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戀顧言三年,他是全校公認的高嶺之花。直到那天他課本里掉出一包辣條,
我親眼看見他慌亂塞回去。第二天,我眼前突然飄過一行字:“啊啊啊辣條油蹭校服上了!
”循著彈幕望去,顧言正襟危坐,耳尖通紅。全班女生為他解題的風采尖叫時,
我盯著他頭頂?shù)膹椖唬骸斑@題我也不會啊救命!”圖書館他給我講題,
聲音清冷禁欲:“懂了嗎?小笨蛋?!睆椖粎s瘋狂刷屏:“她睫毛好長!近看更可愛!
剛才講錯沒有?!”---熱。熱得像被塞進了剛熄火的蒸籠里。
頭頂那幾片吊扇吱呀呀地轉(zhuǎn),攪動著一股子汗味、書本的紙墨味,還有窗外曬蔫了的青草氣,
混在一起,悶得人喘不上氣。我趴在課桌上,下巴底下那本攤開的物理書,
字跡都熱得打蔫兒,模模糊糊的,像隔了層毛玻璃。眼睛不聽使喚,又溜了過去。斜前方,
隔了兩排,那個靠窗的位置。顧言。全校公認的高嶺之花。學生會主席,年級第一,
臉長得像雜志上扣下來的模特。此刻,他背脊挺得筆直,像棵小白楊。陽光穿過窗戶,
在他側(cè)臉上勾了道金邊,連額角滲出的那點細密汗珠都顯得特別干凈,
特別……不食人間煙火。他微微低著頭,修長的手指捏著筆,
在一本攤開的厚厚課本上劃著什么。動作慢條斯理,
透著一股子跟這悶熱教室格格不入的清涼勁兒。真好看。我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
撲通撲通撞著肋骨。又不敢多看,怕別人發(fā)現(xiàn)我這點兒見不得光的小心思。
只能假裝趴著看書,眼睛偷偷摸摸地瞟。就在這時?!芭距?。”一聲輕響。特別小,
但在我的耳朵里,像炸了個悶雷。一個皺巴巴、油亮亮的塑料小袋子,
從顧言攤開的課本里滑了出來,掉在了他的大腿上,還彈了一下??諝夂孟衲塘恕?/p>
我甚至忘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圓。那是什么?紅色的包裝袋,
上面印著幾個粗粗的大字——“香辣爆爽”!圖案是紅彤彤、油汪汪的辣椒。
底下還有一行小字:衛(wèi)龍辣條。辣條?!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有人在我眼前放了把煙花,
炸得我七葷八素。不可能!絕對是我熱昏頭了!顧言?
那個走路帶仙氣、吃飯都像在擺拍的顧言?他和這種沾滿油漬、味道沖鼻的垃圾食品?
我的世界觀,咔嚓一聲,裂了條縫。我看見顧言的動作瞬間僵住了。他捏著筆的手指,
關(guān)節(jié)都繃得發(fā)白。他飛快地左右瞟了一眼,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沒人注意這邊。
大家都在跟作業(yè)死磕,或者被熱浪蒸得昏昏欲睡。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動作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然后,
他以一種和他平時那種從容優(yōu)雅截然相反的、近乎狼狽的速度,一把抓起腿上的辣條包裝袋,
手指用力得指節(jié)都凸出來了。他把那小小的、油乎乎的袋子緊緊攥在手心,
然后飛快地塞回了攤開的課本深處。塞進去了還不算完。他又把那本厚厚的課本猛地合上,
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像是要把什么驚天秘密徹底封死在里面。整個動作,行云流水,
又透著一種做賊心虛的滑稽。做完這一切,他重新挺直了背,拿起筆,目光重新投向桌面,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幾秒鐘從未發(fā)生。陽光依舊勾勒著他完美的側(cè)臉輪廓,高冷,不可攀。
只有我。只有我像個傻子一樣,還維持著下巴擱在物理書上的姿勢,嘴巴微微張著,
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著他剛才塞辣條的那本課本。顧言……吃辣條?還藏得那么狼狽?
這感覺,比大白天看見外星飛船還離譜。我腦子里像開了鍋的粥,咕嘟咕嘟冒泡,
全是問號和驚嘆號?!皶匝??林曉燕!”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一下。我一個激靈,
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同桌張悅那張圓乎乎的臉湊到我面前,
小眼睛里閃著八卦的光:“發(fā)什么呆呢?叫你半天了!看誰看得這么入迷?。?/p>
”她順著我直勾勾的目光方向,賊兮兮地往前瞄。我心臟猛地一跳,像被當場抓包的小偷,
臉“騰”地一下燒起來,燙得嚇人。我手忙腳亂地抓起物理書,胡亂地翻著,書頁嘩啦啦響。
“沒……沒誰!看題呢!這破題,難死了!”“嘁,”張悅撇撇嘴,顯然不信,“騙鬼呢!
臉都紅成猴屁股了。”她壓低聲音,湊得更近,一股熱乎乎的氣息噴在我耳朵上,
“老實交代,是不是又在看顧言?”“沒有!”我矢口否認,聲音拔高了好幾度,
引得前排兩個同學都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趕緊縮了縮脖子,把臉埋得更低,
恨不得鉆進物理書的字縫里去?!罢l看他了!我是熱的!這鬼天氣!
”張悅狐疑地上下打量我,還想再說什么。我趕緊把物理書豎起來,擋在我們倆中間,
像豎起一堵防御的城墻?!皠e吵我!我要跟牛頓定律決一死戰(zhàn)!”書頁后面,
我的心臟還在怦怦狂跳,像揣了只發(fā)了瘋的兔子。剛才顧言那慌亂塞辣條的樣子,
像放電影一樣在我腦子里來回倒帶。高嶺之花?不食人間煙火?濾鏡碎了一地。
* * *第二天下午,太陽依舊毒辣,曬得水泥地都發(fā)燙。我攤開物理練習冊,
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和電路圖,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些符號和線條在我眼前扭曲、跳舞,就是不往腦子里去。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目光無意識地在教室里飄。又飄到了那個靠窗的位置。顧言坐在那里,姿勢一如既往地挺拔。
他微微低著頭,額前細碎的黑發(fā)垂下來一點,遮住了點眉峰,側(cè)臉線條干凈利落。
他手里拿著一支看起來很貴的黑色鋼筆,正在一個厚厚的筆記本上寫著什么,
神情專注又……疏離。陽光落在他握著鋼筆的手指上,骨節(jié)分明,皮膚是那種冷調(diào)的白。
真是好看啊。我忍不住在心里又感嘆了一句。
昨天那個辣條事件帶來的沖擊波似乎減弱了一點,高嶺之花的濾鏡又頑強地自動修復了一些。
就在這時。毫無預兆。就在我盯著顧言發(fā)愣的視線里,斜上方,空氣好像扭曲了一下。
緊接著,一行歪歪扭扭、像小孩子涂鴉的彩色大字,憑空跳了出來,
漂浮在離顧言頭頂大概半米高的地方:【啊啊啊啊?。。?!辣條油蹭校服袖子上了?。。?/p>
完了完了完了?。?!】那行字是刺眼的熒光粉紅色,還在不停地上下抖動,像得了帕金森。
轟??!我腦子里真的像被雷劈了。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全沖到了頭頂,
又瞬間退得干干凈凈,手腳冰涼。我猛地眨了眨眼,又使勁揉了揉。再睜開。
那行粉紅色的、瘋狂抖動的字,還在!清晰無比!【啊啊啊啊啊?。?!
辣條油蹭校服袖子上了?。?!完了完了完了?。?!】它像一條詭異的光帶,
固執(zhí)地懸在顧言頭頂?shù)目諝饫铩N宜浪蓝⒅櫻缘膫?cè)影。他依舊低著頭,
筆尖在紙頁上流暢地滑動,側(cè)臉平靜無波,連眼睫毛都沒顫動一下。高冷。專注。
完美得像一尊雕塑??伤^頂上那行瘋狂抖動的粉紅大字,像個精神分裂的彈幕,
瘋狂地刷著存在感!辣條油?我猛地想起昨天那個油亮亮的包裝袋!
目光不受控制地聚焦到顧言挽起一截袖子的左臂上。他今天穿了件很干凈的白色校服襯衫。
就在那挽起的袖口邊緣,靠近手腕內(nèi)側(cè)的地方……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深褐色的油漬!
非常非常淡,不仔細看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但此刻,在我眼里,它就像黑夜里的螢火蟲一樣醒目!
粉紅色的彈幕還在瘋狂抖動:【救命!洗不掉怎么辦!昨天那包衛(wèi)龍的油也太頑固了吧!
社死預定!】我的呼吸都停了。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像潮水一樣把我淹沒。我看見了什么?
我是不是……瘋了?“喂,林曉燕!”張悅的大嗓門又在我耳邊炸開,嚇得我差點靈魂出竅。
她一把抽走我豎在面前的物理書,“擋什么擋!問你話呢!
”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扭頭看她,瞳孔大概都在地震。
張悅被我慘白的臉色和驚恐的眼神嚇了一跳:“哇靠!你見鬼啦?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沒……沒什么……”我舌頭打結(jié),聲音發(fā)飄,目光卻忍不住又瞟向顧言的方向。
那行粉紅色的彈幕還在抖啊抖,像一個巨大的嘲諷?!罢鏇]事?
”張悅狐疑地順著我的目光也看過去,然后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
臉上露出那種“我懂”的曖昧笑容,“嘖,又看顧言呢?別看了,沒戲!人家那是什么人?
天上月!你知道不,上周隔壁班那個班花,托人給他送了盒進口巧克力,你猜怎么著?
”她故意賣關(guān)子,湊到我耳邊,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幸災樂禍:“人家顧大學神,
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讓同桌給退回去了!還附贈一句——‘我不吃甜食,謝謝’。
”張悅模仿著顧言那種清冷平淡的語氣,惟妙惟肖?!皣K嘖,高冷吧?不近人情吧?
”她咂著嘴,一臉八卦,“人家可是連巧克力都不碰的,自律得可怕!咱們啊,看看就得了,
別想太多!”她拍拍我的肩膀,一副“姐妹我懂你”的表情。【我不吃甜食,謝謝。
】張悅模仿的那句話,還在我耳邊回響??晌业难劬Γ?/p>
卻死死盯著顧言頭頂那行刺眼的粉色彈幕:【啊啊??!油漬好像擴散了!
要不要去廁所搓一搓?不行,動作太大更可疑!好煩!
】還有他袖口上那點實實在在的、深褐色的油印子。
再看看張悅那副篤定的、仿佛掌握了宇宙真理的表情。一股難以形容的、近乎荒誕的滑稽感,
猛地沖上我的喉嚨口?!班邸蔽亿s緊捂住嘴,把快要溢出來的笑聲硬生生憋了回去,
憋得肩膀都在抖。張悅奇怪地看著我:“你干嘛?抽筋?。俊薄皼]……噗……熱的!太熱了!
”我把臉扭開,肩膀抖得更厲害了。一半是憋笑憋的,一半是……巨大的震驚和茫然。
我不吃甜食?那袖口上頑固的辣條油……難道是幻覺嗎?這世界,好像一夜之間,
變得我完全不認識了。* * *下午第一節(jié)是數(shù)學課。教數(shù)學的老劉頭,
一個頭頂锃亮、脾氣也跟燈泡似的易燃易爆的小老頭,抱著他那卷了邊兒的教案,
風風火火地沖進了教室?!吧险n!”一聲中氣十足的吼聲,震得粉筆灰都簌簌往下掉。
老劉頭轉(zhuǎn)身,拿起粉筆,對著黑板就是一陣龍飛鳳舞。
一道復雜的幾何證明題瞬間爬滿了半塊黑板。線條交錯,字母跳躍,看得人眼暈?!斑@道題,
有點難度!誰上來試試?”老劉頭轉(zhuǎn)過身,犀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全班。
剛才還有點嗡嗡聲的教室,瞬間死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恨不得把腦袋埋進桌肚里。老劉頭出了名的愛點人上去做題,做不出來?粉筆頭伺候,
外加一頓“孺子不可教也”的咆哮洗禮。空氣凝固了幾秒。老劉頭的目光,最終,
精準地落在了那個靠窗的位置?!邦櫻?!”他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你來!
給大家打個樣!”唰!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顧言。羨慕的,崇拜的,等著看好戲的。
顧言放下筆,站起身。動作不疾不徐,自帶一種沉靜的節(jié)奏感。他走上講臺,
從老劉頭手里接過粉筆,站定在那片復雜的幾何圖形前。陽光透過窗戶,正好落在他身上,
給他挺拔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他微微仰頭,看著題目,
側(cè)臉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利落。教室里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那一刻,
他真的像在發(fā)光。我聽見周圍傳來女生們極力壓抑的、興奮的抽氣聲。
“好帥……”“學神就是學神,這氣場……”“看人家那專注的樣子,嘖,
迷死人了……”我旁邊坐著的文藝委員李薇,更是夸張地雙手捧心,
眼睛里幾乎要冒出粉紅色的泡泡。顧言似乎思考了不到三秒,然后抬起手臂。
粉筆觸碰到黑板,發(fā)出清脆的“篤”的一聲。就在他落筆的瞬間。我的視線,
不受控制地飄向他的頭頂。那里,又一行字,像肥皂泡一樣,
慢悠悠地、帶著點茫然地飄了出來:【……?
】一個碩大的、孤零零的、閃著問號光芒的白色字符。緊接著,像是信號延遲終于結(jié)束,
更多的字符噼里啪啦地炸了出來,速度飛快,
顏色是代表混亂的、刺眼的亮黃色:【這輔助線……該添哪兒來著?
】【昨天好像看過類似的……但解法是啥?救命!腦子一片空白!
】【老劉頭這期待的眼神……壓力好大!做不出來就完蛋了!】【穩(wěn)住!顧言!你可以的!
瞎蒙一條試試?】【添這里?不對!添這里?好像也不對!啊啊啊要瘋!
】一行行亮黃色的彈幕,瘋狂地、毫無章法地在顧言頭頂上方滾動刷屏!
速度快得像出了故障的跑馬燈!那一個個巨大的感嘆號和問號,充滿了無聲的尖叫和抓狂。
它們和他本人形成了極其慘烈的對比。講臺上,顧言微微蹙著好看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