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大雪紛飛的臘月二十八,蕭景珩摟著柳芊芊站在我墳前笑:“這瘸子總算不礙眼了。
”再睜眼時,雨絲正順著蕭景珩的馬車簾子往里鉆。他攥著柳芊芊的香囊沖我喊:“綰綰,
幫我攔住那瘋馬!”多熟悉啊。上一世我撲上去推開他,右腿被馬蹄碾碎,
換來他大婚夜一句“瘸子也配穿嫁衣?”。這次我退后半步,看他連人帶車栽進山崖。
血混著雨水漫到腳邊時,我踩碎他遞來的定親玉佩:“蕭景珩,地獄的路...你自己先走。
”1 血色重生蘇綰睜開眼時,耳邊正傳來蕭景珩清朗的笑聲。
她死死攥住繡著金絲芍藥的袖口,指甲幾乎掐進肉里——這匹流光錦是蕭家去年送來的聘禮,
此刻正明晃晃刺痛她的眼。"綰綰快看!柳姑娘的馬車往西山去了!
"蕭景珩突然扯了扯她衣袖,月白袍角掠過青石階,"我去攔下她,定要問個明白!
"馬蹄聲混著銅鈴聲漸遠,蘇綰望著那道挺拔背影,突然笑出了聲。多熟悉啊。
前世也是這樣艷陽高照的中秋,蕭景珩追著柳芊芊的馬車沖上西山道。
她拼死拽開被瘋馬撞倒的他,自己卻滾下山崖瘸了右腿。后來他掀開喜帕時,
說的第一句話是:"你這瘸子也配穿嫁衣?""蕭景珩!"她突然揚聲喚道。少年勒馬回首,
朝陽給他鍍了層金邊,仍是那副京城貴公子模樣:"怎么?要給我摘星樓新出的桂花糕?
"蘇綰彎腰撿起塊碎石,猛地砸向馬臀:"送你份大禮!"棗紅馬嘶鳴著沖向懸崖,
蕭景珩驚恐的喊叫混著碎石滾落聲傳來:"蘇綰!你竟敢——""轟!
"山崖下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驚飛一群寒鴉。蘇綰慢悠悠走到崖邊,
正對上蕭景珩血糊糊的臉。他左腿被壓在巨石下,白骨刺破錦袍,
手里還攥著片柳芊芊馬車上的鵝黃輕紗。"為什么..."他每說一個字就吐口血沫。
蘇綰蹲下身,繡鞋碾過他指尖:"你為博美人一笑連命都不要,我成全你癡心,怎的還怨我?
"遠處傳來雜沓腳步聲,她順勢將袖中香囊丟進他懷里。
那枚繡著并蒂蓮的香囊浸滿血污——是前世他娶她時隨手扔在喜床下的。"綰綰!
"父親帶著蕭家人趕來時,正看見她撕碎婚書。雪色紙屑混著桂花紛紛揚揚,
她一腳踏上蕭景珩顫抖的手背:"勞煩蕭伯父傳話,我蘇家女兒寧死不做殘廢妻!
"蕭夫人尖叫著撲來要撕扯她頭發(fā),卻被蘇綰反手扣住手腕。"您該謝我。
"她貼近貴婦人耳邊輕笑,"畢竟瘸腿總比沒命強,您說是吧?"回府路上,
蘇綰望著轎簾外飄搖的酒旗,忽然想起前世洞房夜。蕭景珩捏碎合巹酒杯,
瓷片扎進她手心:"你以為瘸了腿,我便必須娶你?不過是個挾恩圖報的毒婦!
"她攤開掌心,這輩子這里干干凈凈。"小姐,柳姑娘遞帖子求見。"丫鬟的聲音打斷回憶。
蘇綰將染血的帕子扔進炭盆,火舌瞬間吞沒鵝黃輕紗的一角。
"告訴她...""好戲才開場呢。"2 禍水東引宮燈將摘星樓照得亮如白晝,
蘇綰倚在二樓雕花欄桿上,看柳芊芊的馬車碾過青石板路。
車簾縫隙間露出一角鵝黃裙擺——正是那日西山道上飄落的顏色。"小姐,
蕭公子這月第三次拒了咱們送的傷藥。"丫鬟捧著藥盒的手直抖,
"蕭夫人說...說讓您等著吃官司。"蘇綰用銀簪撥了撥燈花,
火苗"啪"地炸開:"告訴蕭家,我備了更好的禮。"她盯著樓下匆匆走過的綠衣婢女,
那是柳芊芊的貼身侍女春桃。三更梆子響時,春桃捏著銀票從后門溜出來,
懷里鼓囊囊裹著件衣裳。三日后重陽宮宴,蘇綰特意挑了件月白襦裙。經(jīng)過蕭家席位時,
蕭景珩的拐杖"咚"地砸在地上:"毒婦!""蕭公子當心。"她俯身撿起拐杖,
指尖掠過他顫抖的手,"瘸了腿還能拄拐,
若是瞎了眼..."余光掃過正對鏡理妝的柳芊芊,"可就看不清美人了。"絲竹聲起,
柳芊芊踏著鼓點旋入殿中。水紅紗衣裹著雪膚,腰間金鈴隨著舞步叮當亂響。
蘇綰抿了口桂花釀——這舞衣可比她送的勾欄樣式還大膽。"哎喲!"柳芊芊突然踉蹌半步,
衣帶應聲崩斷。大片雪白后腰暴露在眾人眼前,更要命的是衣角翻卷處,
赫然繡著蕭家獨有的青竹紋!滿殿抽氣聲中,
蘇綰"失手"打翻酒盞:"這紋樣...莫不是蕭公子的定情信物?""你胡說!
"柳芊芊慌忙掩住衣角,卻讓私印更顯眼。蕭景珩拄著拐要沖過來,
被滿地酒水滑得摔在階前。蘇綰拎著裙擺繞開他,
繡鞋尖挑起那片衣角:"上月蕭夫人還夸這繡娘手藝好,說要給未來兒媳裁婚服呢。
"她突然壓低聲音,"柳姑娘這腰...比醉紅樓的花魁還軟三分。""毒婦!我要殺了你!
"蕭景珩的怒吼混著柳芊芊的啜泣,女帝重重擱下酒樽:"成何體統(tǒng)!"席散時,
蘇綰在廊下撞見柳芊芊。對方眼角還掛著淚,手里卻攥著封信,
火漆印上是江南鹽商周家的標記。"姐姐好手段。"柳芊芊突然抬頭沖她笑,
哪還有半分柔弱,"但你猜周家的船隊到汴京時,蕭郎會不會跪著求我?
"蘇綰將沾了酒漬的帕子塞進她手心:"周老板上月剛納了第八房妾。"她貼近柳芊芊耳邊,
"知道為什么是初八納妾嗎?因為初九...是他發(fā)妻的忌日。"回府馬車經(jīng)過醉紅樓,
蘇綰掀簾看了眼牌匾。前世蕭景珩就是在這兒給柳芊芊贖的身,用她嫁妝里的三百兩黃金。
"小姐,周家遞來拜帖。"丫鬟捧著描金帖子,"說是要談鹽引生意。
"蘇綰將帖子扔進炭盆,火舌瞬間吞沒"周"字:"告訴賬房,把城東那間綢緞莊盤出去。
"她望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想起前世柳芊芊私奔那日,也是這般滿城金黃。
蕭景珩在碼頭跪了一天,求她動用蘇家漕運找人。這次,她要親手把船槳塞到那對鴛鴦手里。
3 白鹿書院白鹿書院的青磚墻上還凝著晨露,蘇綰指尖劃過墻頭新貼的告示。
朱砂寫的"女帝詔"三個字刺眼——"凡女子通經(jīng)史者,皆可入仕"。"小姐,
柳姑娘的馬車在街角盯了半個時辰了。"丫鬟扯了扯她袖口。
蘇綰把《國策十論》往書箱里一塞:"讓她看,最好把眼珠子看掉。"考場設在藏書閣,
銅鼎里焚的龍涎香嗆得人頭暈。蘇綰剛蘸了墨,監(jiān)考的劉夫子突然敲她桌案:"搜身!
"兩個嬤嬤沖上來扯她衣帶,嘩啦啦抖出個油紙包——正是《國策十論》的抄本。
"蘇姑娘好大的膽!"劉夫子抖著山羊須,"來人!拖出去杖二十!"柳芊芊坐在后排輕笑,
腕間翡翠鐲子映著窗欞光——那是周家送來的訂婚禮。"且慢。"蘇綰一腳踩住抄本,
"夫子說這是作弊憑證?""鐵證如山!""那勞煩您念念這抄本第三頁第七行?
"劉夫子翻開冊子,臉色突然煞白。泛黃的紙頁上畫著只王八,
旁邊歪歪扭扭寫著"老匹夫吃屎"。滿堂哄笑中,
蘇綰甩開嬤嬤的手:"我七歲倒背《國策》,需要抄這鬼畫符?""那你背!
"柳芊芊突然起身,"背不出就滾出書院!"蘇綰抓起宣紙嘩啦抖開,
狼毫戳進硯臺濺起墨點:"夫治國者,首在察吏..."筆走龍蛇間,滿室寂靜。
廊下偷看的學子越聚越多,
有人倒抽冷氣:"這...這是國子監(jiān)失傳的《國策十論》殘卷補全版!""好!
"渾厚嗓音驚得劉夫子打翻茶盞。白發(fā)院長攥著紙的手直抖:"此文當入國子監(jiān)典籍!
蘇姑娘明日便來甲字班...""慢著。"玄色衣擺掠過門檻,玉佩金鳴聲止住所有嘈雜。
蘇綰抬頭正撞進雙狐貍眼——三皇子謝臨淵捏著她剛寫的策論,指尖摩挲著"削藩"二字。
"殿下也想說我作弊?"她伸手要搶回宣紙。謝臨淵卻將狼毫筆塞進她掌心:"狼毫配孤鷹,
蘇姑娘可愿為東宮幕僚?"窗外突然傳來撲棱聲,灰鴿落在謝臨淵肩頭。
他拆下鴿腿密信掃了眼,笑意更深:"比如...預知蕭家三日后要變賣祖宅?
"蘇綰筆尖一頓,墨汁在"兵權"二字上暈開:"殿下若敢用我,
明日京城就會傳您勾結閨閣女子。""那便傳。"謝臨淵突然俯身,
龍涎香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畢竟能預知未來的女子...值得冒這個險。"放榜那日,
蘇綰的名字高懸榜首。柳芊芊撕爛榜單沖進院長室,卻見謝臨淵正在給蘇綰遞茶。"殿下!
她...""柳姑娘。"謝臨淵吹開茶沫,"你買通劉夫子的三百兩銀子,
還在周家賬上記著呢。"回府路上,蘇綰掀簾看了眼跟蹤的灰衣人——那是謝臨淵的密探。
前世這人在蕭家臥底十年,最后把通敵密函塞進她枕頭下。"小姐,蕭家祖宅真掛牌了。
"丫鬟小聲道。蘇綰咬開糖葫蘆:"讓賬房把現(xiàn)銀備好。"她得在謝臨淵插手前,
買下藏著前朝玉璽的密室。4 姻緣錯蕭家祖宅門前的石獅子被潑了狗血,
蘇綰踩著滿地碎瓷片跨過門檻。賬房先生捧著地契追出來:"小姐,這宅子鬧鬼!
前日蕭夫人還在井邊哭呢...""鬼?"蘇綰一腳踢開滾到腳邊的銅香爐,
"活人可比鬼可怕多了。"城西茶樓今日格外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