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灑在一排排的墓碑上,公墓里人煙稀薄。
微風吹動樹葉,也吹亂了女孩的頭發(fā)。
白康心走到母親的墓前站定,將花放在墓碑前,這才捋了捋頭發(fā)。
她默了一會兒,才挽起袖子拔掉周圍的雜草,又細細擦拭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在擦拭下愈加清晰。
那上面是一個中年女人,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些許皺紋,在她的人中上還有道疤痕,但這些絲毫不影響她張揚的笑。
白康心和照片里的人對視著。
她的媽媽一直是這樣明媚又有生命力,
在兩個人相依為命的這些年里,他們被房東半夜趕出去過,被城管追得滿城跑過。
被劫匪搶劫過,被無賴欺負到臉上過。
但這些在媽媽眼中都不值一提,她仍舊可以抱著白康心充滿活力的去工作去生活。
可這樣的她在白康心反復高燒的時候,抱著她挨家挨戶地敲門,去求一份退燒藥。
在白康心病重時,給醫(yī)生跪下,只為了能先保住她的命。
白康心的病做好手術徹底康復那天。她從病床上醒來,看到媽媽臉上笑成了花
“不怕啊,我們康心終于可以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地活下去了。”
媽媽安慰著她不要怕。
倔強的她卻自己悄悄紅了眼睛。
往事一件件浮現(xiàn),她的心頭漸漸被溫暖填滿
這樣韌性十足的女人偏偏在她的事情上格外柔軟,可能這是所有母親的共性吧。
白康心輕撫母親的照片。
“媽,我給你燒了很多東西。
你和大姨二姨還有小舅他們在下面團聚了,這些也夠用了。”
“不夠的話就來我夢里告訴我一聲啊”
深吸一口氣,白康心和石碑并排坐了下來,
她把頭靠在石碑上,像媽媽還活著時靠著她的肩膀一樣,開始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她叨叨了許久,眼睛都泛起了紅,聲音也哽咽起來,逐漸變得微不可聞。
“你這個小老太太,活著的時候那么能無理取鬧,怎么現(xiàn)在也不來我夢里鬧一鬧?”
她聲音中的哭腔漸重。
“年輕的時候過得那么苦,這還沒過幾年好日子,怎么人就沒了呢?”
空寂的墓園中壓抑的哭聲不時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白康心被一束光晃了晃眼,是巡邏的保安來了。
“白小姐,我們馬上要閉園了,您……”
手電筒的光虛虛打在她腳下,體貼地沒有照出她的狼狽,
保安對這樣的家屬已經司空見慣,態(tài)度并不強勢。
白康心沒有妨礙人家工作的打算,她吸吸鼻子道。
“我馬上就離開了?!?/p>
保安應了一聲便繼續(xù)巡視了。
白康心擦擦眼淚,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轉身看著照片
“下輩子,你來做我女兒吧,換我來照顧你,不要像這輩子一樣那么辛苦了?!?/p>
白康心摸了摸照片,才慢慢走下山。
車輛駛出墓園,白康心開著車還沉浸在情緒里。
恍惚間她感覺一旁亮得嚇人,轉頭看去,一輛大貨車直直向她沖了過來。
白康心驚恐地睜大眼睛……
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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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欣!你裝死也沒用!想隨軍?門都沒有!”
蒼老的女聲中氣十足,白康心感覺自己被人狠狠踹了一腳。
有人尖聲叫道“血!她流血了!那么多血!”
那老太太提高音量
“亂叫什么?不就是流點血嗎?能有什么事?”
雖是這么說,但那聲音明顯透著心虛。
“壞女人不會死了吧?”一道有些口齒不清的女孩聲音說道。
下一秒,那孩子被狠狠拍了一下,哭聲震雷似的響起。
“嗚哇啊……”
“白賤女!你瞎說什么?就因為你我和你媽才打起來的!
你媽要是死了你就是殺人犯!你個掃把星!”
老太太找到了借口,開始使勁地罵起孩子。
白賤女?
聽到這個名字,白康心的眉頭狠狠皺了一下,這不是她媽改名前的名字嗎?
這劇情也好熟悉,像是她媽媽講過的故事。
白康心拼命地想要睜開眼睛,可眼皮異常的沉重,整個身體都沉的要命。
但是那小孩的哭聲越來越大,白康心急得出了滿身的汗。
終于,她的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就是老太太枯木似的手掌狠狠拍在小女孩后背上。
那女孩被拍得一個趔趄,卻被老太太另一只手制住無法動彈。
“你個掃把星!命里帶衰的霉丫頭,當初我就說應該把你丟出去!我呸!賤丫頭,當初怎么沒和你娘一起死了算了?”
老太太一口老痰吐在女孩頭上,女孩登時哭得更厲害了。
周圍有人勸她說“白老太,你打孩子有什么用?快把老二媳婦送醫(yī)院去吧?這萬一出了人命可咋整?”
老太太充耳不聞,打罵孩子的聲音更大了些。
“喪門星!倒霉鬼!克家鬼!”
那孩子扭轉著身體躲避,白康心終于看到了她的正臉。
那女孩面黃肌瘦,人中部位到嘴唇是豁開的裂口,再看這眉眼,這不就是她媽媽小時候嗎?
白康心猛地跳起來
沖過去一把推開打人的老太太,把孩子攏進懷里。
白老太太踉蹌兩步才站穩(wěn)身體就理直氣壯地叉腰罵起來。
“裝不住了吧?我就說這遭瘟的死老娘們成天就知道挑事,這下好了!都會裝死了!
有能耐你真死一個我看看!你死了正好我再給我家老二新娶一個好媳婦!”
白康心充耳不聞捧住懷里孩子的臉就端詳起來。
失血過多讓她眼前一陣陣發(fā)黑,但她還是努力看清了孩子的臉。
是了,她媽媽是天生的兔唇,也就是唇腭裂,農村人沒見過這樣的孩子,
再加上親外婆生她媽媽的時候難產過世,她媽媽從小就被說是掃把星是怪物。
過了不到半年,她親外公也戰(zhàn)死了。
村里人對這個說法更是深信不疑,媽媽的叔叔吞了外公的撫養(yǎng)費和房子,卻對媽媽唯恐不及。
媽媽只能自己一個孩子住在村里的破房子,靠大姨二姨和舅舅偷藏的一點糧食艱難的活下來。
然而他們幾個的日子也不好過。
隨著他們長大,他們的叔嬸越發(fā)看不慣他們,竟把他們一個個賣的賣送的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