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相府這位三小姐倒真是個妙人兒。"柯木將連夜整理好的冊子恭敬呈上,冊頁上墨跡猶新,詳細記載了陸云箏十五年來所有能查到的蛛絲馬跡。"寅時三刻屬下就查清楚了,這陸三小姐平日里深居簡出,不曾有特別之處,但去年秋到今年春,似乎與賀蘭城有交往。"
蕭祁修長的手指拂過冊頁上,"你是說她被賀蘭城拋棄,因愛生妒?",他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可她不獻媚邀寵,反倒暗中遞刀,確實有趣。"他忽然將冊子合上,在掌心輕拍兩下,"既然她想當(dāng)這幕后之人,本宮不妨陪她演這出戲。"
柯木困惑地湊近:"殿下的意思是......"
"你瞧。"蕭祁推開雕花窗欞,東方已現(xiàn)魚肚白,"天光既明,相府后院該著火了。"他附耳低語幾句,柯木眼中精光乍現(xiàn),領(lǐng)命而去。
此時相府后門處,陸明月提著裙擺正欲溜進,卻見庭院中燈火通明。陸相爺端坐石凳,二小姐陸萱萱執(zhí)扇侍立,四名婆子舉著火把將小院照得如同白晝。
"逆女!"陸向陽抓起青瓷茶盞擲去,碎瓷在陸明月腳邊迸濺,"我陸家百年清譽,就要毀在你手里!"
陸明月驚得倒退兩步,隨即撲通跪下:"父親息怒!女兒不過是早起去園中采露......"她余光瞥見陸萱萱袖中露出的半截絲帕——正是她昨夜遺在賀蘭城處的信物,頓時血色盡褪。
"大姐姐快別說了。"陸萱萱假意攙扶,卻將絲帕抖落在地,"父親,長姐定是去慈安寺為母親祈福了,女兒昨兒還聽她念叨呢。"
陸明月盯著地上繡著"明月"二字的帕子,指尖發(fā)顫:"這不是女兒的......"她突然瞥見回廊陰影處立著個熟悉的身影——陸云箏正捧著藥碾靜靜觀望,頓時明白過來,"是有人陷害女兒!"
"住口!"陸向陽一腳踢翻石凳,他揪住陸明月衣領(lǐng)壓低聲音,"你當(dāng)為父不知?上月為父就曾看到過,那賀蘭城頸上的胭脂印,與你妝奩里的朱砂色一模一樣!"他說著將陸明月拉進屋內(nèi)又關(guān)上門。
陸明月耳畔嗡鳴,想起昨夜情動時確實......她突然抓??!父親衣袖:"父親明鑒,女兒與賀蘭公子發(fā)乎情止乎禮......"
"好個止乎禮"陸向陽甩開她,從袖中甩出張藥方,"濟世堂掌柜都招了,小青每月初五都去買避子湯!"他氣得胡須直顫,壓抑著聲音,"太子選妃在即,你竟......"
假山后的陸云箏輕輕放下藥碾,碾底還沾著些朱砂粉末。她轉(zhuǎn)身時,恰見太子府的馬車從角門緩緩駛離,車簾微動間,隱約可見半張蒼白的俊顏。
陸云箏回到棲雪閣時,晨露正從檐角滴落。她將藥碾藏進妝奩暗格,指尖沾著的朱砂在銅盆清水中暈開,像極了昨夜陸明月頸間暈開的胭脂。
"小姐!"小禾提著裙擺小跑進來,眼睛亮得驚人,"前院鬧翻天了!老爺命人撤了明珠院所有丫鬟,連小青都被發(fā)賣出府了!"她湊到陸云箏耳邊,"聽說大小姐哭暈過去三次,老爺硬是沒松口......"
陸云箏用帕子慢慢擦著手,銅鏡映出她唇角轉(zhuǎn)瞬即逝的冷笑。前世此時,她正被陸明月設(shè)計落水,高燒三日無人問津。而那位嫡姐卻在她病榻前,戴著太子賞的東珠耳珰耀武揚威。
"父親不過是做給太子看的。"她捻起妝臺上半片枯萎的曇花,"你且看著,不出三日,禁足令就會變成抄佛經(jīng)這樣的輕罰。"
小禾瞪大眼睛:"可大小姐都......"
"在父親眼里,嫡女的清譽哪比得上太子岳丈的榮耀?"陸云箏推開雕花窗,正好看見管事嬤嬤捧著錦盒往明珠院去,"瞧,這不是去送臺階了么。"
院墻外忽然傳來車輪碾過青石的聲響。陸云箏轉(zhuǎn)頭望去,太子府的馬車竟去而復(fù)返,在巷口榆樹下靜靜停著。車簾掀起一角,露出半截白玉似的手指——那分明是今晨在太子府見過的,蕭祁把玩藥瓶的手。
"小禾。"陸云箏突然按住狂跳的心口,"去把前日曬的雪靈芝包起來。"
"小姐要送人?那可是您......"
"既然要下棋,"陸云箏望著馬車輕笑,"不如先把棋子擺到明處。"她撫過袖中暗袋,那里藏著一封足以讓陸明月萬劫不復(fù)的信——她約賀蘭城私會的。前世這封信出現(xiàn)在她閨房,成了她"勾引外男"的鐵證。
窗外忽然飄進來一股風(fēng),馬車簾幔在晨光中隱若現(xiàn)。
陸云箏回過神,發(fā)現(xiàn)馬車已無聲離去。石階上多了個本子,展開竟是記錄著她從小到大的信息。
陸云箏踏入明珠院時,滿園芍藥正開得艷烈。她指尖撫過袖中那本記錄著自己生平的小冊子,封皮上"癸卯年陸氏女錄"幾個字還帶著太子府獨有的沉水香。
"大姐姐近日可好?"她笑盈盈推開廂房門,正撞見陸明月將銅鏡砸向跪地的丫鬟。銅鏡在青磚上裂成兩半,恰如陸明月此刻扭曲的面容。
"賤人!"陸明月?lián)渖蟻頁P手就要扇她耳光,"是你向父親告密的對不對?"
陸云箏穩(wěn)穩(wěn)扣住她手腕,指尖在脈門輕輕一按——這是前世跟太醫(yī)令學(xué)的法子。陸明月頓時半邊身子發(fā)麻,驚駭?shù)氐纱笱劬Α?/p>
"姐姐慎言。"陸云箏湊近她耳畔,聲音輕得像嘆息,"太子府的探子就在院外梧桐樹上蹲著呢。"她故意提高聲調(diào),"您與賀蘭公子月下私會的事......"
"你胡說!"陸明月臉色煞白,卻不敢再大聲嚷嚷。
陸云箏從袖中抽出一方繡著纏枝蓮的帕子,慢條斯理擦著碰過陸明月的手:"姐姐可知,今早賀蘭家去了張家提親 ?"
"不可能!"陸明月猛地抓住她衣襟,"賀蘭哥哥明明答應(yīng)......"
"答應(yīng)一輩子守護你?"陸云箏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在她眼前晃了晃,"可惜這封信,如今在父親書房里。"她欣賞著陸明月瞬間慘白的臉,"姐姐猜猜,若太子知道您一邊與他議親,一邊......"
陸明月突然跪下來抓住她裙角:"三妹妹,你想要什么?賀蘭哥哥我可以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