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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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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雨幕契約冷硬如雹的雨點,仿若發(fā)狂的鼓點,

噼里啪啦地瘋狂砸在民政局那片深邃的深藍色玻璃幕墻上,

轉(zhuǎn)瞬便匯成一道道倉惶下墜的水痕,似要將外面原本就灰蒙蒙的世界,攪得更加支離破碎。

空氣中,雨水裹挾著濃重的土腥氣肆意彌漫,還交織著一種無處不在、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那是獨屬于政府機構(gòu)的冰冷氣息,仿佛將所有的人氣都驅(qū)趕殆盡。

我靜靜地坐在那硬邦邦的塑料排椅上,指尖不自覺地蜷縮起來,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卻又空無一物。手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包里那張薄薄的紙,可它在我心中,

卻重逾千斤——孕檢單上那個小小的孕囊影像,模糊得如同天邊遙不可及、不真切的幻夢。

一個多月了,身體里悄然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這一切,除了我自己,無人知曉。

對面的男人,顧承淵,這位在顧氏集團說一不二的年輕掌舵者,今天,

他將在法律意義上成為我的丈夫。但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更永遠不會在意,

在這看似平常的一天背后,還隱藏著這樣一個秘密。他來了。

皮鞋與濕漉漉的地磚每一次接觸,都發(fā)出清晰而突兀的聲響,那聲音,

就像是他掌控一切的宣告,每一步都邁得無比篤定。他身上那件昂貴的黑色羊絨大衣,

下擺輕輕掃過積著水的瓷磚地面,留下一道道深色的印記,

宛如時間在這冰冷空間里留下的痕跡。他身后跟著的助理,同樣是個西裝筆挺的年輕人,

只是表情刻板,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撐著傘,自己的半邊肩膀卻被雨水淋得透濕。

顧承淵在我面前穩(wěn)穩(wěn)站定,他那高大的身影,瞬間帶來一片極具壓迫性的陰影,

仿佛要將我籠罩其中。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我身上,而是平視著前方某個虛空點,

仿佛眼前的一切,包括即將與他結(jié)為夫妻的我,

都僅僅只是他流程中需要按部就班處理的某個環(huán)節(jié)而已。他身上散發(fā)著那股冷冽的氣息,

恰似高山上終年不化的雪松,又混雜著雨水微涼的濕意,毫無預兆地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仿佛這樣就能抵御這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疤K晚?”他終于開口,

聲音低沉平緩,沒有詢問,只是確認一個早已確定的名字。“是?!蔽姨痤^,

迎向他投來的目光。那眼神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瞬間就能把人從里到外剖開審視個干凈。

我竭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不讓一絲一毫的波瀾泄露心底的秘密,

還有那被這審視目光勾起的、細微的難堪。他微微頷首,動作簡潔得像一個指令。

助理立刻上前一步,從公文包里抽出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文件袋,恭敬地遞到他手上。

顧承淵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動作流暢地解開文件袋的繞線,抽出一式兩份打印好的文件。

紙張是上好的啞光銅版紙,邊緣切割得鋒利整齊。他把其中一份推到我面前,

光滑的紙面在冷白的光線下反射出一點微光。“婚前協(xié)議。”三個字,言簡意賅,

沒有任何多余的修飾或解釋,如同他這個人一樣,高效、直接、不留余地。

他的目光終于正式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看一遍。沒問題就簽字。

”我的目光落在文件上。條款清晰得刺眼,像冰冷的刀鋒刻在紙面。

核心內(nèi)容只有兩條:為期三年的契約婚姻;三年期滿,自動解除婚姻關(guān)系,作為補償,

我將獲得五千萬人民幣。沒有情感糾葛,沒有未來承諾,

純粹是一場用金錢精確衡量、用時間嚴格框定的冰冷交易。一筆巨款,

買斷一個女人的三年青春和婚姻名分。包里的孕檢單似乎變得滾燙,

隔著布料灼燒著我的指尖。我甚至能感覺到那個尚未成形的微小生命,

在我腹中無聲地、脆弱地搏動。它不該是這場交易的砝碼,

更不該成為我用來博取同情或換取更多利益的工具。這個秘密,只能屬于我自己。

我拿起旁邊一支冰冷的簽字筆,拔開筆帽。塑料筆桿握在手里,涼意順著指尖蔓延。

我沒有再看那些冰冷的條款,目光掠過那行“三年后離婚,

補償金五千萬人民幣”的加粗黑體字,停留片刻。然后,沒有絲毫猶豫,

筆尖在乙方簽名處落下。一筆一劃,寫下“蘇晚”兩個字。字跡平穩(wěn),清晰,

和我此刻的心跳一樣,刻意維持著一種空洞的規(guī)律。簽完字,我把筆輕輕放下。抬起眼,

對著顧承淵,唇角向上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那笑容溫順、得體,

帶著一種全然接受命運的馴服感,

完美地掩蓋了心底翻涌的一切——那點因他冷漠而生的刺痛,那點因腹中秘密而生的孤勇,

還有那點對不可知未來的茫然。顧承淵看著我簽好的名字,

又看了看我臉上那無可挑剔的順從笑容,眼神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情緒,

快得像錯覺。他沒有說話,只是拿起另一份協(xié)議,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筆鋒凌厲,

力透紙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接下來的流程快得如同被按下了快進鍵。拍照時,

攝影師扯著嗓子喊“靠近一點!笑一笑!”。我努力彎起嘴角,

身體卻僵硬地維持著和顧承淵之間那微妙的、足以再塞進一個人的空隙。

他身上的冷冽氣息絲絲縷縷地鉆進鼻腔,提醒著這荒謬關(guān)系的本質(zhì)。閃光燈“咔嚓”一聲,

將我們這貌合神離的瞬間定格在小小的紅色背景板前。鋼印落下,

發(fā)出沉悶又莊嚴的“咚”的一聲。兩本嶄新的、大紅色的結(jié)婚證被推到我們面前。

工作人員公式化地說了句“恭喜”。顧承淵拿起屬于他的那本,看也沒看,

隨意地遞給身后的助理。然后,他終于再次將目光投向我,

那眼神如同在評估一件剛完成交割手續(xù)的物品?!白√幇才藕昧?。老宅,

西翼二樓盡頭的主臥是你的。鑰匙管家會給你?!彼穆曇艉翢o波瀾,“我晚上飛歐洲,

處理并購案。歸期不定?!睕]有新婚的囑托,沒有對新身份的只言片語,

只有公事公辦的行程告知。仿佛我不是他剛剛在神圣法律面前承諾相守的妻子,

而只是一個臨時被安排進顧家老宅某個房間的住客?!昂玫?,顧先生?!蔽掖瓜卵劢蓿?/p>

輕聲應道,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手中的結(jié)婚證封面光滑,

那抹象征喜慶的紅色此刻卻顯得格外刺眼。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助理立刻撐開傘,亦步亦趨地跟上。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到民政局門口,車門打開,

他彎腰坐了進去。車窗是深色的,隔絕了內(nèi)外視線。車子啟動,

很快便消失在滂沱的雨幕之中,只留下兩道迅速被雨水沖刷干凈的模糊車轍。雨聲依舊喧囂,

填滿了突然空曠下來的空間。我獨自站在民政局冰涼的玻璃門內(nèi),

看著門外被暴雨蹂躪的世界,手里那本結(jié)婚證沉甸甸的,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手心發(fā)疼。

包里那張孕檢單的存在感,從未如此刻般強烈。2 冰冷婚禮顧家老宅,與其說是一座宅邸,

不如說是一座沉默的堡壘。厚重的歷史沉淀在每一塊青磚、每一道雕梁畫棟之中,

也沉淀出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森嚴秩序。巨大的水晶吊燈從挑高的穹頂垂下,

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卻絲毫驅(qū)不散那股子從骨縫里滲出來的陰冷。

空氣里常年彌漫著昂貴的檀香氣息,混合著舊書卷特有的味道,厚重得仿佛凝固了時光。

西翼二樓盡頭的主臥,寬敞得像空曠的展廳。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卻了無生氣的庭院景觀。房間色調(diào)是統(tǒng)一的深棕、墨綠和象牙白,

昂貴的手工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足音,讓空間顯得更加死寂。

巨大的雕花四柱床掛著厚重的絲絨帷幔,像一座華麗的墳墓。這里的一切都精致絕倫,

卻也冰冷得沒有一絲煙火氣,沒有一絲“家”的溫度。管家姓陳,

一個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仿佛永遠刻著標準微笑弧度、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的老者。

他引我進來時,姿態(tài)恭敬得無可挑剔,語氣也溫和有禮,但那份恭敬和溫和之下,

是清晰可辨的距離感,一種無聲的審視和評估。他身后跟著的傭人們,動作輕巧得像貓,

眼神卻同樣帶著小心翼翼的窺探?!疤?,您的房間。顧先生吩咐過,您有任何需要,

隨時告訴我?!标惞芗业穆曇舨桓卟坏?,平穩(wěn)得像一條直線?!爸x謝陳伯,暫時沒有。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目光掃過這間巨大而冰冷的“新房”。

“晚餐會送到您房間?!彼⑽⒐?,“先生不在家期間,您若想用正餐,請?zhí)崆案嬷?/p>

另外……”他頓了頓,語氣依舊平穩(wěn),“老太太那邊,您暫時不必過去請安。先生吩咐過,

讓您先熟悉環(huán)境?!薄袄咸比齻€字,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死水,

在我心里漾開一圈微瀾。顧承淵的祖母,顧家真正的定海神針,

一個據(jù)說手段凌厲、眼光毒辣的老封君。看來,她對我這個空降的、毫無根基的“顧太太”,

連見一面的興趣都欠缺。顧承淵的“吩咐”,與其說是體貼,

不如說是一種不動聲色的隔離和警告?!拔抑懒恕!蔽尹c點頭,

臉上維持著初來乍到的、恰到好處的溫順和一點茫然。

陳管家?guī)е菬o可挑剔的微笑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沉重的雕花木門。

門軸轉(zhuǎn)動發(fā)出極其輕微的“咔噠”聲,在這過分安靜的空間里卻清晰得刺耳。

隔絕了外面的一切,也把我徹底關(guān)進了這座金絲籠里。巨大的空虛和冰冷瞬間包裹上來。

我走到落地窗前,望著外面被精心修剪卻毫無生氣的花園。雨已經(jīng)停了,暮色四合,

給庭院蒙上一層沉沉的灰藍。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那里依舊平坦,

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只有那份沉甸甸的秘密,真實地存在著。

顧承淵一走便是大半個月,音訊全無。顧家老宅龐大得像一座迷宮,

時間在其中流淌得格外緩慢粘稠。我像一顆被投入深海的石子,激不起半點漣漪。

除了每日準時送到房間的精美餐食和傭人無聲無息的打掃,我?guī)缀醺杏X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陳管家那張刻板的臉,成了我唯一規(guī)律接觸的“活物”。他的態(tài)度始終如一,恭敬而疏離,

像一堵無形的墻,禮貌地將我與這座宅邸的其他部分隔開。

偶爾在長廊或樓梯拐角遇見其他顧家的人——衣著考究、氣質(zhì)各異的中年男女,

或者眼神帶著明顯好奇與審視的年輕面孔——他們的目光短暫地掃過我,

帶著評估一件新奇物品的意味,隨即便會若無其事地移開,連一個點頭的示意都吝于給予。

空氣里彌漫著無聲的排斥和一種心照不宣的漠視。我像一個透明的幽靈,

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里游蕩。巨大的主臥華麗而冰冷,

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擺設(shè)和厚重華麗的家具,非但不能帶來慰藉,反而更像一種無聲的壓迫,

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的格格不入和寄人籬下。

腹中的小生命成了我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唯一的錨點。每當夜深人靜,

獨自躺在那張巨大得令人心慌的四柱床上,指尖輕輕覆上小腹,

感受著那份只有自己知曉的、隱秘的聯(lián)系,心底才會涌起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暖流和勇氣。

這個意外到來的生命,是這場冰冷交易中唯一的變數(shù),

也是支撐我在這片寒潭中保持清醒的唯一力量。

我開始刻意地尋找一些事情來填充這漫長而空虛的時光。老宅的書房是禁區(qū),

但西翼二樓盡頭有一個小小的、光線通透的玻璃花房,似乎是以前某位主人留下的,

如今疏于打理,顯得有些荒蕪。我向陳管家試探性地提出想在里面種些花草。

陳管家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微笑似乎凝滯了一瞬,眼神里飛快地閃過一絲評估,

隨即恢復如常:“太太喜歡花草?當然可以。只是那花房閑置已久,恐怕需要費些功夫。

”“沒關(guān)系,就當打發(fā)時間?!蔽冶M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隨意。他點點頭,

沒有再多說什么。第二天,花房里便堆好了適合的花土、工具和一些常見的花草種子、幼苗。

這小小的“特權(quán)”讓我微微松了口氣,至少,在這座密不透風的堡壘里,

我為自己鑿開了一個小小的透氣孔。每天的大部分時間,我?guī)缀醵寂菰诹嘶ǚ坷铩?/p>

翻土、播種、澆水、修剪……指尖沾上濕潤微涼的泥土,鼻端嗅到植物特有的清新氣息,

看著那些幼嫩的綠芽一點點破土而出,舒展葉片,在這片冰冷的豪門深宅里,

竟奇跡般地獲得了一種腳踏實地的平靜。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下來,暖融融的,

暫時驅(qū)散了心底的寒意。這天下午,我照例在花房里忙碌。

一盆新扦插的茉莉需要搬到靠窗光線更好的位置。花盆有些沉,我小心地捧著它,

穿過連接花房和主宅二樓的一條光線稍暗的、鋪著厚實地毯的內(nèi)部走廊,準備送回房間。

走廊很安靜,只有我自己的腳步聲被地毯吸得幾近于無。剛走到顧承淵書房外不遠,

那扇厚重的、幾乎總是緊閉著的雕花木門,此刻卻意外地虛掩著,留著一道窄窄的縫隙。

里面透出燈光和……人聲。一個嬌柔婉轉(zhuǎn)、帶著明顯撒嬌意味的女聲,像裹了蜜糖的絲線,

清晰地鉆了出來,打破了走廊的寂靜:“承淵哥哥,你都不知道,

人家為了給你拿到那份標底,費了多大功夫呢!王董那個老狐貍,

難纏死了……”我的腳步瞬間釘在了原地。心臟毫無預兆地猛跳了一下,

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承淵哥哥?他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為什么……沒有人通知我?

這個親昵到近乎甜膩的稱呼,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扎進耳膜。緊接著,是顧承淵的聲音。

低沉,平穩(wěn),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溫和的縱容,透過門縫清晰地傳來:“嗯,

辛苦你了。事情辦得不錯?!蹦钦Z調(diào)里的溫度,

與我記憶中那個在民政局甩下協(xié)議、在臥室門口告知行程時冰冷疏離的男人,判若兩人。

一種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預感,迅速從腳底蔓延上來?!澳钱斎焕?!為了承淵哥哥,

我什么都愿意做!”女聲更加嬌嗲,帶著邀功的得意,

“不過……你那個‘顧太太’……”她刻意拖長了尾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探究,

“她算什么呀?一個簽了協(xié)議的契約妻子罷了,三年一到就得乖乖走人,對吧?承淵哥哥,

你不會真的對她……”后面的話,被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模糊了?!捌遄印眱蓚€字,

卻像兩顆燒紅的子彈,帶著灼人的高溫,精準無比地射穿我的耳膜,狠狠釘進我的心臟深處!

嗡——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剎那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瞬褪得干干凈凈,只留下徹骨的冰涼。指尖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變得麻木僵硬。

手中那盆沉甸甸的茉莉花,“哐當”一聲巨響,直直地砸落在厚實的地毯上!

陶土花盆碎裂開來,濕潤的泥土四濺,沾染了昂貴的地毯邊緣。

那株剛剛抽出嫩綠新芽的茉莉,狼狽地歪倒在泥土和碎片之中,細嫩的枝條無助地顫抖著。

這聲巨響,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間打破了書房內(nèi)外的寂靜。

書房里那令人作嘔的嬌笑聲戛然而止。下一秒,虛掩的房門被猛地從里面拉開,力道之大,

帶起一陣風。顧承淵站在門口。他穿著深灰色的羊絨家居服,襯得身形愈發(fā)挺拔,

也少了幾分平日在外的冷硬鋒芒。但他此刻的臉色,卻比外面陰沉的天氣還要沉郁。

那雙深邃的眼眸,在看到門口一片狼藉和僵立如雕塑的我時,瞳孔似乎微微縮了一下,

隨即涌上來的,是毫不掩飾的冰冷怒意,以及一種被打擾的不耐煩。他身后半步,

探出一張妝容精致、明艷動人的臉。年輕,漂亮,

帶著一股子被嬌慣出來的、理所當然的傲氣。她看向我的目光,

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驚訝、探究,以及一種居高臨下的、看戲般的玩味。

紅唇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像是在欣賞什么有趣的意外??諝饽塘?。

泥土和植物根莖斷裂的淡淡腥氣,混雜著書房里飄出的昂貴雪茄和女士香水的味道,

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怪異的混合氣息。顧承淵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從我失血的臉上,

緩緩下移,落在那片狼藉的泥土、碎裂的陶片和歪倒的茉莉幼苗上。他的眉頭緊緊蹙起,

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紋,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疤K晚,”他開口,聲音低沉得可怕,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你在做什么?”那聲音里的質(zhì)問和壓抑的怒火,像一記重錘,

狠狠砸在我早已搖搖欲墜的心房上。我站在那里,身體僵硬得如同凍僵的木頭。

指尖殘留著花盆墜地前那一瞬間的冰涼觸感,此刻卻仿佛被書房里那兩道目光灼燒著。

泥土的腥氣混合著顧承淵身上冷冽的雪松氣息和他身后飄來的甜膩香水味,直沖鼻腔,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感猛地涌了上來。我死死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

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那陣惡心壓下去,口腔里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能吐,

絕不能在這里失態(tài)?!氨??!蔽业穆曇舾蓾萌缤凹埬Σ?,

每一個字都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來,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空洞和平靜,“手滑了。

”目光抬起,掠過顧承淵那張寫滿冰霜與不耐的臉,沒有停留,

最終落在他身后那個明艷照人的女人身上。

她正用一種饒有興味的、帶著明顯優(yōu)越感的目光打量著我,

紅唇邊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勝利者般的微笑?!斑@位是?”我的聲音依舊平直,

聽不出任何情緒,像是在詢問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物品。顧承淵的眉頭鎖得更緊,

眼神里的不耐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的寒冰。他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問這個,

更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他身后的女人卻輕盈地向前邁了一小步,姿態(tài)優(yōu)雅,

笑容甜美得無懈可擊,主動伸出了手,

手腕上一只鑲鉆的腕表在燈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你好呀,顧太太。我是林薇,

承淵哥哥的……老朋友?!彼奈惨粑⑽⑸蠐P,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曖昧,“剛從國外回來,

順道過來看看他,順便匯報點工作上的小進展?!彼匾鈴娬{(diào)了“老朋友”和“小進展”,

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地上那盆可憐的茉莉,又落回我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憐憫和一絲輕蔑。

“沒想到驚擾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哦?!蹦亲鲎鞯那敢猓翊懔硕镜拿厶?。“林小姐。

”我扯動了一下嘴角,勉強算是一個回應,沒有去碰她伸出的手。目光重新轉(zhuǎn)向顧承淵,

他依舊站在那里,像一座散發(fā)著寒氣的冰山,沒有為林薇的“匯報工作”做任何解釋,

也沒有對我這個“契約妻子”表現(xiàn)出絲毫的維護之意。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站隊。

心口那個被“棋子”二字狠狠鑿開的洞,此刻正呼呼地往里灌著冷風,

凍得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所有的僥幸,所有的自欺欺人,

都在他此刻的沉默和林薇挑釁的目光中,碎得干干凈凈?!翱磥砦掖驍_你們談?wù)铝恕?/p>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依舊平靜得可怕,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

視線掠過地上那株沾滿泥土、嫩芽折斷的茉莉幼苗,它奄奄一息的樣子,

像極了我此刻狼狽的處境和那個不為人知的、渺小的希望?!拔疫@就收拾干凈?!闭f完,

我不再看他們?nèi)魏我粋€人,徑直彎下腰。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陶片和濕黏的泥土,

細微的刺痛傳來。我機械地、一片一片地撿拾著碎片,將散落的泥土攏在一起,

小心地捧起那株受損的茉莉。泥土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卻奇異地讓我混亂到極致的心緒,

沉淀出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就在我捧著泥土和殘枝,準備起身離開這片令人窒息的空間時,

顧承淵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收拾好,回你房間去。以后沒事,

不要在主宅隨意走動,更不要靠近書房?!泵恳粋€字,都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打下來。

動作頓住。我沒有抬頭,只是看著手中泥土里那點可憐巴巴的綠意,

仿佛那就是我全部的支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刺破麻木,帶來一絲扭曲的清明。

“知道了?!蔽业吐晳?,聲音輕得像嘆息,卻異常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走廊里。

捧著那點殘存的泥土和植物,我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從顧承淵和林薇身邊走過。

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如同一個無聲飄過的幽靈。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后兩道目光,一道冰冷審視,一道帶著嘲弄的玩味,如芒在背。

但我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3 豪門囚籠回到那間空曠華麗得如同展廳的主臥,

反手鎖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屈辱和冰冷。

世界終于只剩下我一個人。背脊死死抵住冰涼堅硬的門板,那強撐了一路的力氣瞬間被抽干,

身體控制不住地沿著門板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手中捧著的泥土和那株受傷的茉莉幼苗,無聲地滾落在昂貴的地毯上。黑暗中,

粗重的喘息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再也壓制不住,

猛地沖上喉嚨。我死死捂住嘴,額頭頂著冰冷的門板,身體因為劇烈的干嘔而痙攣著,

眼淚卻不是因為生理上的不適,而是洶涌地、無聲地滾落下來。滾燙的淚珠砸在手背上,

又迅速變得冰涼。腹中那個隱秘的存在,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巨大的痛苦和絕望,

微微地抽動了一下。那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搏動,卻像一把鈍刀,

在早已血肉模糊的心口上反復切割。原來在他眼里,我從來都只是一枚用完即棄的棋子。

三年的契約婚姻,五千萬的價碼,買斷我的青春和尊嚴,

也買斷了我腹中這個孩子擁有父親的權(quán)利。他甚至吝嗇于給我一個虛假的體面,

任由另一個女人在他的書房里,用那樣輕蔑的口吻談?wù)撐疫@個“顧太太”。

巨大的悲憤和一種近乎毀滅的痛楚席卷了全身。牙齒深深陷入下唇,

直到再次嘗到那股熟悉的鐵銹味。這味道,連同林薇那甜膩的聲音、顧承淵冰冷的命令,

以及地上那盆碎裂的茉莉,一起深深地烙印進腦海。為了腹中這個無辜的小生命,

也為了我那點早已被踐踏得所剩無幾的尊嚴。這座華麗的囚籠,這個冰冷的契約,

這個視我為無物的男人……必須結(jié)束了。黑暗中,我扶著門板,顫抖著,一點點地站了起來。

抹掉臉上冰涼的淚痕,走到那張巨大的書桌前。打開電腦,

冰冷的屏幕光映亮了我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發(fā)出清脆而決絕的聲響。

屏幕的光線映在臉上,一片慘白。指尖因為用力敲擊鍵盤而微微顫抖,

但每一個落在文檔里的字,都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清晰和冷靜。

“離婚協(xié)議書”五個加粗的黑體字,像五根冰冷的釘子,釘在屏幕中央。我沒有任何猶豫,

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將那份曾經(jīng)由顧承淵主導、我被動簽下的婚前協(xié)議的核心條款,

一字不差地復刻過來。三年期限未滿?沒關(guān)系。補償金五千萬?我一個字都不要。

我只要求一點:解除婚姻關(guān)系,從此兩不相干。看著屏幕上那簡潔到近乎冷酷的條款,

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悶痛得喘不過氣。

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巨大的動蕩,不安地輕輕動了一下。我下意識地撫上小腹,

指尖冰涼?!皠e怕,”我對著虛空,也對著那個脆弱的小生命,無聲地低語,

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媽媽帶你離開這里。我們不需要他的錢,

更不需要他施舍的、虛假的位置?!贝_認協(xié)議內(nèi)容無誤,我點擊了打印。

打印機在死寂的房間里發(fā)出單調(diào)而刺耳的運作聲,像在為這場荒誕的婚姻敲響最后的喪鐘。

潔白的A4紙帶著微微的溫熱被吐出來。我拿起筆,在乙方簽名處,

再次簽下“蘇晚”兩個字。這一次,筆跡不再溫順平穩(wěn),

而是帶著一種銳利的、斬斷一切的決絕。簽好字,

我將這份薄薄的、卻承載著所有決斷的協(xié)議書放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然后,

轉(zhuǎn)身走向那個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間。

衣帽間里掛滿了顧家在我搬進來時“貼心”準備好的、符合“顧太太”身份的昂貴衣物。

名牌連衣裙、精致的套裝、華麗的晚禮服……每一件都價值不菲,卻都帶著顧家的烙印,

冰冷而陌生。我的目光沒有在那些奢侈品上停留一秒,徑直走向角落。

那里放著我當初搬進來時,那個小小的、不起眼的行李箱。

里面只有幾套我自己帶來的、洗得有些發(fā)白的棉質(zhì)衣物,一件穿了多年的舊外套,

幾本翻舊的書,還有一個小小的、裝著母親唯一一張模糊舊照片的相框。

我拉開行李箱的拉鏈,動作麻利地將這些真正屬于“蘇晚”的東西,一件一件,

仔細地疊放進去。指尖撫過那件舊外套柔軟的布料,一種久違的、屬于“自己”的氣息,

微弱卻真實地安撫著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行李箱很快被填滿,拉上拉鏈。它不大,很輕,

提在手里,卻比這房間里任何一件奢侈品都更讓我感到踏實。

環(huán)顧這間巨大、奢華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主臥。水晶吊燈折射著冰冷的光,

昂貴的家具沉默地矗立著,像一個巨大而華麗的墳墓。這里,從未是我的歸宿。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嚨口的酸澀和眼眶的灼熱。我提起那個小小的行李箱,

最后看了一眼書桌上那份白色的離婚協(xié)議書,然后,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

拉開了沉重的臥室房門。走廊里依舊空無一人,只有壁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

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依舊無聲無息。我挺直脊背,提著行李箱,一步一步,

堅定地朝著遠離主臥的方向走去。

目的地很明確——西翼盡頭那個小小的玻璃花房旁邊的客房。那里更小,更簡樸,

遠離主宅的核心,也遠離那個男人的氣息。經(jīng)過書房門口時,

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門依舊緊閉著,里面沒有任何聲響。但我知道,那個男人就在里面。

或許還在和他那位“辛苦辦事”的“老朋友”林薇商討著下一個商業(yè)計劃,又或者,

他早已將我方才的狼狽和那盆碎裂的茉莉拋之腦后。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

甚至沒有側(cè)目看一眼那扇門。心湖里最后一絲漣漪也徹底平復,只剩下冰封般的死寂。

推開那間狹窄卻干凈的客房房門,將行李箱放在床邊。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沒有星光。

我走到窗邊,望著外面被黑暗吞噬的庭院輪廓。手再次輕輕覆上小腹。

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時,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顧承淵站在門口,

高大的身影在走廊昏暗的光線下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他剛剛結(jié)束一個冗長的跨洋視頻會議,

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那股子慣有的、掌控一切的氣勢并未減弱分毫。

他習慣性地走向主臥的方向,卻在抬手準備推開那扇熟悉的房門時,動作頓住了。門虛掩著。

這很不尋常。在他不在的時候,主臥的門通常會被陳管家仔細關(guān)好。他蹙了蹙眉,推開門。

房間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庭院里微弱的地燈光線透進來,勾勒出巨大而空曠的空間輪廓。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空寂的味道。不是無人居住的塵埃氣,

而是某種重要的、維系著某種平衡的東西被驟然抽離后留下的空洞感。他抬手按亮了大燈。

璀璨的水晶吊燈瞬間將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照得纖毫畢現(xiàn)。奢華依舊,冰冷依舊。

巨大的四柱床鋪著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絲絨床罩。梳妝臺上,

那些他讓人準備的昂貴護膚品、首飾盒,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仿佛從未被人動過。

衣帽間敞開著,里面掛滿了符合“顧太太”身份的名牌衣物,琳瑯滿目,色彩紛呈。

一切看起來都和他離開時沒什么兩樣。但顧承淵的視線,卻像精準的探針,

瞬間捕捉到了那巨大的違和感。太整齊了,整齊得沒有一絲人氣。梳妝臺上,

少了一個不起眼的、裝著模糊舊照片的木質(zhì)相框??諝饫?,

也徹底消失了那股屬于蘇晚的、極其淡的、帶著一點植物清香的干凈氣息。

他的目光掃過那張巨大的書桌,瞳孔驟然一縮!桌面正中央,

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張A4打印紙。上面加粗的黑色標題,像一記重錘,

狠狠撞入他的眼簾——**離婚協(xié)議書**。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

血液似乎在這一瞬間凝固了。一種極其陌生、極其洶涌的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漫過四肢百骸,帶著一種近乎麻痹的沖擊力。那不是憤怒,至少不僅僅是憤怒。

被徹底打敗掌控、被猝不及防地背棄的震怒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深的恐慌。

他幾步上前,一把抓起那張薄薄的紙。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目光迅速掃過協(xié)議內(nèi)容。

條款簡潔得刺眼:解除婚姻關(guān)系,雙方再無瓜葛。補償金?她一分不要!簽名處,

“蘇晚”兩個字,筆跡銳利、決絕,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力道,力透紙背?!疤K晚!

”一聲壓抑著滔天怒火的低吼,如同困獸的咆哮,驟然打破了主臥死一般的寂靜。

顧承淵猛地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燃著駭人的火焰,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口,

目光銳利如刀鋒,狠狠掃視著這間巨大卻空蕩的房間。“陳伯!”他厲聲喝道,

聲音里裹挾的寒意讓門外的空氣都仿佛結(jié)了一層冰霜。腳步聲急促地響起,

陳管家?guī)缀跏橇⒖坛霈F(xiàn)在門口,臉上那萬年不變的恭敬表情此刻也裂開了一絲縫隙,

帶著明顯的驚疑不定:“先生?”“人呢?”顧承淵的聲音壓得極低,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迫人的威壓,“她去哪了?!

”陳管家被他眼中那駭人的戾氣懾得一窒,下意識地垂下目光,

語速比平時快了幾分:“太太……蘇小姐她……下午就搬去西翼盡頭那間空著的客房了。

她說……”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她說以后就住那邊,不打擾先生。”“搬走了?

”顧承淵重復著這三個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眼底卻沒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暴風雪肆虐的寒原。

他捏著那張離婚協(xié)議書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輕微的“咯咯”聲,

薄薄的紙張在他手中扭曲變形?!昂茫芎?。”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幾個字,

周身散發(fā)出的低氣壓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度。他不再看陳管家一眼,猛地轉(zhuǎn)身,

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獵豹,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大步流星地朝著西翼盡頭沖去。

皮鞋踩在走廊厚厚的地毯上,發(fā)出沉悶急促的聲響,如同密集的戰(zhàn)鼓,敲打在死寂的豪宅里,

宣告著風暴的降臨。西翼盡頭,遠離主宅的喧囂與核心。那間小小的客房門外,

顧承淵高大的身影裹挾著一身凜冽的寒氣驟然停駐。他甚至沒有敲門,

帶著一種被徹底觸犯領(lǐng)地的暴怒,直接伸手,“砰”地一聲,

狠狠推開了那扇并不厚重的房門!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在狹窄的走廊里回蕩。

房間內(nèi)只開了一盞光線柔和的床頭壁燈。蘇晚正背對著門口,彎腰整理著床上打開的行李箱。

里面只有幾件簡單的、洗得發(fā)白的舊衣物,一個小小的相框,還有幾本書,

與這顧宅的奢華格格不入。聽到身后那粗暴的破門聲,她的動作猛地一僵。下一秒,

一股強大的、帶著侵略性的力道已經(jīng)狠狠攫住了她的手腕!冰冷的手指如同鐵鉗,

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毫不留情地將她整個人從床邊猛地拽了起來,

迫得她踉蹌著轉(zhuǎn)身。“??!”猝不及防的劇痛和巨大的拉扯力讓她短促地驚呼出聲。眩暈中,

她被迫對上了一雙眼睛。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平日的古井無波,

里面翻涌著駭人的驚濤駭浪——滔天的怒火、被挑戰(zhàn)權(quán)威的震怒,

還有一種深不見底的、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的陰鷙!那張英俊絕倫的臉上,

線條繃緊如刀削斧鑿,薄唇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直線?!疤K晚!

”顧承淵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刺骨的殺意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的狂怒,“誰給你的膽子?!

”他猛地揚起手中那張被揉皺的離婚協(xié)議書,紙張發(fā)出刺耳的嘩啦聲,幾乎要戳到她的臉上!

手腕被他死死攥住的地方,骨頭傳來不堪重負的呻吟,尖銳的疼痛讓她瞬間白了臉,

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帶著我的孩子,”他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那目光銳利得能穿透她的靈魂,

帶著一種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冷酷,“你想去哪?!”“孩子”兩個字,

如同兩顆重磅炸彈,在蘇晚耳邊轟然炸響!腦子里“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他怎么會知道?!巨大的震驚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冷靜,在這一刻被徹底擊得粉碎!

那雙一直努力維持平靜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出駭然與無措。她試圖掙扎,

手腕卻被攥得更緊,劇痛讓她幾乎窒息。顧承淵死死盯著她臉上那瞬間崩塌的防線,

看著她眼底無法掩飾的慌亂和驚懼,心頭的怒火非但沒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澆上了滾油,

轟然爆裂!那是一種被欺騙、被隱瞞的狂怒,是對她竟敢妄圖帶著他的血脈逃離的震怒!

“說話!”他猛地低吼,另一只手狠狠攫住她的下頜,力道大得迫使她抬起頭,

被迫迎視他那雙燃著地獄業(yè)火的眸子。指腹下的皮膚細膩卻冰涼,

下頜骨在他的鉗制下發(fā)出細微的聲響?!澳欠菰撍赖膮f(xié)議,

還有這個孩子……誰給你的膽子算計我?!

”下頜傳來的劇痛和男人身上那幾乎要將她焚燒殆盡的怒火,讓蘇晚眼前陣陣發(fā)黑。

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如同巖漿般沖垮了理智的堤壩?!八阌嬆悖俊彼偷靥鹧?,

眼底因為疼痛和極致的憤怒而泛起了生理性的水光,但那目光卻像淬了毒的冰凌,

直直刺向他,聲音因為下頜被制而變得破碎,卻字字清晰,帶著孤注一擲的尖銳,“顧承淵!

在你眼里,我不過是個簽了協(xié)議的棋子!一枚用完就可以隨手丟棄的棋子!

”“棋子”兩個字,她咬得極重,帶著血淋淋的控訴。

“這個孩子……”她的目光掃過被他攥在手里的、揉皺的離婚協(xié)議,

嘴角扯出一個慘烈而嘲諷的弧度,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滾落,砸在他鉗制著她下頜的手背上,

滾燙,“……他是我一個人的!跟你無關(guān)!跟你們顧家無關(guān)!更不是你們用來博弈的籌碼!

”她猛地掙扎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擺脫他的桎梏,

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放開我!那份協(xié)議你不簽也沒關(guān)系!分居兩年,

法院自然會判!我蘇晚,不稀罕你顧家一分錢!更不稀罕做你這盤棋上的棋子!”“你休想!

”顧承淵眼底的暴戾因為她的掙扎和話語徹底被點燃!她竟敢!竟敢如此定義他們的關(guān)系!

竟敢如此輕賤他的血脈!竟敢如此決絕地想要逃離!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計,

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原始、更狂暴的占有欲和憤怒徹底焚毀!他猛地收緊手臂,

像拖拽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將她狠狠摜在身后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砰!

”巨大的撞擊力讓蘇晚眼前一黑,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冰冷的玻璃緊貼著脊背,

凍得她渾身一顫。不等她有任何反應,

男人滾燙沉重的身軀已經(jīng)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狠狠壓了上來,

將她死死禁錮在冰冷的玻璃和他熾熱的胸膛之間,動彈不得!

他的一只手依舊如鐵鉗般攥著她的手腕,按在頭頂?shù)牟A?,另一只手則用力扣住她的腰,

力道之大,幾乎要嵌入她的骨肉。滾燙的呼吸帶著暴怒的氣息,狠狠噴在她的耳畔和頸側(cè)。

“無關(guān)?休想?”他低下頭,薄唇幾乎擦過她冰涼顫抖的耳垂,聲音低沉沙啞,

如同地獄傳來的魔咒,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偏執(zhí)和占有欲,“蘇晚,

你聽著……”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枷鎖,牢牢鎖住她驚惶失措的淚眼,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宣告著不容置疑的結(jié)局:“你,是我的妻子?!薄斑@個孩子,是我顧承淵的種。

”“沒有我的允許……”他扣在她腰間的手猛地收緊,那力道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占有,

幾乎要揉碎她,“你哪里也別想去!”冰冷的玻璃緊貼著脊背,寒意像無數(shù)細密的針,

穿透薄薄的衣料,刺進骨髓。顧承淵滾燙沉重的身軀如同烙鐵,

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將她死死禁錮在這方寸之地。

他粗重的、帶著暴怒氣息的呼吸噴在耳畔頸側(cè),激起一片 戰(zhàn)栗的雞皮疙瘩。

手腕和下顎的骨頭在他鐵鉗般的指掌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尖銳的疼痛一陣陣沖擊著神經(jīng),

幾乎讓她窒息?!澳悖俏业钠拮??!薄斑@個孩子,是我顧承淵的種。

”“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里也別想去!”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重錘,

裹挾著不容置疑的獨占欲和滔天的怒火,狠狠砸進她的耳膜,砸進她早已支離破碎的心湖。

那雙近在咫尺的深眸,不再是古井無波,里面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駭人的風暴——是震怒,

是被挑戰(zhàn)權(quán)威的狂躁,更深處,似乎還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背叛的驚痛,

以及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掌控。蘇晚被迫仰著頭,承受著他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目光。

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滑過冰涼的臉頰,滴落在他死死鉗制著她下頜的手背上,滾燙。

巨大的屈辱和一種被徹底剝奪自由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方才那點孤勇的掙扎。身體的顫抖無法抑制,不是因為寒冷,

而是源于靈魂深處對這個男人此刻展現(xiàn)出的、絕對力量的恐懼,

以及對自己和腹中孩子未來命運的深切恐懼。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滾燙的沙礫,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所有的控訴,所有的憤怒,在他絕對的力量和此刻狂暴的氣場面前,

都顯得蒼白無力,瞬間被碾得粉碎。顧承淵死死盯著她慘白的臉,看著她眼中洶涌的淚水,

看著她身體無法控制的顫抖,那里面清晰的恐懼和絕望,像一根根細針,

刺得他心口某個角落莫名地煩躁。這份煩躁,非但沒有平息他的怒火,反而如同火上澆油,

讓他更加暴戾。“陳伯!”他猛地轉(zhuǎn)頭,朝著門外厲聲喝道,

聲音因為壓抑著狂怒而微微發(fā)顫。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

陳管家那永遠一絲不茍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門口,臉上慣有的平靜被打破,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悸,

垂手恭立:“先生?”顧承淵的目光依舊死死鎖著蘇晚,仿佛要用眼神在她身上烙下印記。

他猛地松開扣住她下頜的手,動作粗暴地將她整個人往自己懷里狠狠一帶,

同時松開了鉗制她手腕的力道,但另一條手臂卻如同鋼鐵澆筑的鎖鏈,

更加牢固地箍住了她的腰身,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態(tài),將她牢牢禁錮在身側(cè)?!鞍阉?/p>

”顧承淵的聲音冷硬如鐵,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鑿出來的,“帶回主臥。從今天起,

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踏出房門一步!所有通訊設(shè)備,全部收走!花房那邊,給我封了!

”最后那句“花房封了”,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那個她唯一能找到一絲慰藉和生機的角落,那個曾被她視為透氣孔的地方,

此刻也被他冷酷地宣判了死刑。陳管家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震,

飛快地抬眼掃過被顧承淵強行禁錮在懷里、臉色慘白如紙、眼神空洞絕望的蘇晚,

又迅速垂下眼簾,掩去眼底復雜的情緒,恭謹?shù)貞溃骸笆?,先生?!彼砗蟠蛄藗€手勢,

兩名早已等候在走廊陰影里的、身形健碩沉默如山的保鏢立刻無聲地走了進來。他們的存在,

本身就是一種冰冷的威懾。顧承淵箍在蘇晚腰間的手臂猛地一用力,幾乎是半拖半抱著,

將她踉踉蹌蹌地帶離了那扇冰冷的落地窗,

帶離了這間狹窄的、剛剛被她視為短暫避風港的客房。他步伐很大,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蘇晚被迫跟著他的腳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虛軟無力。手腕和下顎殘留的劇痛,

腰間被箍得幾乎喘不過氣的力道,還有心底那滅頂?shù)慕^望,讓她如同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穿過長長的、燈光昏黃的走廊。空氣死寂,

只有他們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響,如同送葬的鼓點。偶爾有路過的傭人,

遠遠看到這一幕,立刻驚恐地低下頭,避到角落,連大氣都不敢喘。

主臥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再次被粗暴地推開。顧承淵毫不憐惜地將蘇晚甩了進去。

她腳下一個不穩(wěn),重重地跌倒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膝蓋和手肘傳來鉆心的疼痛。

“看好她!”顧承淵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影逆著走廊的光,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陰影。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掃過跌倒在地、蜷縮成一團的蘇晚,

又落到陳管家和保鏢身上,聲音里是毫無轉(zhuǎn)圜余地的命令,“再讓她跑出這扇門一次,

你們知道后果!”“是,先生!”陳管家和保鏢齊聲應道,聲音低沉而緊繃。

顧承淵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個單薄顫抖的身影,

眼底翻涌的暴戾和某種更深的、連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他猛地轉(zhuǎn)身,

決絕地離開。沉重的房門在他身后被保鏢從外面用力關(guān)上,

發(fā)出沉悶而絕望的“砰”的一聲巨響!那聲音,如同最后的喪鐘,徹底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房間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濃得化不開的冰冷絕望。蘇晚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

身體因為疼痛和巨大的情緒沖擊而控制不住地顫抖。膝蓋和手肘的鈍痛,

手腕和下顎殘留的刺麻,都比不上心口那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塊的空洞和冰冷。眼淚早已流干,

只剩下干涸的刺痛感灼燒著眼眶。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孩子成了他新的枷鎖,

一個更沉重、更無法掙脫的囚籠。自由,希望,

連同那小小的花房……都被他親手碾碎、封存。她像一只被拔光了所有羽毛的鳥,

徹底困死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墳墓里。腹中那個小小的存在,

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巨大的悲慟和絕望,不安地、微弱地動了一下。這細微的搏動,

像黑暗中唯一一點微弱的火星,瞬間灼痛了蘇晚早已麻木的神經(jīng)。她猛地一顫,

下意識地伸手,死死捂住小腹。指尖冰涼,隔著衣料,卻仿佛能感受到那脆弱生命的溫度。

一個聲音在死寂的心湖深處,如同冰層下的暗流,開始瘋狂地涌動、撞擊!為了這個孩子!

為了這個不被期待、卻真實存在的生命!她不能倒下!不能就這樣認命!

顧承淵可以囚禁她的身體,可以剝奪她的自由,但他休想再肆意踐踏她的尊嚴!

休想將這個孩子也變成他棋盤上任人擺布的棋子!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強的力量,

如同石縫里拼命鉆出的草芽,開始從絕望的廢墟中滋生。那不再是沖動憤怒的孤勇,

而是一種被逼入絕境后、被腹中生命喚醒的、帶著血腥氣的冷靜!

她慢慢地、極其艱難地從冰冷的地上撐坐起來。每動一下,身體都傳來尖銳的疼痛。

她靠在旁邊冰冷的床柱上,大口地喘著氣,胸腔里火燒火燎。

目光緩緩掃過這間巨大、奢華、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的囚籠。

水晶吊燈折射著毫無溫度的光芒,昂貴的家具沉默地矗立,像一個個冷漠的看守。這里,

是顧承淵權(quán)力和財富的象征,也是她恥辱的見證地。但此刻,這囚籠,

在她眼中開始有了不同的意義。既然逃不掉,那就……在這里活下去!

不是作為任人擺布的棋子,不是作為被圈養(yǎng)的金絲雀,而是作為一個母親!她要積蓄力量,

不是為了取悅誰,不是為了獲得誰的認可,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這個孩子,

然后……等待時機!眼底那空洞的絕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

開始泛起一圈圈劇烈震蕩的漣漪。最終,那漣漪沉淀下來,

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而堅硬的寒冰。那里面,

燃燒著被絕望淬煉過的、孤注一擲的火焰。她扶著床柱,咬著牙,一點一點,

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膝蓋的刺痛讓她趔趄了一下,但她死死抓住了床柱,穩(wěn)住了身體。

脊背,在巨大的痛苦和屈辱中,一點點挺直。顧承淵,你以為這樣就能鎖住我?你錯了。

這囚籠,困得住我的人,困不住我的心。只要我還活著,只要這個孩子還在……這場戰(zhàn)爭,

還遠沒有結(jié)束!她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向那張巨大的梳妝臺。

鏡子里映出一張慘白如鬼、淚痕交錯、眼神卻異常清亮銳利的臉。那眼神里,

再也沒有了溫順和茫然,只剩下被烈火焚燒過的、冰冷的、玉石俱焚的決心。她抬手,

用袖子狠狠擦掉臉上的淚痕,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狠厲。然后,

她拿起梳妝臺上那個冰冷的、沉重的黃銅鎮(zhèn)紙——一件價值不菲卻毫無生氣的裝飾品。

她走到緊閉的、厚重的臥室門前。門外,能清晰地聽到保鏢如同雕塑般矗立的細微呼吸聲。

深吸一口氣,蘇晚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黃銅鎮(zhèn)紙,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門板上!

“咚!咚!咚!”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如同困獸不甘的咆哮,驟然撕裂了主臥的死寂,

也狠狠撞碎了門外凝固的空氣!那聲音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在顧家老宅森嚴的堡壘里,

投下了一顆無聲的驚雷!門外,兩個如同鐵塔般的保鏢瞬間繃緊了身體,

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下意識地看向彼此。

陳管家匆匆趕來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門內(nèi),蘇晚停下動作,

胸膛劇烈起伏,握著鎮(zhèn)紙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她背靠著冰冷的門板,仰起頭,

望著天花板上那璀璨卻冰冷的水晶吊燈,唇角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

那是一個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

甚至帶著一絲瘋狂意味的弧度巨大的撞擊聲余波在厚重的門板間回蕩,

如同垂死巨獸最后不甘的嘶鳴,震得門外的空氣都凝滯了一瞬。

兩個保鏢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中,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到極致,驚疑不定的目光飛快交匯,

又死死盯住那扇緊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撞開的雕花木門。腳步聲由遠及近,急促而沉重。

陳管家那張永遠刻著標準弧度的臉此刻也徹底碎裂,布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

他幾乎是沖到門口,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問保鏢:“里面……怎么回事?!

”“太太……在里面砸門!”一個保鏢的聲音也繃緊了。陳管家臉色煞白,

抬手就想敲門詢問,手舉到半空卻又僵住。先生剛剛那暴怒的命令猶在耳邊——“看好她!

”“再讓她跑出去一次……”他毫不懷疑,如果此刻貿(mào)然開門,

里面那位剛被先生以雷霆手段抓回來的“顧太太”會做出什么更驚人的舉動。

而先生那冰冷噬人的怒火……陳管家打了個寒顫,手無力地垂了下來?!笆睾?!

一步不許離開!”他只能對保鏢厲聲下令,聲音卻泄露了底氣的不足。

他焦躁地在門口踱了兩步,最終一咬牙,轉(zhuǎn)身快步離開,方向是顧承淵書房。這件事,

他必須立刻稟報。蘇晚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劇烈地喘息著。剛才那幾下拼盡全力的撞擊,

耗盡了剛剛積蓄起來的一點力氣,手腕和下顎的舊傷被牽動,鉆心的疼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手中的黃銅鎮(zhèn)紙“哐當”一聲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門外保鏢刻意壓低的呼吸聲,

陳管家離開的腳步聲,都清晰地傳入耳中。她知道,她的反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只激起了短暫的水花,很快就會被這龐大的顧家機器無聲地吞沒。

顧承淵甚至可能根本不會親自過來看一眼。重要的是,她發(fā)出了聲音。不是哭泣,不是哀求,

而是反抗!是宣告!宣告她蘇晚,不是一具可以隨意擺布的玩偶!這聲音,

是砸給顧承淵聽的,更是砸給她自己聽的!砸碎那幾乎要將她溺斃的絕望和恐懼!

她扶著門板,一點點滑坐到冰涼的地毯上。身體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涌來,讓她蜷縮起來。

但心底那股剛剛破土而出的、冰冷的火焰,卻在疼痛的刺激下,燃燒得更加清晰。

她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藥物處理身上的傷。為了腹中的孩子,她必須活下去,

必須保持清醒。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十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門鎖處傳來極其輕微的“咔噠”聲。蘇晚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鋒,瞬間刺向門口。

厚重的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道縫隙,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一個中年女傭低著頭,

端著一個托盤,動作輕得像貓一樣溜了進來。

托盤里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熬得軟糯噴香的雞絲粥,幾碟精致清淡的小菜,一杯溫水,

還有一小瓶碘伏、棉簽和幾片干凈的紗布。女傭自始至終不敢抬頭看蘇晚一眼,

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獸。她將托盤輕輕放在離蘇晚幾步遠的地毯上,

帶著恐懼的聲音飛快地說:“太太……陳管家吩咐送來的……您……您用點……”話沒說完,

就像后面有鬼追似的,飛快地轉(zhuǎn)身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蘇晚的目光落在那份冒著熱氣的食物和旁邊的藥品上。她沒有立刻動。

胃里因為之前的情緒劇烈波動和干嘔而陣陣痙攣,看到食物本能地排斥。

但理智在冰冷地提醒她:吃下去。她撐著身體,挪到托盤旁邊。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碗壁,

那一點點溫度,竟讓她感到一絲荒謬的暖意。她沒有猶豫,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

機械地送入口中。粥熬得極好,入口即化,溫暖的米香滑入食道,稍稍撫慰了火燒火燎的胃。

她強迫自己一口接一口地吃著,盡管味同嚼蠟。吃完粥,她拿起碘伏和棉簽。

卷起寬松的睡褲褲腿,膝蓋上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淤痕,邊緣甚至有些破皮滲血。她咬著牙,

用沾了碘伏的棉簽小心地擦拭傷口。冰涼的刺痛感傳來,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額頭再次滲出冷汗。手腕和下顎的傷處也簡單處理了一下。做完這一切,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幾乎要將她淹沒。她拖著沉重的身體,

幾乎是爬上了那張巨大無比的四柱床。絲絨床單冰涼順滑,卻讓她感覺不到絲毫舒適。

身體陷在柔軟得如同云朵般的床墊里,意識卻像沉入了冰冷粘稠的泥沼。

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自己微弱的心跳和呼吸聲。

巨大的水晶吊燈散發(fā)著恒定而冰冷的光芒,將房間里每一個奢華的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也照得她無處遁形。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檀香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厚重得令人窒息。

指尖觸碰到柔軟的絲絨被面,觸感真實,卻又遙遠得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顧承淵那雙燃著暴怒火焰的眼睛,林薇那充滿玩味和輕蔑的笑容,碎裂的花盆,

冰冷的離婚協(xié)議,

還有那句如同魔咒般的“棋子”……無數(shù)畫面和聲音在腦海中瘋狂地旋轉(zhuǎn)、交織、撕扯。

恐懼并未消失,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心臟。屈辱感更是在每一次呼吸間啃噬著她的神經(jīng)。

但在這片混亂的廢墟之上,一種更加冰冷、更加堅硬的東西,正在痛苦地凝結(jié)。

她緩緩地抬起手,輕輕覆蓋在小腹上。那里依舊平坦,但那份隱秘的聯(lián)系,

此刻成了支撐她搖搖欲墜世界的唯一支柱。為了這個不被期待、卻頑強存在的小生命。

她必須活下去。必須清醒。必須……積蓄力量。顧承淵以為這囚籠能磨滅她的意志?黑暗中,

蘇晚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兩片脆弱的陰影。

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如影隨形,但她的呼吸,卻在混亂之后,

逐漸趨向一種刻意維持的、平穩(wěn)而深沉的節(jié)奏。她需要休息。需要時間。

需要在這座冰冷的墳墓里,找回自己的爪牙。窗外,是沉沉的、沒有星光的夜。

而在這座豪門深宅最核心的囚籠里,一個被強行折斷翅膀的靈魂,正在絕望的灰燼中,

艱難地、無聲地,重新鍛造自己的骨骼。4 囚籠中的暗涌接下來的日子,

主臥徹底變成了一座孤島。巨大的房門二十四小時緊閉,

門口永遠矗立著兩尊沉默而警惕的“門神”。一日三餐,藥物,換洗的衣物,

都會在固定的時間,由一個固定的、永遠低著頭、不敢與她有任何眼神接觸的中年女傭,

從門縫里無聲地遞進來,再迅速地收走空盤和垃圾。如同完成一套設(shè)定好的、冰冷的程序。

蘇晚沒有再做出任何過激的舉動。她沉默地接受著一切。按時吃飯,按時休息,

處理身上的淤傷。除了必要的活動,大部分時間,她都安靜地坐在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fā)里,

腿上蓋著一條薄毯,望著窗外那片被精心打理卻毫無生機的庭院。她的眼神平靜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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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20 04:5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