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萱萱笑容一僵,隨即掩唇輕笑:“妹妹說笑了,我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彼D了頓,又故作親昵地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只是……妹妹近來似乎總往外跑,連父親都問起過呢。”
云箏指尖微微收緊,紙頁邊緣被捏出一道細(xì)微的褶皺。她不動聲色地松開手,抬眸時已恢復(fù)了往日的溫婉神色:“父親若是問起,姐姐替我解釋一二便是,畢竟……姐妹之間,總該互相幫襯的,不是嗎?”
陸萱萱盯著她看了片刻,忽而展顏一笑:“自然,我們是親姐妹嘛?!?/p>
陸萱萱轉(zhuǎn)身離去時,裙裾微揚,袖中的手卻悄然攥緊,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她心中翻涌著難以抑制的嫉恨——憑什么?
陸明月是嫡女,生來尊貴,如今更是太子妃,她爭不過,也認(rèn)了??申懺乒~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個卑賤孤女生的庶女,卻偏偏生得一副勾人的模樣,眉眼如畫,肌膚勝雪,還未及笄便已引得不少世家公子側(cè)目。再過兩月,待她行了及笄禮,怕是求親的人真要踏破相府的門檻!
陸萱萱越想越惱,眼底的冷意幾乎要凝成冰霜。她正暗自咬牙,忽見遠(yuǎn)處回廊下,陸明月正與弟弟陸明錦并肩而行,兩人言笑晏晏,一派嫡系兄妹的親昵姿態(tài)。
她眸中驀地劃過一抹算計,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大姐,明錦弟弟?!标戄孑婵觳接锨?,臉上已換上一副溫婉可親的笑容,“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陸明月抬眼瞧見她,神色淡淡:“去給母親請安?!?/p>
陸萱萱笑意不減,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陸明錦,故作關(guān)切道:“明錦弟弟近日讀書辛苦,我那兒剛得了些上好的龍眼,待會兒讓人給你送去補(bǔ)補(bǔ)身子?!?/p>
陸明錦年紀(jì)尚小,聞言眼睛一亮,剛要道謝,卻被陸明月輕輕按住肩膀。
“不必了?!标懨髟抡Z氣疏離,“明錦脾胃弱,吃不得寒涼之物,二妹妹的好意心領(lǐng)了?!?/p>
陸萱萱笑容微僵,卻也不惱,反而柔聲道:“大姐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了。”她頓了頓,又似無意般提起,“對了,方才我見三妹妹在整理壽宴禮單,她近來似乎常與鎮(zhèn)北侯府往來,大姐可知此事?”
陸明月眉頭微蹙,目光冷冷掃過陸萱萱,唇角卻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二妹妹倒是關(guān)心三妹妹。"
陸萱萱會意,立刻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大姐,三妹妹近來與鎮(zhèn)北侯府走得近,父親似乎頗為賞識。若是再這樣下去..."
"急什么。"陸明月輕撫腕上的翡翠鐲子,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壽宴那日,各家公子小姐都會來,正是個好機(jī)會。"
陸萱萱眼睛一亮:"大姐的意思是..."
"聽聞鎮(zhèn)北侯府最重女子德行。"陸明月似笑非笑,"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二人相視一笑,陸萱萱立即會意:"我明白了。正好我那有套新制的衣裳,到時候..."
"你明白就好。"陸明月打斷她的話,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記住,這事與我們無關(guān)。"
"大姐放心。"陸萱萱福了福身,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定會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待陸明月走遠(yuǎn),陸萱萱臉上的笑容愈發(fā)陰冷。她輕撫著袖中的香囊,喃喃自語:"陸云箏,這次看你怎么逃..."
“小姐,我們怎么做呢?大小姐和二小姐真是太過分了…”小禾在一旁憤憤不平,小臉憋得通紅。
云箏看著鏡中的自己,冷笑一聲,“無妨,我們可以將計就計,她們也該自食惡果?!?/p>
很快便到了陸向陽四十歲壽宴那天。
丞相府朱漆大門敞開,鎏金銅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門前車馬絡(luò)繹不絕。金陵城內(nèi)有頭有臉的王公貴族幾乎盡數(shù)到場,連平日深居簡出的幾位老王爺都親自登門賀壽。府中管事們忙得腳不沾地,迎客的唱名聲此起彼伏。
宴席設(shè)在丞相府后花園,正值暮春時節(jié),園中牡丹怒放,海棠吐艷。女眷們的席位設(shè)在臨水的芙蓉軒,輕紗帷幔隨風(fēng)輕揚,既隔開了男賓視線,又不妨礙賞景。男賓則安廊排在假山旁的聽雨閣,兩處相隔一道九曲回,既顯風(fēng)雅,又不失禮數(shù)。
云箏今日特意穿了件藕荷色繡蝶穿花襦裙,這可是她二姐姐昨日特意送去棲雪閣給她的!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蘭花步搖,素雅中透著靈動。她端坐在席間,眼角余光卻時刻留意著四周動靜。
"三妹妹今日這身打扮真是清麗脫俗。"陸萱萱笑吟吟地走來,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我特意給你留了靠水邊的位置,最是涼爽。"
云箏微微一笑:"多謝二姐姐費心。"
她剛?cè)胱?,就注意到陸明月正與幾位貴女說笑,眼神卻不時往這邊瞟。不一會兒,侍女端上一盞冰鎮(zhèn)酸梅湯,陸萱萱殷勤地勸道:"天氣漸熱,妹妹快嘗嘗,這是用西域進(jìn)貢的冰晶蜜制的。"
云箏端起茶盞,在唇邊輕輕一沾,忽然"哎呀"一聲,手帕"不小心"掉進(jìn)湖里。
"我的帕子!"她驚呼起身,順勢將酸梅湯盡數(shù)潑在草叢中,"小禾,快去幫我撈起來!"
趁著眾人注意力被吸引,她瞥見草叢中幾只螞蟻爬過沾了酸梅湯的地方,瞬間僵直不動。云箏眸光一冷,果然下了藥。
"是鎮(zhèn)北侯!"
滿園賓客霎時寂靜。陸向陽正在正廳與幾位大臣寒暄,聞訊驚得手中茶盞"啪"地砸在地上。這位除了戍邊,十年不曾踏出侯府的煞神,今日竟親自登門?
"楚、楚將軍親臨,寒舍蓬蓽生輝......"陸向陽慌忙起身行禮,官帽都歪了幾分。
楚逸隨意抬了抬手,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嗤笑:"父親本就不是為賀壽來的。"說話的少年約莫十八九歲,腰間纏著烏金軟鞭,正是楚家二公子楚河。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幾位重臣聽得真切。
陸向陽臉色青白交加,卻見楚逸身后轉(zhuǎn)出個雪衣少女,正是侯府嫡女楚亦然。她懷中抱著個紫檀木匣,脆生生道:"陸相勿怪,二哥的意思是,我們特來尋人的。"
滿座嘩然。
云箏遠(yuǎn)遠(yuǎn)望見楚亦然朝女眷席張望,忽然想起那日侯府認(rèn)親,這位亦然表姐曾拉著她的手說:"三日后我定要去見你。"她原以為只是客套......
"帶楚小姐去女眷席。"陸向陽強(qiáng)撐著笑臉吩咐管家,轉(zhuǎn)身時官服后背已濕透一片。而楚逸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掃過滿園賓客,最終落在某處——
正是云箏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