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沈小姐,恭喜,你懷孕了?!薄疤汉芙】怠?/p>
”醫(yī)生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聽不太真切。沈南溪手指動了動,
紙質(zhì)報(bào)告單發(fā)出“颯颯”響。她垂眸看到上面的信息。沈南溪,25歲,宮內(nèi)孕16周。
她重生了。她和厲廷川的孩子還在。他是厲家掌權(quán)人,患有嚴(yán)重的弱精癥。除非奇跡出現(xiàn),
否則注定斷子絕孫。上一世這孩子沒生下來。婚后,她喝了十年中藥,打了上萬次針,
才使得奇跡再次降臨。后來……“沈小姐,很多人孕早期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不用太焦慮。
”醫(yī)生的話將她拉回現(xiàn)世。“孩子沒什么問題,后續(xù)按時產(chǎn)檢就行。
”沈南溪手輕撫在小腹上,眼眶泛了紅,嘴唇在顫抖:“我要預(yù)約引產(chǎn)手術(shù)。
”她做出了跟前世截然相反的選擇。打掉這個孩子。這時的她還不知道厲廷川是厲家家主。
他偽裝成外賣小哥,跟她住出租屋,謊稱創(chuàng)業(yè)失敗以及給妹妹治病欠了錢。三年。
她陪他還了三年的債。她本是前途光明的時裝設(shè)計(jì)師,卻被厲母打著考驗(yàn)的名義封殺。
事業(yè)停擺,不得不打黑工、擺地?cái)?,以至于懷胎四月才發(fā)現(xiàn)。盡管經(jīng)濟(jì)壓力很大,
前世的她還是滿心歡喜。因?yàn)楹⒆邮窍M托律?。孩子沒了,她肝腸寸斷。而今,
她回到了剛檢查出懷孕的這天。她可以避免意外流產(chǎn)。只要她愿意,
這孩子會是厲家唯一的繼承人,她將成為厲太太。厲廷川這時還很愛她,
他們的婚姻不會因?yàn)闆]有孩子而滿目瘡痍。只要留下這個孩子……“沈小姐,您確定嗎?
”“是?!睖I水不自覺流了滿面,沈南溪聲線在抖,透著前所未有的決然。
“我要拿掉這個孩子?!彼膫€月才剛剛有胎動,小小的人兒連掙扎都很微弱。
沈南溪感受著有什么被血淋淋地剜下來,很疼。靈魂空了一處。她知道他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在護(hù)士的攙扶下,沈南溪起身看了看孩子。已經(jīng)成形了,是個小男孩。
能看到小小的腦袋和四肢。前世,她作踐身體求子,
最后被厲廷川的“好妹妹”葉晚薇推下樓。一尸兩命。死后,
她眼睜睜看著厲廷川迎娶了殺害他們母子的兇手。他養(yǎng)著別人的孩子,
天真地相信自己兒女雙全、兒孫滿堂。這次,她和厲廷川不會再有第二個孩子了。
她要讓厲廷川知道他害死了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孩子。厲廷川,余生都要活在痛苦當(dāng)中。
沈南溪要走孩子的尸體,小心地浸泡在福爾馬林中,強(qiáng)撐著身子返回出租屋。
沒提前匯報(bào)行程,正好聽到厲廷川在跟他的兄弟和手下交談?!袄洗螅?/p>
嫂子把掙的錢都給了您,您一句不夠,她就跑去賣血。為了幫你‘還債’,
嫂子真是吃盡了苦頭。”厲廷川不以為意:“苦?這些年,她得到我那么多愛,
吃點(diǎn)苦又算得了什么?”“您剛給葉小姐買了上億的粉鉆,卻要讓嫂子幫您還新債務(wù)。
一萬塊對于您來說只是一頓飯錢,可嫂子從哪搞錢呢?”“老大,您會不會過分了?
”厲廷川嗓音低沉冷冽:“等她通過最后的考驗(yàn),我會在生日那天正式求婚。
她將與我共享萬億資產(chǎn),得到的不比薇薇多嗎?”“但愿她不要讓我失望。
”兄弟小聲勸:“要不別作了?等下把嫂子作沒了?!薄靶辛?,別廢話了,
南溪應(yīng)該快回來了?!薄皠邮职?。”緊接著,屋內(nèi)傳來拳肉相撞聲、悶哼聲。前世,
她的孩子就是在今天沒的。她沖了進(jìn)去,護(hù)在厲廷川身前,
混亂中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挨了他手下一腳,流產(chǎn)大出血。才剛得知孩子的存在,
他就死在了父親的謊言中。第二章一天都不到。沈南溪靜靜地站著?;秀遍g,
回想起前世這天,她從鬼門關(guān)醒過來,他痛哭流涕地跪在病床邊坦白身份,
發(fā)誓要用余生彌補(bǔ)她。“我對不起你和孩子?!薄拔椰F(xiàn)在確信你是用生命在愛著我,
再也不會懷疑你了?!彼攀牡┑┱f不會辜負(fù)她,可隨著時間的流逝,愧疚變成了枷鎖。
他恨她?!笆悄愦?!連個孩子都護(hù)不?。 薄澳悴荒苌?,還不許我找別的女人生?
難道要我絕后?”“沒叫你騰出位置,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沉重的話語不斷在耳邊撞擊回蕩。
門內(nèi),厲廷川被打得口齒不清?!澳舷趺催€沒回來?”“打個電話。
”在按鍵機(jī)來電鈴聲響起前,沈南溪深吸一口氣,一把推開了門。屋子里,厲廷川倒在地上,
臉上青紫淤痕交錯,嘴角掛著猩紅的血跡。沈南溪望著他,不言不語。沒有心疼。
只覺得很狼狽,也很滑稽。原來就算時光重溯,那四十年的漫長光陰仍深深鐫刻在靈魂里。
她再也找不回年輕時愛他的感覺了。眼見沈南溪遲遲不上前,厲廷川眼神一暗,
強(qiáng)行控制著憤怒和慌亂情緒,搖搖晃晃起身走到她面前。他喉結(jié)滾動,
聲音帶著刻意壓制的無力和哽咽?!澳舷?,他們是來催債的?!鄙蚰舷獧C(jī)械般抬起眸子,
直直地盯著他。問出口時,才知到底有多不甘。“不是還清了嗎?”一百萬。她用三年時間,
拼死拼活幫他還了一百萬。他隨手送葉晚薇的粉鉆,能償還一百次他的“債務(wù)”。
他任由她為錢奔波,任由她的健康被糟蹋、青春被蹉跎。當(dāng)他后來聲淚俱下懺悔時,
她心疼的不是自己,是他童年不幸。她相信自己可以治愈他心底的創(chuàng)傷。救贖?
她高看了自己,也高看了他。他不配!“薇薇病情突然惡化,我不得已才找裴少借了一筆錢。
”“南溪,我太沒用了。”厲廷川抬手捂住雙眼,幽深的目光透過指縫精準(zhǔn)地鎖定她的臉。
他像一個苛刻的主考官,用事先制定好的嚴(yán)酷準(zhǔn)則,仔細(xì)考核??己怂欠駢蚋瘛?/p>
她的反應(yīng)顯然不及格。他的視線裹挾著陣陣?yán)涿ⅲ瑦汉莺莸赝谧咚难?。空蕩蕩的胸腔里?/p>
沈南溪千瘡百孔的心悲凄地跳動著。哀傷和恨意翻涌。只要一處做得不夠好,
從前全心全意的付出就被全盤否定。“沈南溪,這樣的男人,你要他做什么?
”裴景和站了出來,吊兒郎當(dāng)、漫不經(jīng)心,眼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灼熱?!安蝗绺宋野?。
”厲廷川不知道的是,裴景和喜歡她。前世她死后,厲廷川另娶新歡,而裴景和終身未娶。
也只有裴景和不時來她墳前,一坐便是一天。他自殺時,手上還攥著她的照片。
“當(dāng)初就該把你搶過來,就算你滿心滿眼都是厲廷川,
就算你會恨我……”“溪溪……”沈南溪視線下滑,看到年輕的裴景和通紅的耳垂。
他揉搓著衣角,仿佛剛跟心上人表白的毛頭小子。原來,他這時就覬覦她了?!吧蚰舷?/p>
”她對裴景和不尋常的注視,釘子般重重釘進(jìn)厲廷川的心房,裂紋如毒蛇吐信,蜿蜒蔓延,
將心臟割成碎片。心底囚禁多時的野獸撕破胸膛沖出?!皡柾⒋?,你放開我!
”等厲廷川反應(yīng)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死死地攥著沈南溪的手。叫他心如刀絞的,
不是她對他傷勢的漠不關(guān)心。而是他清楚地在她臉上看到了厭惡。她厭惡他!
就因?yàn)榕峋昂鸵痪湟灰??就因?yàn)榕峋昂陀绣X,她要拋棄他了?就差一點(diǎn)!
第三章差一點(diǎn)她就能通過最終考核!就差一點(diǎn)!厲廷川盯著她,愛與恨瘋狂交織,張嘴,
竟硬生生嘔了一口血出來。“噗——”意識消失前,
他還在執(zhí)著地盯著沈南溪那雙帶著恨意的雙眸?;糜X吧?她怎么會說不愛就不愛了呢?
沈南溪強(qiáng)忍惡心扶著他。那十年,她不是沒懷疑過他不行。厲廷川不肯檢查。
直到老了沒用的他被氣死,她和他才知道真相。他死不瞑目又怎樣?幸福了幾十年,
也就死前短暫痛苦一會兒。沈南溪打算借著這個機(jī)會,帶他去檢查。
她要把弱精報(bào)告單和孩子的尸體給他,把觸目驚心的事實(shí)撕開給他看。要他一輩子不得安寧!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厲廷川送進(jìn)醫(yī)院。裴景和全程心事重重,
顧不上糾結(jié)沈南溪為何堅(jiān)持要給昏迷不醒的厲廷川做精子功能檢測。提交樣本后,
沈南溪走到病房門口。裴景和正低垂著腦袋靠墻站著,安靜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他甚至不敢抬頭看她。聲音很低?!鞍褏柾⒋ù虺蛇@樣,你很討厭我吧?
”“你那么愛他……”聞言,沈南溪不禁笑出了聲,反問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皭??
”厲廷川前后兩世對她所做的種種,早已將她撕扯得破碎淋漓。滿腔愛意蕩然無存,
唯有怨恨糾纏不休。拿掉孩子時,她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態(tài)。
她知道厲廷川是個占有欲很強(qiáng)的瘋子。哪怕十年后他出軌了葉晚薇,在她死后,
他仍執(zhí)意把尸體冰封在厲家,叫她不得超生。最后是裴景和將她火化安葬。
一旦厲廷川知道她打掉了孩子,他不會輕易放她離開。愧疚也好,怨恨也罷,
他們又要如前世那般互相折磨。容城是厲廷川的地盤。她無處可逃。沈南溪側(cè)頭,
正好對上裴景和擔(dān)憂的眼神。她心中燃起了微弱的希望。眼下,
只有裴景和能幫她逃離厲廷川?!澳愕哪樕趺催@么難看?
”裴景和下意識抬手想要擦拭她額頭上的虛汗,在即將觸碰到時生生停住。他眼瞼下垂,
遮住眼底的哀傷?!笆窃跒樗麚?dān)心嗎?”“其實(shí)你不用放在心上,那些債——”病床上,
厲廷川醒來時,正好看見兩人站在一起的場景。
他目眥欲裂地瞪著裴景和那只放在她額前的手。就在他的病床前,她跟別的男人舉止親昵?
震驚和妒忌使厲廷川的面孔瞬間猙獰扭曲。“沈南溪!”聽著厲廷川歇斯底里的叫喊聲,
沈南溪將未說出口的話都咽了回去。眼下絕不是談事的好時機(jī)。好在三天后才是他的生日。
厲廷川打算在宴會上公開身份。屆時,他將向她求婚,或者打她的臉。還有時間。
沈南溪最后再深深地看一眼裴景和,而后整理好思緒,轉(zhuǎn)身進(jìn)了病房。裴景和視線追隨著她。
她的眼神讓他很不安。厲廷川兇狠的目光牢牢地凝視著他,宣示主權(quán)般釋放威壓,
嗓音又冷又硬:“裴景和,你可以走了?!迸峋昂偷壬蚰舷谝巫由献?,
這才落寞地關(guān)好病房門離開。沈南溪能感覺到厲廷川在吃醋。她只覺得可笑。
第四章她也是后來才知道,厲廷川本想讓圈子里有名的紈绔假扮債主。如果她被哄騙,
成為玩物就是他給她的懲罰。是裴景和主動來當(dāng)了這個債主。他是京市裴家繼承人。
就連不可一世的厲廷川,也不敢開罪裴景和。沈南溪語帶諷刺:“不是裴少嗎?
怎么這么硬氣,敢連名帶姓地下逐客令了?
”厲廷川原本因?yàn)樗怨赃M(jìn)來而暫時緩和的臉色驟然漆黑如墨。她是在維護(hù)裴景和?
他才昏迷多久??!就在厲廷川醞釀著暴風(fēng)血雨時,沈南溪虛弱地靠在椅背上,
呼吸因勞累和病痛而變得艱澀沉重。厲廷川終于注意到了她蒼白憔悴的臉色。
他倒也算是好哄。自我安慰她這是“怒其不爭”,黑沉的眸子染上了心疼。她一定嚇壞了吧?
厲廷川差點(diǎn)沒忍住說出了真相。不,還差一點(diǎn)!他必須再確定。否則,始終有隔閡,
無法給她全部真心和信任。“南溪,我走投無路了,要是一直利滾利下去,就真的完了。
”“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我了?!眳柾⒋ǖ纳ひ魩е桃獾念澮?,眼尾染上了緋紅。
自以為調(diào)低考驗(yàn)難度的他眸中透著隱秘的期待。他可以不計(jì)前嫌。只要她點(diǎn)頭。
“把阿姨留給你的鐲子當(dāng)了吧?賣掉的錢正好把債還上。”“以后我給你買更多更好的。
”沈南溪知道他敏感自卑、瘋批偏執(zhí),沒有安全感,需要百分百的愛。他最后的考驗(yàn),
竟是確定在她的心里,他比她的母親還重要。沈南溪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總是這么貪婪!
她掏心掏肺,他還嫌不夠。要不是他故意裝窮,要不是她執(zhí)意幫他償還債務(wù),
媽媽不會郁郁成疾。他還一直記恨她媽“勢利”!鐲子是媽媽留給她唯一的東西。
他竟要她變賣這僅存的念想。開口,她的語氣平靜得可怕?!澳鞘俏覌寢尩倪z物。
”厲廷川不敢置信:“你不愿意?”強(qiáng)行壓下去的不滿噴涌而出,
惱羞成怒的厲廷川只覺得自己被深深地背叛了。他痛苦到了極點(diǎn),淚水從眼眶失控砸落。
“只要你點(diǎn)個頭,我什么都可以不計(jì)較!”“為什么?為什么你不愿意!
”“全都功虧一簣了!在這最后的關(guān)頭……為什么你要給我當(dāng)頭一棒!
”他還是不肯說出身份,說著那些以為她聽不懂的話,宣判著她的死刑?!澳阕兞诵膶Σ粚??
是因?yàn)殄X?就因?yàn)樗任矣绣X?”“錢有那么重要嗎!”沒有聽到否認(rèn)的回答,
男人悲憤交加,神情癲狂,鐵鉗般的手緊緊攥著她的雙肩,拼命搖晃?!吧蚰舷?/p>
你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薄盀槭裁催B你也騙我!”沈南溪在他眼中看到了很多情緒。
失望、控訴、不舍……以及……怨恨。他恨她。他對另一個女人的仇恨,跨過歲月長河,
盡數(shù)傾瀉在她身上。那女人是厲廷川的后媽,家世貧寒,卻讓厲父失了智。
厲母難產(chǎn)生下死嬰后被送進(jìn)精神病院,厲廷川險(xiǎn)些被迫害致死。厲廷川蟄伏多年,
奪了家主之位,期間遭遇太多腥風(fēng)血雨。他說她跟那位后媽出身相似。于是,他一遍遍試探。
求一個心安。那十年,每當(dāng)被瘋瘋癲癲的婆婆、喜怒無常的丈夫傷害時,她都沒資格指責(zé)。
只因?yàn)樗麄冊苓^苦難。憑什么呢?第五章他們遭受不公,就要讓她和孩子陪葬?
沈南溪手顫抖著握緊帆布袋,那里面裝著孩子的尸體。厲家族老不會允許厲家落到外人手中,
必須傳給厲家血脈。厲廷川一直沒有繼承人,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注定卷土重來。
這孩子是厲廷川唯一的希望。他的希望破滅了。而厲廷川還不知道自己孩子尸體就在這,
透過一層布,就能看見。他只知道自己滿心期待轟然墜地。女人的沉默讓厲廷川生不如死。
他信心滿滿地以為能收獲幸福。在唾手可得的時候,她把一切都?xì)Я恕λ卸鄲郏?/p>
就有多恨?!霸谀阈睦铮疫€比不過一個死物?你情愿看著我死?
”“既然如此——”“我就毀了它!”厲廷川攥住了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地抓住手鐲。
她瘦了太多了,他不費(fèi)什么力氣就將它摘了下來?!安灰?/p>
”“砰——”清脆的碎裂聲在耳邊炸響,沈南溪眼睜睜看著鐲子義無反顧地撞向地面,
而后四分五裂,碎塊四散。就像她曾奮不顧身奔向他,最終落個遍體鱗傷的下場。
光影撒在玉石身上,折射出蒼涼的白光,又反射進(jìn)她的眼底。一片灰敗死寂。
沈南溪的心被這些碎片劃得血肉模糊,淚水無聲無息地大顆大顆落下,幾乎就要把靈魂哭干。
他明知鐲子對她來說有多重要……手上還殘留著它的溫度。如今冷得她不住地顫抖。
“你就這么難過?”厲廷川眼看著她淚流滿面,
因手鐲破裂而消下去的醋意和委屈又聚集回來。他嘶吼質(zhì)問:“不就是一個破鐲子嗎!
”“啪——”沈南溪再也承受不住心間鈍痛,拼盡全力給了他一記耳光。她淚眼婆娑,
痛不欲生地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指尖顫抖,掌心灼熱,呼吸越來越沉重,幾近暈眩。
她再也想不起他從前的模樣,只覺得他面目可憎。她對他,只剩下深切的恨意。
厲廷川的臉被打得偏過去,愣怔,眼底先浮現(xiàn)錯愕,等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憤怒。她打他!懷疑和妒忌使他無法安生,心不正常跳動。
厲廷川回想著從前的濃情蜜意,心好像被活活砍了一道大口子。他恨自己的愚蠢,
差點(diǎn)相信她真的愛他?!吧蚰舷阍趺锤业?!”三年!一千多天都堅(jiān)持過來了,
偏偏最后一關(guān)她放棄了!他的雙眼紅得滴血?!澳阍趺锤业?!”沈南溪沒理會他的聲嘶力竭,
慘白著臉捂著因情緒激動而隱隱作痛的肚子。大出血的滋味刻骨銘心,她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
掙扎著起身。厲廷川的手比腦子更快,緊緊攥住她的手。“你要去哪?”厲廷川眉眼兇戾,
動作帶著怒氣。不知是更恨她,還是更恨自己。在看清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后,還是舍不得她。
他咬牙切齒:“想離開我?我不允許!”沈南溪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她想掙脫開,
他的手卻如鐐銬般深深嵌入肉里,擺脫不掉。就在這時,葉晚薇收到消息趕到醫(yī)院,
還不忘先換上病服。見兩人拉拉扯扯,葉晚薇妒火中燒?!案纾 钡诹侣牭铰曇?,
厲廷川僵住,下意識卸了些許力氣。沈南溪趁機(jī)一把將他推開。厲廷川摔回了床上,
表情凝滯。他茫然地看著空空的手。抬眸,他又敏感地捕捉到了沈南溪眼底的抗拒和憎恨。
她恨他?昨天還在耳鬢廝磨!那些親吻、擁抱和纏綿,難道都是謊言嗎?“沈南溪!
”“你怎么敢的!”厲廷川不得不痛心徹骨地明白,像他這樣的怪物,
根本不會有人真心實(shí)意愛他。這三年,是他自作多情?!把剑〗憬?,你怎么能打哥哥呢?
”葉晚薇發(fā)現(xiàn)了厲廷川臉上新鮮的巴掌印,故作驚訝,抬手捂住嘴巴。
唇角上翹的弧度怎么都壓不住。她母親跟厲母在精神病院同一間病房,她時常探望,
被厲母當(dāng)成了未能出世的女兒。厲廷川接厲母時順便把她帶回厲家,準(zhǔn)備正式給她改姓厲。
葉晚薇不想當(dāng)掛名的厲小姐。要做就做厲太太??上柾⒋▽ι蚰舷灰妰A心,愛得癡狂。
于是她攛掇厲母和厲廷川考驗(yàn)沈南溪,再迂回地假裝患有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
讓沈南溪動不動輸血,抽干她。怎料沈南溪就是不肯知難而退,而且怎么抽血都抽不死。
本以為沒指望了。沒想到勁敵在這關(guān)鍵時刻作死。葉晚薇樂死了。眼淚簌簌落下?!敖憬?,
都怪我身體不爭氣,是為了我,哥哥才會欠那么多錢。”“姐姐,你別生哥哥的氣好不好?
”沈南溪腹部絞痛。她想起前世躺在血泊中時,葉晚薇那雙陰毒的眸子。
仿佛又一次感受著生機(jī)被撕扯,眼前一片血色。沈南溪牙關(guān)發(fā)顫:“怎么會怪你呢?
畢竟你的病惡化得這么及時!這么剛好!”“把我母親遺物賣了,就能把債務(wù)還上。
”葉晚薇咬唇,淚水打轉(zhuǎn):“姐姐,是我多余了,我拖累了你和哥哥。
”“你千萬別因?yàn)閭鶆?wù),就拋棄哥哥了呀。”“拋棄”二字深深刺痛厲廷川的神經(jīng)。
他鼻翼急促翕動。既然不肯做妻子,那就做情婦!他要在生日宴會那天公開身份,
把錢甩在她的臉上,讓她追悔莫及。后悔差一點(diǎn),就能成為厲太太。“沈南溪,
你是死是活都只能是我的人!”“哥哥,你,你怎么……”葉晚薇不知道厲廷川的打算,
只知道作為堂堂厲家家主的他,被扇了大嘴巴子,還這般愛得深沉。她大喜大悲,氣急攻心。
暈倒在地?!稗鞭?!”厲廷川忙不迭從床上下來,焦急萬分地將葉晚薇抱在懷里?!搬t(yī)生!
醫(yī)生!”葉晚薇是他母親的命。要是她有三長兩短,他媽很可能會再次精神失常。
醫(yī)生聞聲趕到。另一邊,沈南溪正無力地坐在病床上,肚子越來越疼,疼得頭暈?zāi)垦#?/p>
隱隱能感受到下身有暖流涌出。她張了張嘴,想要向醫(yī)生求救。
“救……”厲廷川一把將沈南溪拽了過來。沈南溪重重跌坐在地,錐心的疼襲來,
極致的痛讓她幾乎快失去知覺。“快抽她的血!”“給薇薇輸血!薇薇不能有事!
”醫(yī)生遲疑地瞅了眼面色蒼白到幾近透明,把嘴唇都咬出血的沈南溪。
“病人是強(qiáng)烈情緒刺激導(dǎo)致的昏迷,沒必要輸血啊。
”“何況這位小姐看起來……”更需要搶救……厲廷川還在置氣,不肯看沈南溪一眼。
他打斷了醫(yī)生,催促道:“從前都是她給薇薇輸血,她們都是特殊血型??欤 币娽t(yī)生遲疑,
厲廷川咆哮警告。“薇薇患有嚴(yán)重的貧血,要是她有事,醫(yī)院就別開了!
”沈南溪絕望地看著長長的針即將插入血管,針身反射出的冷光讓她的靈魂戰(zhàn)栗。
淚水滴滴滾落。第七章十三年了。前世為葉晚薇輸了十三年的血。
哪怕是后來終于懷上了孩子,還是逃不過。她反抗,他們就指責(zé)她見死不救。
她的血也是會流干的啊?!皡柾⒋?,我不要再做她的血庫了?!薄澳惴胚^我吧。
”“你想看著薇薇去死嗎!就算你愛上別的男人,可薇薇是無辜的。
”厲廷川失望透頂:“她叫了你三年姐姐!你居然這么狠心!”“我會死的,厲廷川。
”沈南溪哭著搖頭。厲廷川臉色寒沉:“那么多次都捐了,還有多余的血可以賣。
”“禍害遺千年,你才不會死。”“快抽!”他命令醫(yī)生。沈南溪的右手被死死按在桌上,
冷硬銳利的針推入體內(nèi),暗紅色的血染紅了針管。隨著血液的流失,生命被快速地抽走。
好像又一次經(jīng)歷了大出血,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意識逐漸模糊。不,她不能睡。
沈南溪費(fèi)力地解下帆布袋。本想在生日那天給他??稍俨徽f,她就死了。
“厲廷川……”“滾開!”厲廷川密切關(guān)注著葉晚薇的臉色,嫌那廉價的帆布袋礙事,
直接揮手將它甩開。
“砰——”“不要——”沈南溪肝膽俱裂地看著裝著孩子尸體的帆布袋撞到墻上,
再狠狠落地。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掙脫開來。可她站不起來。她只能爬過去?!吧蚰舷?/p>
”厲廷川面色鐵青,氣勢洶洶地上前就要把她拽回去繼續(xù)輸血?!稗鞭币怯惺裁春么?,
我不會放過你!”沈南溪撕心裂肺:“那是你的孩子?。 薄昂⒆??”厲廷川眉頭一頓。
“我剛做了引產(chǎn)手術(shù)。”沈南溪聲聲泣血,“厲廷川,你害死了孩子!
還要這樣作踐他的尸體,你不配做父親!”厲廷川皺眉看著不遠(yuǎn)處的帆布袋。想到了什么,
他的怒火達(dá)到頂點(diǎn)?!吧蚰舷 薄盀榱瞬唤o薇薇捐血,你連這樣的彌天大謊都敢撒,
你就是想拖死薇薇!”“沒想到你這么歹毒!”厲廷川一把掐住沈南溪的脖子,
怒不可遏:“我竟然會愛上你這樣的女人!沈南溪,你真是讓我惡心!”說著,
厲廷川就把她往回拖。沈南溪幾近窒息,喉間發(fā)出支離破碎的音節(jié),凄厲哀傷?!澳憧匆谎?!
”“那是你的孩子啊!”“夠了!”厲廷川把她甩到地上,話語裹挾著狠戾和殺機(jī),
字字如重錘般砸向她,“引產(chǎn)?你有沒有懷孕,我會不知道?”“但凡你說流產(chǎn),
我都有可能會信!”沈南溪的額頭撞到桌角。針再次插入血管。視野被血霧籠罩,
分不清是哪里的血,眼皮子沉重得像掛著鉛塊。死過一次,她知道臨終時,
聽力是最后消失的?!八龝炦^去了!”“別抽了,再抽會出人命的?!薄袄^續(xù)抽!
”厲廷川的聲音像淬了霜的刀:“抽夠1000毫升!這是她背叛和欺騙我的代價!
”當(dāng)最后的聲音被隔絕,沈南溪徹底墜入虛無,在一片混沌中身不由己地起伏著。重來一世,
竟死得比前世還快。就因?yàn)樗辉賽鬯?。厲廷川?/p>
你好狠啊……沈南溪被無盡的絕望和憤恨包裹著,它們無情地絞殺著她的靈魂。這時,
有人在叫她?!澳舷!薄澳舷阈研?。”第八章聲聲呼喚帶著焦急和關(guān)切,
讓沈南溪的怨氣和不甘稍稍平息,竟忍不住想落淚。她睜開了雙眼。是裴景和。
“你終于醒了!”裴景和眼底閃著水光,神情不忿又后怕:“我趕到的時候,
他們還在抽你的血?!薄霸偻韮煞昼娺M(jìn)搶救室,你就沒命了。”“厲廷川還不知道。
他暴跳如雷,說我公然搶走他的女人……”意識回籠,沈南溪顧不上慶幸還活著,
作勢就要下床找孩子的尸體?!昂⒆印彼撊趿?,還沒起身,就摔了回去。疼痛難忍。
“他在這。”裴景和趕緊將那帆布袋交給她。他眼神不忍,帶著悲憫,動作鄭重?!澳惴判模?/p>
孩子……沒有受到二次傷害?!鄙蚰舷蜷_看了眼盒子。她泣不成聲?!皩Σ黄?。
”“你早就知道厲廷川的身份了,對不對?”裴景和出聲問道。
沈南溪的眼淚抑制不住地滾了下來。裴景和愧疚道:“在病房門口,你的臉色很不對,
還有你的眼神……所以,我去查了一下。”“你在知道他'欠債'前就打掉了孩子。
”“我反復(fù)回想你后來的反應(yīng),沒有驚訝、生氣、擔(dān)心,像在看一場荒誕的鬧劇。
”裴景和低頭:“抱歉,我跟他一起騙了你?!鄙蚰舷髦鴾I搖頭:“你不用道歉。
真正傷害我的人,是厲廷川?!彼碌剿獣粤藚柾⒋ǖ纳矸莺陀?jì)劃。
朝夕相處的厲廷川卻覺得是她變了心?!拔疫€得謝謝你救了我?!鳖D了頓,她開口,
帶著哀求。他是她最后的希望了?!芭峋昂?,你帶我走吧?!薄笆裁??
”裴景和“豁”一下抬頭。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都聽到什么。亮亮的眸子有心疼,
還有藏不住的歡喜。說話都結(jié)巴了。“你,你愿意……”沈南溪拉住他的手,
情凄意切:“求你,帶我離開容城吧?!迸峋昂湍?,沒有猶豫。“好。
”他做夢都沒想到他們能離得這么近。她從前眼里只看得見厲廷川,
他還以為只能一輩子默默在暗處守護(hù)她了。就算她并沒有別的意思。可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他有機(jī)會。出院那天正好是厲廷川的生日。沈南溪拿到了弱精報(bào)告單,收到了他的信息。
【御景天城106號?!俊疚疑?,你來?!俊澳?,要去嗎?”裴景和提著心問?!安?。
”沈南溪拒絕。裴景和松了口氣。沈南溪將裝著孩子的小盒子,
以及報(bào)告單交到裴景和的手上:“幫我送給他吧?!彼o厲廷川一個永生難忘的生日。
“南溪,我也有東西要給他?!迸峋昂统镣吹赝!叭~晚薇的病……是裝的。
”“沒想到沈南溪是這樣的人!虧得我還為她說話,覺得老大委屈了她!
”“原來她不是不拜金,是沒機(jī)會?!薄昂迷诶洗蟾呙?,裝窮測試,
不然還真被沈南溪給騙了!”宴會上,兄弟們憤憤不平地批判著。厲廷川冷沉著一張臉,
雕像般站著,幽深的目光凝視著大門。他在等?!耙粋€不值錢的破鐲子。
如果真對老大有感情,會不愿意賣?說到底就是覺得攀上高枝了,想甩了老大?!薄案咧??
裴景和?”兄弟嗤笑。“要不是厲總,裴少根本不會多看她一眼!
”“裴少是幫著厲總測試她的。她竟然天真地相信能被裴家繼承人看上。
”“她一沒家世二沒背景,誰給她的自信???”“像她這樣出身低賤的人,
本就不該出現(xiàn)咱們的圈子里。被厲總垂青是她的福氣,可惜她接不住這潑天富貴。”“嘖,
她就沒那個命。”第九章“笑死,窮鬼命。”厲廷川聽著這些刺耳的話語,
臉就像被刷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黑漆,墨色濃郁,幾乎快要往下滲出水來。
他們都在為他抱不平??墒呛芷婀?。他生氣的不是沈南溪的背叛,
而是聽不得他們羞辱沈南溪。明明……明明他從考驗(yàn)開始的那一天起,
就一直在腦海里反復(fù)演練。他要揭穿她的真面目,看著她苦苦哀求原諒。三年了,
他始終不信她是真心。當(dāng)結(jié)果驗(yàn)證了猜想,當(dāng)這一天真的到來,心為什么會這么痛?
“嫂子她該不會不來了吧?這么狠心,今天可是哥哥的生日呀?!比~晚薇走到厲廷川身側(cè)。
她聽著眾人的議論聲,內(nèi)心分外熨帖,唇角弧度不住上揚(yáng)。“唉,哥哥,都怪我,
早知道嫂子那么輕易就變心,我就不出主意考驗(yàn)她了?!薄盎蛟S,
看在哥哥是厲家家主的份上,她不會拋棄哥哥了呢。”厲母就在現(xiàn)場。
她神經(jīng)兮兮地緊跟著葉晚薇,聽到葉晚薇說的這些話,好似令她回想起慘痛的往事,
臉色難看異常?!稗鞭?,別叫她嫂子!”“她不配!”“為了不輸血,躲在醫(yī)院里不肯露面,
分明是想害死你!”“我絕不同意她進(jìn)門!”厲廷川下頜線緊繃,指節(jié)泛白,
整個掌心被掐得血肉模糊。沈南溪讓他差點(diǎn)相信愛情,讓他險(xiǎn)些就要放下戒備給出滿分。
就在他要全心全意相信她時,她兜頭給了他一棒。他恨她,毋庸置疑??伤?/p>
可他居然不敢想象自己的妻子不是她!他不得不痛心疾首地承認(rèn),
他一遍遍幻想她請求他原諒,就是不想離開她。他公開身份,是想用錢留住她!
當(dāng)讀到這觸目驚心的真實(shí)想法時,厲廷川簡直難以面對。
明明他生平最厭惡的就是貪慕虛榮的女人??!“別氣了,為那樣的女人不值得。
看她還有點(diǎn)姿色,要是舍不得,就在外面養(yǎng)著唄?!薄翱傆型婺伒哪且惶臁?/p>
”兄弟看出厲廷川心情不佳,出言勸慰。其他男人聞言,竟議論起了沈南溪的樣貌和身材。
估摸著是厲家態(tài)度擺在眼前,叫他們越發(fā)肆無忌憚。從前他們哪敢啊?“說起來,
沈南溪那張臉確實(shí)生得不錯,上次見面,哎呦,那破碎感,我見猶憐吶。
”“身材也是極品啊。那胸,那臀,那腿……”“不知道是不是給錢就能上。
”“像這種見錢眼開的女人,說不定萬兒八千就能睡了?!薄岸嗔耍瑤装賶K就行了!
”“哈哈哈。”眾人的聲音越發(fā)刺耳難聽。厲廷川僅存的理智終于被焚燒殆盡。他做不到!
做不到把她當(dāng)成玩物!她只能是他的!就算她卑劣不堪!她也只能是他的!別人不能染指!
沈南溪……只能是他厲廷川的女人!“夠了!”隨著咆哮聲落地,大廳瞬間寂靜得可怕。
厲廷川環(huán)視著眾人,眼神交織著瘋狂。該死的自尊拼了命阻止他把話說出口,
可對她的愛讓他不得不痛苦又甜蜜地認(rèn)栽。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你們對我的妻子放尊重點(diǎn)!”第十章“妻子?”葉晚薇目瞪口呆。妻子?
他自己說要狠狠打沈南溪臉的!所以,他還是想娶沈南溪?那么愛嗎!葉晚薇崩潰了:“哥!
你瘋了!你怎么能娶那樣的女人?”“葉晚薇,擺正你自己的位置!”厲廷川沉聲呵斥。
在認(rèn)命般地接受現(xiàn)實(shí)后,對沈南溪的不滿竟慢慢消散。他難得為她說話。“南溪給你輸了血,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沒資格說她的不是!”好一個救命恩人!
葉晚薇氣急敗壞:“就算沒有她的血,我也不會死!”聞言,厲廷川臉色沉了下來。
從前葉晚薇還算乖順,甚至因著她得病,他還覺得她柔弱可憐,多加照拂。
他第一次為沈南溪感到不值?!安灰竽愀屑ぬ榱?,難道連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沒有嗎?
”“何況?!鳖D了頓,厲廷川聲音冷得近乎無情?!澳氵B厲家的養(yǎng)女都算不上,
有什么立場置喙我的私事?”葉晚薇瞠目結(jié)舌。厲廷川明著是在敲打葉晚薇,
凜冽的眼神卻在眾人臉上掃過?!澳舷俏磥淼膮柤壹抑鞣蛉耍屛野l(fā)現(xiàn)對她不敬,
后果自負(fù)!”那些方才還在貶低沈南溪的人噤若寒蟬。紛紛將箭頭對準(zhǔn)葉晚薇。
賓客們竊竊私語:“厲總讓她叫一聲‘哥’,不會真把自己當(dāng)厲家大小姐了吧?
”“一個供厲老夫人消遣的玩意兒罷了。”“就跟阿貓阿狗似的。”“圈里誰瞧得起她???
”葉晚薇難堪極了,茫然無措地望著這些寫滿鄙夷的嘴臉,哭著撲到厲母懷里?!皨?!
”厲母心疼地?fù)е~晚薇,高聲斥責(zé)道:“厲廷川!你怎么跟你妹妹說話的!
”“你就是被沈南溪那個女人迷了心智了!”“就跟你爸當(dāng)年一個樣!”“要她進(jìn)門,
除非我死!”厲廷川煩躁地捏了捏眉心。他沒心情繼續(xù)跟她們掰扯。沈南溪遲遲沒出現(xiàn),
他莫名恐慌。他好不容易看清內(nèi)心,準(zhǔn)備向她求婚。他不允許自己失去她。
雖然沈南溪沒有得到滿分,但這場考核至始至終只有她一個考生。
他從未想過跟其他女人共度余生的可能。他只要她。宴會廳大門敞開著。
那些收到請柬沒收到請柬的人都已經(jīng)到場,陪著他等。他真正想等的人始終沒來。從恨她,
到說服自己“勉為其難”求婚。再到現(xiàn)在的懊悔。他的心好像被一點(diǎn)點(diǎn)挖穿了一樣。
他完全無法接受她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可能。她明明那么愛他。他甚至能感覺到如果她出現(xiàn),
他會有多狂喜?!笆遣皇俏覍λ珰埲塘耍俊眳柾⒋ɑ叵脒^往,終于不再怨天尤人,
而是批判起了自己?!拔覍λ敲炊嗫简?yàn),她受不了我了?”見狀,有朋友客觀道:“其實(shí),
她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三年了,無怨無悔跟著你,沒有一天是好日子?!薄巴⒋?,
你對她……是有些狠心了?!迸笥训脑捪褚话唁h利的刀,
將厲廷川本就不堪重負(fù)的心砍成兩半,逼他直面內(nèi)心深處最恐懼的事情。他父母也曾恩愛過。
在親眼見證父親的翻臉無情后,他根本就不敢相信愛情。他害怕。
害怕沈南溪像他后媽那樣勢利拜金、蛇蝎心腸。更怕……她不要他。“我想把她留在身邊,
所做的事卻是在把她推遠(yuǎn)?!眳柾⒋ò醋〕榇さ男呐K。這一刻,她是不是變心,是不是裝病,
都無關(guān)緊要了。這都是他應(yīng)得的。好在他醒悟得及時。只要好好解釋,
他們會像從前那樣相愛的。走廊盡頭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厲廷川來不及分辨是不是她的,
手忙腳亂地?fù)崞轿餮b上的褶皺,目光灼灼地看著門口?!耙欢ㄊ撬?/p>
”“南溪——”在看清來者后,厲廷川的笑容僵在臉上?!叭四??我說過了!
要把她帶到這里!”“厲總?!倍翁刂鷮⑹稚系南渥舆f了過去:“這是裴少派人送來的東西。
說是……沈小姐給您的生日賀禮,要您親自當(dāng)眾拆開?!钡谑徽隆澳舷兀?/p>
為什么她沒有來?”厲廷川下意識接過箱子,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打開。
裴景和的名字跟她的挨在一起,加劇了他的不安。她真要放棄他?要跟裴景和走?不,
不會的!細(xì)想想,裴景和是他的兄弟,
應(yīng)該不至于……裴景和之前也沒表現(xiàn)出對沈南溪的喜歡啊。“厲總,您誤會沈小姐了。
”段特助奉命調(diào)查她在醫(yī)院的現(xiàn)狀。在看到病歷后,他倍感慶幸。
“要不是那天裴少及時趕到,沈小姐得被活活抽干血而死啊?!薄笆裁??”厲廷川怔住。
“沈小姐沒有裝病,是大出血,九死一生才搶救回來?!薄按蟪鲅??怎么會?
”厲廷川瞳孔驟縮,“那天實(shí)際才抽了八百毫升?!辈拧翁刂杂种梗?/p>
最后道:“正常人一次獻(xiàn)血不能超過四百毫升的?!薄昂螞r……”厲廷川追問:“何況什么?
”“厲總,您自己打開箱子看看吧?!眳柾⒋ㄋ浪蓝⒅莻€箱子,
仿佛抱著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該死的心越跳越快,幾乎就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段特助的表情讓他產(chǎn)生了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會是什么呢?是分手信?他不允許!
厲廷川眼神一厲,一把將箱子打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份報(bào)告單。他錯愕,
而后拿起報(bào)告單。當(dāng)看清那上面寫著什么后。厲廷川頓時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喃喃自語。
“我……弱精?”“什么!”厲母耳尖地聽到了“弱精”二字,
哪里還顧得上安慰哭哭啼啼的葉晚薇?趕緊沖上前把報(bào)告單搶了過去。她定睛一看。
簡直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一整頁的數(shù)據(jù)!居然全都遠(yuǎn)低于正常水平,
診斷意見上還明明白白地寫著“生精功能障礙、附睪成熟異?!?。她兒子不行!
“哎呦……”厲母捂著絞痛的心臟,險(xiǎn)些兩眼一黑當(dāng)場暈過去。葉晚薇忙不迭攙扶厲母,
趁機(jī)瞧瞧報(bào)告單。她當(dāng)即咬唇。他居然不行!“沒聽錯的話,厲總說他自己弱精?
”“這是要絕后了?”厲廷川的話語,以及厲母和葉晚薇各自的反應(yīng),就像一滴水掉進(jìn)油鍋,
讓在場的賓客們再也忍不住沸騰起來。他們交頭接耳?!昂貌蝗菀撞艙尰丶抑髦唬?/p>
沒想到命運(yùn)會開這種玩笑。”“該不會連試管都不行吧?哎呦,沒繼承人可怎么辦?。?/p>
”“快去告訴厲二少一聲,有好戲看了。”“嘿嘿嘿?!眳柾⒋ㄊ莻€手段狠辣的瘋子,
偏偏又是容城首富,不少人對他又是憎恨又是嫉妒,巴不得厲家內(nèi)斗。
不行的消息顯然封鎖不了。葉晚薇糾結(jié)地望向厲廷川。
還有必要繼續(xù)在這個本來就不愛她的男人身上花心思嗎?這時,
厲廷川打開了箱子里的小盒子。“啊——”葉晚薇嚇得驚聲尖叫。
這凄厲的叫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他們眼瞧葉晚薇跟見了鬼一樣,
便好奇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那小盒子里放著一個透明小瓶子。
小瓶子里赫然裝著胎兒的尸體,就這樣安靜地泡在渾濁的液體里,小小的,
尚未發(fā)育完全的眼睛緊閉。他蜷縮著,像在做夢。做一個戛然而止,永遠(yuǎn)不會醒來的夢。
“我……我的孩子?”當(dāng)意識到這個可能,厲廷川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他不由得想起那天,
沈南溪那雙哀傷死寂的眸子。她真的……做了引產(chǎn)手術(shù)。
第十二章厲廷川毫不懷疑盒子里裝著的,就是沈南溪引產(chǎn)下來的孩子。算上容器和福爾馬林,
輕得可怕,卻重若千斤。抱著盒子的手不住地顫抖,小小的尸體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他的孩子……厲廷川再也顧不上所謂形象,坐在地上抱著盒子嚎啕大哭?!澳舷?/p>
為什么這么狠心?為什么要打掉我們的孩子??!”“孩子!”如果沒有看到那張弱精報(bào)告單,
失去孩子會讓他痛徹心扉,卻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恨不得追隨愛子而去。擁有過,又失去。
比從未得到過更令人絕望。就像他跟沈南溪的感情。他本來差一點(diǎn)就能跟愛人在一起,
差一點(diǎn)就能擁有他做夢都想要的溫馨小家。如今,妻離子亡。那樣喜歡孩子的她,
決絕地引產(chǎn),是鐵了心不愿再與他有半分干系了。到底為什么啊?“南溪,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南溪……”厲廷川連坐都坐不住了,好似被拆了骨架的木偶,
倒在地上,懷抱著死去的孩子,蜷縮起來痛哭。厲母跌跌撞撞上前,當(dāng)看清性別后,
氣得渾身發(fā)抖:“沈南溪怎么敢的!她怎么敢殺了我的孫子!”如果先知道沈南溪懷孕,
厲母不會稀罕,說不定還會想方設(shè)法墮了她的胎。關(guān)鍵厲廷川不行?。?/p>
他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孩子。這或許是他唯一的血脈。還是個男孩!厲母簡直不敢想。
在精神病院苦苦熬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成為厲氏集團(tuán)的皇太后,臨了卻要把厲氏拱手相讓。
還是讓給那個搶走她丈夫、害死她女兒的女人的孩子!
厲母殺了沈南溪的心都有了:“沈南溪在哪里?把她給我拖過來!”“對,我要去找南溪。
”聽到母親的話,厲廷川掙扎著試圖爬起來,偏偏悲傷過度讓他站都站不起來。
他哭著一次次爬起來又摔倒:“她需要給我一個解釋?!薄拔覀円?dāng)面說清楚?!薄皡柨偅?/p>
這箱子里還有一封信,您先看看吧?!倍翁刂谛牟蝗蹋嵝阉?。
厲廷川趕緊將紙條拿了起來,淚水啪嗒啪嗒落下,怎么都看不清楚。
邊上的賓客伸長腦袋偷看。【厲廷川,不用再考驗(yàn)了,我不夠格,做不了厲家家主夫人,
我們一別兩寬?!俊稗Z——”一道悶雷直直地劈向厲廷川,血液一寸寸凝結(jié)成冰,
化作尖刺刺穿血管,渾身鮮血淋漓。她知道他在考驗(yàn)她。她知道他的身份了。是什么時候?
他讓裴景和假扮債主上門催債那天?怪不得……怪不得她從前寧愿賣血幫他還債,
這次卻冷眼看他。原來她不是變心,是寒心。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看著他像個瘋子一樣上躥下跳歇斯底里,要她變賣母親遺物幫她“還債”的???
他還摔碎了那個玉鐲……淚水模糊了字跡,厲廷川摧心剖肝地看著后面幾行字。
【本來想在這天把懷孕的消息告訴你,當(dāng)做生日驚喜?!俊粳F(xiàn)在能給你的,
只有孩子的尸體了。】【希望你好好安葬他?!俊緟柾⒋?,最后求你,
看在過去三年的情分上,放過我,別找我。我不想再做葉晚薇的血庫了。
】……“我都做了什么?。俊被貞浫绯彼阌縼恚C子碎裂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眼前浮現(xiàn)的是沈南溪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厲廷川死死抱住腦袋。他不敢回想。他不是愛她嗎?
怎么能對她做出那么殘忍的事情?怎么能……在傷害她之后,還理直氣壯地指責(zé)她啊?
厲廷川感受著愧疚和悔恨輪番襲來,胸腔里的空氣被擠壓,快窒息而亡。
他還記得自己是怎么把孩子的尸體甩出去扔在地上的,是怎么不顧她的哀求,
連看都不看孩子一樣的。他說的那些話像巴掌一樣一下下落在臉上。他連她懷孕都沒察覺,
還篤定她在騙他,強(qiáng)迫剛沒了孩子的她輸血。是他殺了孩子。也是他逼走了愛人。
他一直害怕會成為像父親那樣的男人,最后卻活成了自己曾經(jīng)最厭惡的模樣。
厲廷川滿心痛苦,整個人被這殘酷的事實(shí)給撕成了碎片。他委屈不甘。偏偏是他咎由自取。
這時,段特助掏出了牛皮紙袋:“厲總,這是裴少給您的。
”“說是……跟沈小姐和薇薇小姐有關(guān)?!钡谑侣牭缴蚰舷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