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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鏡碎難圓舊歲逢 是梨呀 15965 字 2025-06-19 21:0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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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件極美的繡服。大紅的錦緞上開滿阿娘一針一線繡的并蒂蓮。阿娘說,

成婚時穿上它我會是最美的新娘子??晌疫€沒成婚就死了,死狀還極其難看。

阿爹、阿娘、小桃......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尸體。漫天火光把我的雙眼炙出了血,

我的身體一點點冷下去。至死也沒想明白,滅我滿門的竟是青梅竹馬的師兄?

1.我是被一陣刺鼻的藥味兒嗆醒的。睜開眼,錦帳上一只歪歪扭扭的鴨子,

是我幼時被逼刺繡賭氣完成的「杰作」,后來被柳姐姐取笑便扯下來壓了箱底,

何時又掛起來了?抬手去摸,一陣刺痛從額前傳來,窗外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姑娘,

該喝藥了?!剐√?!我猛地坐起身,太陽穴突突直跳。從枕下摸出銅鏡,

里面映出一張蒼白的臉。眉眼帶著三分稚嫩,神色卻無半點生氣?!腹媚??」

小桃端著藥碗進來,嚇得差點打翻,「您臉色好嚇人!」我死死攥著被角,

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窗外陽光正好,可我卻遍體生寒。阿娘倒在血泊里,

翠綠衫子被染得深紅。父親被釘在莊門口,渾身插滿秦門的玄鐵箭。

我被壓在鏡湖邊的槐樹下,月光照在那些淫笑著的臉上。而肖止躲在陰影里,

任由他們撕開我的衣襟……「小桃,」我聲音發(fā)顫,「現在是什么時辰?」「巳時三刻?!?/p>

小桃湊近,「您昨兒發(fā)了高熱,昏睡了一整天,肖師兄守到子時才走?!剐ぶ埂?/p>

這個名字像根淬了毒的針,生生扎進我心里最痛的地方。我沒死,或者說,我又活過來了。

上一世的這天,我爬到樹上撿紙鳶,一腳踏空摔破了頭。肖止親手為我上藥、哄我睡著,

而過幾日,便是我十五歲及笄禮。2.懸鏡山莊本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

聽聞曾祖父、祖父在世時,懸鏡山莊總是人聲鼎沸、門客不斷。后來阿爹繼承家業(yè),

娶了江東黎氏為妻。二人都是閑云野鶴的性子,加之阿娘生下我之后身子虛弱,

阿爹便關了山莊大門,只留數名弟子和若干仆從,守著我們母女倆過起了與世無爭的日子。

也就是從那時起,懸鏡山莊漸漸沒落了。鐘家這輩只有我一個孩子,自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我不喜練武、不愛聽學,女紅更是馬馬虎虎,可阿爹阿娘縱著我,任我胡鬧,從無怪責。

提起懸鏡山莊不學無術、上不得臺面的「鐘黎」,無人不嘆一句「可惜」。

阿爹的好友柳伯伯許是看不下去,在我八歲那年將一名少年領進了懸鏡山莊。

彼時我躲在大廳屏風后,好奇打量此人——身量修長、文質彬彬,一雙眸子又深又黑,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倒是好看。此人正是肖止,那一年,他十三歲。

肖止與我最大的不同便是勤奮。自他來了懸鏡山莊,阿爹對武學研究興致漸濃,

常天不亮便帶著肖止在演武場苦練,恨不能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年幼不懂阿爹深意,

看他突然偏心這小子還暗自吃了好一陣醋。后來我才明白,阿爹用心栽培肖止,

不是為了讓他恢復懸鏡山莊往日的榮光,僅僅是希望他能護著我而已。肖止對我很好,

事事以我為先。年年歲歲,我們始終形影不離。所有人都默認我們會成婚——包括我自己。

直到肖止參加武林大會,技驚四座、名動天下,得到世家青睞。一切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記得,肖止雙眼通紅地望著我:「阿黎,我需要更強大?!挂灿浀盟蛟诎⒌媲埃?/p>

大喊「求師父成全」。還記得阿娘拉著我的手勸慰「阿黎別難過,世間有的是好兒郎」。

怎會不難過?自小待我如珠如寶的肖止轉頭便要娶別的姑娘,

夜深人靜時我蒙在被子里流了許多眼淚。旁人議論,秦門嫡女秦霜霜,出身鑄劍世家,

模樣、武功皆是一流。肖止娶她,自有更好的前程,

何必守著衰敗的懸鏡山莊、守著沒用的鐘黎。可是肖止,你既娶了中意的姑娘,

為何大婚前一日卻在鏡湖邊的樹下枯坐了一夜?3.肖止大婚我沒去,

聽聞大半江湖門派悉數到場,好不氣派。我雖消沉了一段日子,卻也漸漸怡然自得。阿娘說,

再過一兩年也為我尋位如意郎君,等我的婚事塵埃落定便和阿爹云游四海、逍遙快活去。

肖止本就出眾,又得岳丈撐腰,青云直上,在年輕一輩中聲名大噪。原想著與他劃清界限,

老死不相往來,可他沉寂一段時日偏又出現。

燈、秋日第一壺桂花釀、香甜粉糯的炒栗子……每回看到力生從門外鬼鬼祟祟遞進來的紙包,

小桃都沒好氣地罵「誰稀罕這些破玩意兒,下次別再送進來!」我卻趁她沒看見,

把這些東西悄悄鎖在了柜子里。肖止對我的心思,我看不透。起初我裝聾作啞,

直到有一次他偷偷站在我窗外吹起兒時的暗號,我忍不住推開窗:「肖止,

當初不是你求著娶秦霜霜的嗎,現在做這些給誰看?」「阿黎,你能等我嗎?」

月光下他的眼睛還是那么好看,卻讓我感到陌生?!傅饶阕錾酰俊够貞业氖情L久的沉默。

那晚我輾轉反側,久不能眠,半夜起身洋洋灑灑寫了一封信,勸誡肖止不許再來,

鐘黎不是沒臉皮的女子,絕不會等他。信送出去,我如釋重負,

卻沒想到訣別信成了懸鏡山莊的催命符。我永遠忘不了那一日,秦門聲稱收到密告,

說我懸鏡山莊私藏大量財寶秘籍意圖謀反,率領一眾「俠義之士」闖進山莊。偌大的山莊,

瞬間如墜煉獄,沖天的火光里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和哭喊聲。阿爹阿娘讓小桃護我逃入密室,

我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的三腳貓功夫派不上半點用場,急得在門邊跳腳。密室位置很隱蔽,

連我也是第一次知曉,本以為足夠安全,直到秦霜霜出現在我面前,

昏暗的燭火映著她一抹譏笑「賤人,有本事勾搭我夫君,為何要沒出息躲起來?」

我才猛然驚覺——肖止知道密室!小桃溫熱的血濺在我臉上,我手腳被秦家暗衛(wèi)盡數折斷。

秦霜霜讓人把我丟在鏡湖邊,吩咐左右「盡情享用,不留活口」。我掙扎著抬起頭,

瞥見槐樹背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我拼命嘶吼「肖止,殺了我!殺了我!」

可那人卻慌不擇路地逃走,任我躺在地上,像一塊被揉碎了的抹布。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腕間的銀鈴響起把我拉回現實之中。我推開藥碗,跳下床,不顧一切地沖出房門。

未穿鞋襪的腳在石子路上硌得生疼,我一路瘋跑到前廳。真好,阿爹阿娘都在。真好,

我回來了。這一世我再也不做沒用的鐘黎!4.不日便是及笄禮,我端坐銅鏡前,

小桃焦急地一個勁往我臉上撲粉,「姑娘你瞧瞧,哪個武林世家的小姐會爬樹摔破頭,

額上的傷遮不嚴,還不知多少人要笑話?!埂覆挥谜?,隨他們笑去,

反正姑娘我的名聲一向不怎么好。」我轉動著腕間的手串。手串是肖止親手替我戴上的,

此刻看它的心境已是天差地別。及笄禮很是熱鬧,

阿娘捧著我一頭長發(fā)邊梳邊祝禱:「吾女今日成人,惟愿順心順意,長樂長安?!?/p>

阿爹和肖止也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我。我心中酸楚難耐,低頭把哽咽壓入喉中。

入夜賓客散盡,我撲通跪地:「阿爹,女兒想拜毒仙李涯為師,跟著他學本領。」

阿爹訝然:「江湖雖有毒仙李涯的傳聞,但他獨來獨往,甚少有人見過其真面目?!?/p>

阿娘瞪大眼睛:「阿黎從不過問江湖之事,是何處得知這位李涯老先生的?」

就連小桃也疑惑不解:「姑娘莫不是摔昏了頭?」我盯著燭火,

聽見自己平淡而堅定的聲音:「我要學毒、最厲害的毒?!惯@副身子,

從小懶散慣了根基不牢,現在習武絕無勝算,唯有學毒最快?!溉绱?,爹托人打聽?!构唬?/p>

無論我的要求有多荒唐,阿爹阿娘都會支持我。我感激不已,趴在阿娘膝頭久久不愿起身。

5.聽說毒仙性情乖戾,輕易不露面,露面便死人。

阿爹托人將我送至李涯隱居的斷龍崖頗費了些周折。我跪在竹樓前苦求三日,

李涯始終不肯相見。瘴氣、毒蟲倒是輪番上場,欲將我嚇退。正當我體力不支時,

樓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腥風裹著腐肉味撲面而來。六條竹葉青繞在我身上,

毒牙刺破皮膚的瞬間,我死死咬住嘴唇,硬是一聲沒吭?!赣悬c意思。」

一名黑衣男子走出來,面上戴著猙獰的面具,「你到底想學什么?」「讓人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的毒?!刮已銎痤^,「能幫我報仇的毒?!购谝氯斯笮?,

震得我身上的蛇群簌簌發(fā)抖:「小姑娘年紀不大,心眼卻壞,煉毒可不是過家家,你想好了?

」「您就是李涯老前輩?」我疑惑。黑衣人雙手環(huán)抱,「在下姓李名涯,

可萬萬當不起『老』字?!埂缚墒?.....」「你若要啰哩啰嗦,盡管回家去……」

李涯不耐煩地打斷我?!笌煾刚埵茜娎枰话?!」我忙不迭磕了一個響頭,生怕他反悔。

「吞下去,你有幾條小命能接住我的蛇毒?」李涯甩過一個小瓷瓶。解藥入喉,

我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毒仙的毒,果然厲害。6.暮色漫過斷龍崖,

我背著滿是毒藤的背簍走進竹樓,剛要開口,一只瓷瓶砸在腳邊,褐色藥汁濺在青石板上,

滋滋冒著白煙?!高B紫鱗蛇蛻都能認錯?」李涯斜倚在藤椅上,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把玩著淬毒銀針,燭火在面具上投下青黑陰影,「去后山再采三斤,

子時前見不到,就別回來了?!刮疫o衣角,「師父,天都黑了……」「怕了?」李涯冷笑,

「當初跪在門前求我收徒時,可不是這副孬模樣?!刮邑摎馔庾撸?/p>

腿上突然傳來一陣鉆心的疼,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這才發(fā)現攀爬峭壁時被毒荊棘劃出的傷口,

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黑潰爛?!笍U物?!估钛某断卵g藥囊,將我抱起放在竹榻上,

「這點小傷都受不住,還報什么仇?」許是受到「廢物」的刺激,也可能腿上真的太疼,

我忍不住哭喊起來:「拜師都快半年了,你成天不是讓我上山采草藥,

就是讓我抓那些丑蟲子,不肯教我真本事,我能不廢物嗎?」喊完有些后悔,

師父向來陰晴不定,這段時日還經常因為我的蠢笨發(fā)怒,若是惹惱了他,我定沒有好果子吃。

可破天荒的,李涯竟一言不發(fā),開始為我處理傷口。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師父——明明動作兇狠,指尖卻小心翼翼地避開最痛的地方。

藥膏抹開的瞬間,劇痛化作絲絲涼意,傷口的黑氣肉眼可見地消退?!赣涀?,」

李涯將染血的布條隨手扔在銅盆里,「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人,沒資格對別人下毒?!?/p>

他轉身往藥鼎里投入幾味藥材,火光映得他側臉柔和了些,「去把案上的《毒經》抄十遍,

抄不完不許睡。」我正欲起身,一個油紙包砸在膝頭,里頭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酥餅。

「別毒沒淬成,先餓死了」李涯的聲音悶悶的。這人就不會好好說話嗎?我捧起一個酥餅,

狠狠咬了一口。山中歲月悠長,卻又轉瞬即逝。自打上回鬧過后,

李涯便不再陰陽怪氣地羞辱我,反倒擺出一副正經師父的模樣對我悉心教導起來。

各色毒草、毒物識了個遍,如今等閑毒物已不能傷我半分。師父說我何時能將他毒倒,

便可出師了。我不眠不休,勤學苦練,可在與他的相互下毒試煉中,卻屢戰(zhàn)屢敗。

三月的一天,春光漸濃。李涯去山下鎮(zhèn)子買酒,我守著藥罐子淬毒針。

歸來時他帶回一封書信,信中除了阿爹阿娘的叮嚀關切,

還有一個消息——武林大會不日便將舉行,肖止將代表懸鏡山莊參加。深夜,

我坐在竹樓屋頂發(fā)呆,李涯問我「想下山?」見我不語,他在旁坐下「你雖未能毒倒為師,

禍害別人倒是綽綽有余。」「只下毒……太便宜他們了?!刮业穆曇粲指捎譂?。

李涯沒再問下去,只是默默在旁陪著我,獨自喝完了一壇子酒。7.寧安城。

我裹在灰布斗篷里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腰間別著李涯臨別前塞給我的玉牌。

匾額上「武林大會」四個朱砂大字映得漫天云霞腥紅如血。

我迫不及待想見見上一世的仇人們如今的模樣。西北角,赤霄劍派眾人身披赤色勁裝,

劍柄上的龍頭雕飾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們曾持著這樣的利劍,

斬斷鏡湖山莊弟子的咽喉;東側高臺,幽冥教的教徒們黑袍翻飛,

腰間骷髏掛飾隨著動作輕響,正是那些藏在黑袍下的手,無情地將山莊婦孺推入火海。

正前方,秦門家徽的玄鐵弩箭在陽光下泛著冷芒。秦門主秦風端坐主位,身邊站著秦霜霜。

她今日著一身緋色織金襦裙,眉間一點朱砂紅得妖冶,眼尾余光不時掃向臺下,

像巡視領地的毒蛇。我死死盯著他們的身影,將每個人的面容、每個門派的標識都刻進腦海。

懸鏡山莊的座位在一個不甚起眼的角落,只有阿爹、肖止和寥寥幾位弟子在場。

比武進行得如火如荼。在秦霜霜連敗三人后,我忍不住站上了擂臺。

「鄉(xiāng)野丫頭也來參加比武大會,莫不是走錯了地方?」秦霜霜不屑一顧?!肝肺房s縮,

有何見不得人?」見我不語,一枚柳葉鏢飛來,我扯下斗篷側身接過?!膏溃每〉墓媚?!」

「看她腰間的玉牌,似是毒仙一脈?!埂敢把绢^,何門何派報上名?!骨厮谅黄?。

「懸鏡山莊,鐘黎?!古_下又一陣嘩然,來不及分辯,秦霜霜的鋼鞭已經甩了過來。

論單打獨斗,我絕不是她對手,還好師父教我,只要打架能打贏,什么陰招都是高招。

指尖輕彈,袖中數只碧色毒蛾振翅飛向秦霜霜。她避之不及,白玉般的臉龐瞬間一片紅腫,

秦霜霜又急又怒以手拂面,精心上好的妝容瞬間斑駁起來?!改憔垢沂苟荆 顾а狼旋X,

鋼鞭直沖我眉心而來。一柄軟劍輕輕穿過,將秦霜霜的鋼鞭繞到了一邊。「舍妹學藝不精,

秦姑娘手下留情。」肖止將我擋在身后,對著秦霜霜作揖?!杆獌海c到為止。」

秦門主喝道?!赴⒗?!」我轉頭去尋阿爹,他也正焦急地看過來。

這場鬧劇最終以我交出解藥,秦霜霜「大度」諒解告終。碧蛾之毒本就不致命,

我卻趁機和秦霜霜結下了梁子。上一世我在明,她在暗,因為一封與肖止的書信,

她竟命人將我凌辱致死。這一世,我既招惹了她,憑她睚眥必報的性子,怎可能放過我?

彼此都有仇,才好魚死網破!8.武林大會如期結束,和上一世一樣,肖止大放異彩,

贏得一片稱贊。都說懸鏡山莊后繼有人,怕是要恢復往日氣派?!感√?,

還沒有斷龍崖送來的消息嗎?」我托著腦袋。師父說我下山后有大禮相送,

莫不是又在戲耍我?「肖師兄最近總被邀請四處赴宴,姑娘就不著急?

還巴巴地等什么斷龍崖的消息?!股弦皇楞裸露?/p>

以為懸鏡山莊滿門被滅是因為肖止喜歡我,惹怒了秦霜霜?,F在細細想來,不至于。

秦門再勢大,也不可能任由女兒胡作非為,落人話柄。這件事背后一定還有別的陰謀。

李涯說,這些所謂的名門望族,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的空殼子,表面上常把「同氣連枝,

江湖義氣」掛在嘴邊,實則為一件兵器、一本秘籍便能斗個不死不休。若想報仇,

下毒并非難事??缮弦皇浪赖貌幻鞑话?,更是連累阿爹阿娘和整個山莊的人為我陪葬。

這一世,我要復仇,也要「真相」。「阿黎?!共凰僦痛驍嗔宋业某了?,肖止緩緩走近。

「還未恭喜肖師兄,聽說秦門青睞于你,好事將近?!刮彝?,一副看戲的表情。

「阿黎......你變了許多」沉默片刻,肖止道「你既知我對你的心意,

又何必說這些來試探?!挂娢也徽Z,肖止又道:「你及笄前,我將母親留下的遺物贈予你,

你一直戴著……」「我戴著它可不是喜歡得緊,是為了提醒自己。」我打斷肖止?!柑嵝??」

「對?!刮遗e著手腕一步步逼近他,「提醒我不要輕信于人,提醒我不要忘乎所以,

提醒我不要忘記血海深仇!」「血海深仇?」肖止大驚?!竿嫘αT了,

師兄若是來討要這手串,還你便是?!埂赴⒗?,你總是曲解我的意思……」

肖止按住我欲解手串的手嘆了口氣。9.該來的終究會來,秦霜霜還是相中了肖止。

無論肖止在我眼前如何表演深情戲碼,他依舊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秦門。婚期定在九月初八,

婚禮在秦府舉行,聽說屆時秦風還會宣布,讓肖止坐上副門主之位。

小桃義憤填膺「堂堂懸鏡山莊少莊主真不如一個秦門副門主么?」我嗤笑一聲:「他想要的,

怕不是區(qū)區(qū)一個副門主。」婚禮頭一天,肖止托人帶話說,若我身體不適,便無需觀禮。

我卻偏要去瞧瞧,上一世不曾見識的「盛景」。秦府張燈結彩,紅綢漫卷如云。

肖止與秦霜霜身著大婚喜服立于高臺,新人交杯酒灑下的瞬間,

賓客席上的喝彩聲浪幾乎掀翻鎏金屋檐?!赴⒗琛!?/p>

阿娘夾了一塊愛吃的酒漬鴨脯放進我碗里,略擔憂地看著我?!赴⒛?,

今日怎未見柳伯伯和柳姐姐?」「如星那丫頭也開始議親了,聽說是遠嫁,

許是有很多事情要忙?!股弦皇佬ぶ勾蠡楹笪矣粲艄褮g,還好常有柳姐姐相伴。

后來她遠嫁去了千里之外的滄州,我們再未相見。可柳伯伯和阿爹是至交,

懸鏡山莊被滅門那么大陣仗,柳伯伯為何沒來相助呢?隱約覺得有些怪異,

但這些念頭卻紛亂嘈雜,讓我一時理不清頭緒?!笌煾?、師娘?!剐ぶ箶y秦霜霜過來敬酒。

大紅的喜服猶如那日滿目的火光與鮮血,讓我晃了神,直到小桃扯扯我的衣角,

這才端起酒杯。「恭喜肖師兄、秦嫂嫂,祝你們百年好合,同生共死。」「這丫頭,

大喜日子什么生生死死的?」阿娘嗔怪??刹皇且銈儌z一起死嗎,我心暗道,

臉上卻笑嘻嘻地看著他二人。許是這句「嫂嫂」極其悅耳,秦霜霜并未計較,

敷衍回了一禮便去了別桌。我漠然望著二人的背影,肖止卻冷不丁回頭看向我。呵,

扮深情還上癮了。是夜歸家,我拿出筆墨,想捋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上一世,

肖止婚后有大半年的時間不曾出現,想來那時他羽翼未豐,在秦門還需謹慎行事。

后來他坐穩(wěn)副門主之位,開始頻頻向我示好,讓我等他。我寫信與他撇清關系,

那封信應是被秦霜霜截了,所以他再度沉寂。三個月后,懸鏡山莊被滅門。算起來,

距離上一世慘案發(fā)生,已不足一年時間。如果我沒找到真相,

懸鏡山莊會再經歷一次腥風血雨嗎?我煩悶地推開紙筆,打開隨身攜帶的玉瓶一倒。

一只圓圓胖胖、米粒大小的蟲子在我手心打了個滾。此蠱名叫「噬心」,入體便會直鉆心臟。

中蠱之人如同傀儡,如有違抗便會心痛難忍,最終心停而亡。我用逗弄著它,

心緒漸漸平靜下來?!膏汀勾斑厒鱽硪宦暿煜げ贿^的輕笑,我驚喜地推開窗喊了一聲「師父」

。10.李涯果真送來一份大禮——懸鏡山莊的秘密。四十年前,

祖父鐘琰與二皇子李呈巳在江湖闖蕩時義結金蘭。先皇本屬意李呈巳繼承大統(tǒng),

卻不想卷起殘酷的皇權爭斗。敗局已定之際,李呈巳攜幼子逃至鏡湖山莊,

將一密匣托付給祖父保管,而后悄然離去。祖父一直沒等到李呈巳的消息,

臨終前將此物交予父親鐘淮。阿爹本就厭惡江湖紛爭,更深知若此物被有心之人利用,

天下必將大亂。索性借口關閉山莊大門,漸漸淡出江湖視線。懸鏡山莊曾有一位總管姓柳,

是祖父的心腹。祖父去世后,此人突然離開山莊自立門派,娶妻生子。

其子正是與阿爹私交甚篤的柳伯伯——柳望權。而肖止,是他苦心栽培,

刻意安插在懸鏡山莊的一枚釘子。

肖止、柳家、秦門……看似無關的人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問題的關鍵,

想必是那個由鐘家保管的密匣。當日鏡湖被滅門,是秦門手筆還是柳望權的主意?肖止,

他十三歲來鏡湖山莊,既是有心接近,娶我后繼承懸鏡山莊便可達到目的,

何必轉而投靠秦門?若他對我有幾分真心,為何那日我被凌辱時,

苦苦哀求他卻袖手旁觀……腦中像有一團亂麻,攪得生疼,我不由得捂住頭低哼出聲。

「靜心?!挂豢|熟悉的安神香沁入心脾。剛去斷龍崖時常被噩夢驚醒,

李涯說我半夜大呼小叫吵得像鬼,便親手調制了這款香。

每每在我被那些痛苦的回憶折磨得瀕臨崩潰時,這縷香總能穩(wěn)住我的心神?!笌煾?,

這消息從何而來,可信嗎?」「竟懷疑起為師的手段了?如何得知你不必理會」

李涯一本正經道:「至于真假,八九不離十?!鼓昙o不大,卻愛擺師父的架子,

每次見他這副模樣我便想笑?!府嬍裁矗俊估钛亩酥璞蛄课沂种械漠嫾?。

「仇人又多了一個?!刮叶⒅瞧E未干的柳葉低聲回答。11.翌日,我去了柳府。

柳家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但因著柳伯母家世代經商,屋宅修得氣派,日子過得也很富足。

從前以為柳望權行事低調、無心鉆營,真是被鳥啄瞎了眼。柳望權不在家。

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柳如星閑聊一下午,幾番試探卻不曾發(fā)現什么異常。

或許她對柳望權所作所為確不知情,又或許她和其父一樣善于偽裝?按下心中疑惑,

我起身告辭走出柳府。正是日落時分,滿城盡是熱鬧的煙火氣。我走到一處攤販面前,

想買一串糖葫蘆帶回去給饞嘴的小桃。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令我汗毛直立。

頃刻間來不及思考,我揚手向后撒出隨身攜帶的軟骨散。然而終究慢了一步,來人快如閃電,

一柄短刃直插入我肩膀。我吃痛往前一撲,更凌厲的殺招接踵而來?!复虿贿^便逃,

絕不逞強」是李涯傳授的求生之道??纱巳苏姓泻堇保屛覜]有半點退路,任我極力躲閃,

身上還是被戳了幾個窟窿。正當我道今日小命不保之時,銀光乍現,數枚毒針呼嘯而過。

我知李涯趕到,心下一松,癱倒在地。12.身上像被無數輛馬車壓過,疼痛難忍。

努力睜開眼,榻邊坐著泫然欲泣的阿娘,不遠處立著阿爹和李涯,二人輕聲細語聽不真切。

我扯了扯嘴角:「阿娘。」眾人齊齊向我看來?!赴⒗瑁蹎??」阿娘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眼圈一紅落下淚來?!高m才李先生已細細查看過了,阿黎傷處雖多,但均未傷及要害,

多調理一段時日便好?!拱⒌崧晫捨康?。「阿黎無礙,就是餓得慌,想吃阿娘做的魚羹?!?/p>

「好好好,娘這就去做。」「阿爹,您也歇歇,我有話想與師父說?!拱⒌p輕將門帶上,

屋內陷入了一瞬沉默?!笌煾浮挂娎钛娜缤绢^一般站在門邊全無反應,我委屈道,

「又想罵我沒用?」李涯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走過來坐下。「你今日很好,遇事未慌,

知道先撒軟骨散逃命,但那人似早有防備,戴了面罩,所以才未起效?!埂笌煾?,

那人突然出現且有所防備,證明他知道我身份且欲置我于死地?!埂高€未報仇便先結仇了?」

李涯輕笑?!赶律揭詠恚抑辉谖淞执髸先菒懒饲厮?,但她現在與肖止新婚燕爾,

不至于突然對我下重手?!埂杆阅??」「昨日師父才將探聽到的消息給我,今日我去柳府,

出門便遇刺殺,這也太巧了?!埂改銘岩闪麢??」「我不確定,但……」「無論是誰,

總歸先養(yǎng)傷吧?!估钛牟荒蜔┪业泥┼┎恍?。「可是……」話沒說完,

一個圓圓的東西塞進了我嘴里。本能一咬,一股濃烈的酸甜味侵占了我整個口腔。

「師父……你想噎死我嗎……」我含糊不清道。「今日你不是因為貪吃這個才被刺殺的嗎?」

「我趕到時你暈倒在地,手里還緊緊攥著這玩意兒?!估钛恼Z氣里滿是揶揄。

心里一陣莫名的暖流淌過,卻不爭氣地化作眼淚滴落。「疼?」「酸?!埂浮??!?/p>

「徒兒今日萬一死了,死前師父可否滿足我一個愿望?」我扯扯李涯袖口?!改闼啦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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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9 21:05: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