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都是圍著自己轉(zhuǎn)的。
成天噓寒問暖地說一些多余的話,變著法子煮那些甜得發(fā)膩的湯羹,生怕他餓著凍著似的,操心個沒完。
眼下陡然冷了下來,倒叫他不太習(xí)慣。
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只當慕容箐因為藏紅花的事,還在同自己置氣,等會兒他放低姿態(tài)哄上幾句,事情也便過去了。
“你看箐箐干什么?”
姜晚寧打斷了他暗戳戳的偷瞄。
見他一臉難以啟齒的表情,像是拉不下臉來道歉。
她便毫不客氣地往他臉上踩了一腳。
“怎么,現(xiàn)在知道錯了?又想過來給箐箐肚子里的孩子當?shù)??呵……也不知道方才一口一個‘野種’叫嚷的,是哪個好人家的親爹!”
聽到這話。
沈玉堂頓時滿臉通紅,忍不住打斷道。
“母親……別說了,孩兒知道錯了!今日之事,確實是我錯怪了箐箐,才叫她受了那樣大的委屈?!?/p>
姜晚寧拍掉手上的桂花糕碎屑。
這才正眼看向他。
“你早認錯不就完了,非要找一通罵才覺得舒坦,真是浪費我口水?!?/p>
沈玉堂臉色訕訕。
還想辯解。
“孩兒、孩兒也不是有心的!那時候章大夫說箐箐有了身孕,我不知有多高興,若不是春桃故意栽贓陷害,我又怎么會不認自己的親生骨肉……”
“等等?!?/p>
姜晚寧聽著這話,怎么覺得不太對味。
她忍不住反問一句。
“你說清楚點,什么叫‘春桃故意栽贓陷害’?難道這事不是她的主子指使的?”
沈玉堂聞言卻是滿臉不解。
“母親,您為何對嫣兒有如此大的偏見?嫣兒是您從小看著長大的,她是什么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春桃受了重刑,剛剛?cè)家呀?jīng)招了。”
聽得后半句。
姜晚寧強行按下拔到了一半的四十米大刀,耐著性子追問。
“那賤婢招了什么?”
沈玉堂耳根又是微微一燙。
頓了頓才道。
“春……咳,那賤婢說,她自幼傾慕于我,原本盼著嫣兒同我完婚之后,能叫我納了她做通房。
誰知后來卻是箐箐嫁進了侯府。
她便因此對箐箐心生怨恨,不想叫她誕下腹中的孩子,所以偷了嫣兒的首飾,買通了章大夫,以此來污蔑箐箐不貞?!?/p>
“……”
姜晚寧知道柳氏母女生性狡猾,絕不會輕易授人把柄。
哪怕今日春桃被抓了現(xiàn)行。
她們也會想方設(shè)法,將罪名全都推到春桃一人的身上。
所以對于這樣的口供,姜晚寧并不十分意外,她只是對沈玉堂的蠢鈍難以置信。
“這么說,春桃的供詞……你一字不落、全都信了?”
沈玉堂微抬眉梢。
覺得她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為何不信?春桃既已認了罪,她說的這些,于情于理也都說得過去,并無自相矛盾之處,應(yīng)當就是事實了?!?/p>
看他一副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模樣,姜晚寧不由干笑兩聲。
都懶得跟他爭論了。
畢竟,她不可能叫一個自戀的男人,去否認自己的男性魅力,那幾乎比叫他去死還難。
轉(zhuǎn)過頭。
姜晚寧看向邊上一言不發(fā)的慕容箐。
決定還是把這個問題,拋回給小兩口,讓他們自己解決。
“箐箐,今日之事……你受的委屈最大,你有沒有什么話想要說的?”
聞言。
慕容箐這才停下了手里的刺繡。
反應(yīng)卻是比姜晚寧想象的,要冷靜沉定許多。
只見她抬眸看向站在眼前,臉上略帶愧疚之色的沈玉堂,一字一頓,反問道。
“你當真覺得,這事跟嫣兒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方才的對話,她都聽在了耳里。
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她其實也早就猜到了。
可是她沒想到……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差點因為春桃的構(gòu)陷,墜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孩子的父親卻絲毫沒有憤怒之色。
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言語之中甚至隱隱還夾著對慕容嫣兒的庇護。
這實在叫她覺得可笑。
“……”
面對慕容箐的質(zhì)問,沈玉堂先是面色一怔。
隨后。
卻像是怕她會遷怒到慕容嫣兒身上,連忙說情道。
“箐箐,你別怪嫣兒……此事由春桃而起,嫣兒為此也是很內(nèi)疚。她覺得沒管好自己的婢女,十分對不起你,所以一直在外頭跪著,說是要給你賠罪……方才不管我怎么勸,她都不肯起來!”
“呵?!?/p>
慕容箐失笑。
突然對這個男人很是心寒。
“你既然那么心疼她,怎么不去跟她一起跪著?”
沈玉堂口吻微滯,正要開口。
又聽慕容箐悲憤道。
“沈玉堂,你身為孩子的父親,卻一口一個野種地叫他,甚至差點將他害死……如今,卻還在這里包庇真兇,我對你實在是失望!你,也不配當孩子的父親!”
“箐箐,你別這樣。”
提到孩子的事,沈玉堂于心有愧。
他確實對不起箐箐和孩子。
被她罵兩句也是應(yīng)該。
“我承認這事是我錯了,我也知道你怨我!你有氣,打我罵我都好,只是嫣兒……”
慕容箐氣得臉色煞白,不想再聽他替慕容嫣兒說話。
直接打斷道。
“你要只是來替她說情的,就不要再同我說話了,我不想聽!”
自從有了婆母撐腰,她好像也硬氣了不少。
見沈玉堂還要張口,慕容箐越想越火大,突然站起身來將他推到了門外。
“滾出去!”
見狀,姜晚寧不由轉(zhuǎn)頭同林嬤嬤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皆是閃過一絲驚詫。
她這兒媳婦,終于開竅了?
不過想想也是。
慕容箐因為從小生母早亡,又不得父親看重,或許習(xí)慣了逆來順受。
但自從有了孩子,她也便有了逆鱗。
一個母親,縱使性子再軟弱,也絕對無法容忍孩子的父親,去赤裸裸地袒護傷害孩子的兇手。
捂著胸口,慕容箐平息了好一會兒,才回過身來。
對上姜晚寧微詫的目光,慕容箐臉頰微赧,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居然在婆母面前……跟夫君大吵了一架,還發(fā)這么大的脾氣,這換作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母親,我……”
她正想解釋點什么。
就見姜晚寧走了過來,拍了拍她的肩頭,一臉欣慰地夸贊道。
“干得漂亮!這種拎不清的狗男人,本來就不該慣著……你剛才應(yīng)該再踹他兩腳!”
慕容箐:“……”
記住了。
下次一定。
……
屋外。
沈玉堂看著“砰”一聲關(guān)上的房門。
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不是,箐箐……你趕我出來做什么?!”
“我已經(jīng)跟你道過歉了,春桃也受了應(yīng)有的責罰,被打得渾身是血,沒了大半條命……你到底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你先把門打開行不行?”
“你要是再不開門,我可就走了……我真走了?”
他覺得,慕容箐一定舍不得他走。
肯定會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