為你跑到這里,我就抓不到你了么?
”陰森恐怖的聲音侵襲全身,在冬日里,顯得格外滲人。如見轉身,
看著距離自己不到兩米的兇相畢露的人,不停吞咽著唾液,雙腿止不住發(fā)抖。
“你娘想盡辦法把你從我這里搶走,但那有什么用,你們這一輩子也別想逃脫我的手掌!
”“其實我原本都想放過你們,但你娘竟然用假鈔騙我!”“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
我左右打聽還是揪出了你們在哪?!薄昂撸』苣莻€賤人這輩子別想再見到你!
”……男人說的話竄進如見耳朵,像把鋒利的刀,生生一下又一下地劃著她的心。
從前被男人一言不發(fā)就毆打的日子接踵而至出現(xiàn)在她腦海,頭痛欲裂,就連呼吸都漸次困難。
如見看著男人步步走向自己,甚至手里還拿著一條樹枝。她想逃,可是退無可退,
沒有人來幫她。就像男人說的,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會拿個袋子把她裝回去。
一輩子也別想逃。一輩子也逃不掉。別想逃,逃不掉……如見真的沒力氣了,
恐懼剝奪了她的所有理智。就當如見快暈厥過去時,一雙手拉住了她,讓她瞬間清醒。
宛若種郁金香那次,何風溫暖的手握住自己。“還有沒有力氣?”何風看向她。如見回神,
聽到熟悉的聲音,幾乎快哭出聲,“有……”“好,跑!”說完,兩人齊齊穿過菜地,
往剛猜來的方向跑去。這片沒多少人,要跑到前方人才多,才能夠解決問題。
男人把臉上的面粉抹開,連著咳嗽好幾聲才得以好轉,望著已經跑掉的兩個背影,氣急敗壞。
“他娘的,都給老子等著!”他們跑到丁辰斌家,進了屋,把門反鎖上。如見累得臉色煞白。
何風趕忙扶著如見坐下,給她倒了杯水,“來,喝水,順順氣?!比缫姾韧晁螅?/p>
就聽見門外一陣劈里啪啦的敲門聲。男人還是追來了。7如見抖得厲害,“怎,
怎么辦……”何風趕緊安慰如見,“沒事,我們在屋子里他進不來,我有辦法。”何風起身,
在客廳里環(huán)顧一周,他記得于叔家里是有電話機,也怪他,去借什么斗笠。
本來借完斗笠就等著如見來找自己一起去種植園,沒想到遇上了這么棘手的事,
情急之下他悄悄靠近廚房窗口下的角落,隨意撿了袋他前段時間仍的不要的面粉,
就向男人拋去,隨后帶著如見狂奔。本想著路上能遇見一兩個人。誰知連個人影也看不見。
無奈之下只好躲進了屋子?!靶∪纾洸挥浀糜谑寮业拇攀娫挋C在哪?”如見手一指,
“在柜子里。”門外的擊打聲和謾罵聲依舊?!澳銈円詾槎愕轿葑永镂揖蜎]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