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普照,一聲聲悅耳鳥鳴響起。
混沌中身感內(nèi)臟驟痛,血液翻涌入喉,口鼻無法呼吸,耳邊響起“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的聲音,由緩入急,最后趨于平行,靈魂逐漸抽離的俞常樂,久久不愿離去。
四周黑暗,無邊無際,無知無向,靈魂哀痛,俞常樂陷入迷茫。
“這是哪,媽媽,媽媽你們在哪,爸爸呢,弟弟,這到底在哪里,我要離開,放我離開,放我離開?!庇岢方^望呼喊,無助又悲傷,眼淚在現(xiàn)實(shí)中不斷儲蓄。
突然,一陣不同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曲聲傳入耳中,不斷處于循環(huán)中的俞常樂腦袋剎那間清明。
“是夢——”
鳥兒的樂曲聲喚醒了正在夢中掙扎的俞常樂。
俞常樂漸漸從悲痛的睡夢中抽離,強(qiáng)忍大腦的混亂不適,緩慢睜開濕潤的雙眼,入目的是遠(yuǎn)處潔白無瑕的天空,青翠欲滴的樹梢,偶有飛鳥盤旋,手臂微動,觸及的是略有清涼的土壤。
拭去眼中余淚,撐起手臂緩緩坐起,當(dāng)衣服上的雜草墜落,俞常樂看到縮小版的身體,震驚不已。
“這…這……這是我嗎?”低聲自語。
滿是臟污的身體,破爛不堪的衣衫稀稀疏疏的穿掛在身上,光禿禿的腳丫上,連一雙可以裹腳的鞋子都沒有。
轉(zhuǎn)動眼眸,再次觀察,發(fā)現(xiàn)這具身子簡直骨瘦如柴,皮包骨頭了,虛弱的好似即將離世的枯槁老人。
眼前的離譜現(xiàn)象,已經(jīng)驚的她無法喘息,但胸前的干癟,下體的感知猶如晴天霹靂,內(nèi)心掀起驚濤駭浪。
“下面……下面是……是………是什么?”怎么感覺有一個多余的東西。
俞常樂難以置信,似是不信邪的撥除雜草,撩開衣褲,真正親眼看到的那一刻,喪失了全部氣力,重新癱倒在了地上。
“她,竟然,變成了,他?!北嗤欤耐床灰?。
“上天戲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不接受,這是夢,她要回家,俞常樂側(cè)躺,蜷縮身體,重新閉上雙眼。
夢中記憶重現(xiàn),機(jī)器最后的聲音縈繞在腦中,那是象征心臟停止跳動的聲音?!半y道,她,俞常樂,真的,沒了?”俞常樂不愿意相信,不知不覺中,一滴眼淚滑落,浸入泥土,她好像再也不能見到家人了。
正在傷心的俞常樂,忽然腦子里一股刺痛傳來,一段不屬于她的記憶涌現(xiàn)。
他,沈安鳴,就是這個世界的原身,三歲前記憶無,自從記事起,便隨母乞討為生,父不詳,其母于寒冬之夜凍逝,碰巧遇一游方算命先生,因其機(jī)緣,替他埋葬了他的母親。
后來沈安鳴就跟隨了算命先生,兩人白天一個在街邊擺攤算命,一個游街乞討,一年時光飛逝,算是勉強(qiáng)度日,不至于餓死街頭。
時運(yùn)不濟(jì),兩月前先生突患惡疾,久病不愈,在一個月前病逝。
先生死后,沈安鳴一人將他從山下移到了山中其母不遠(yuǎn)處安葬。
白天,沈安鳴繼續(xù)過著乞討為生的日子,夜晚睡在山中挖好的淺坑里,土坑不遠(yuǎn),便是自己的母親和先生。
寒冷的冬天漸漸過去,沈安鳴乞討的生活日復(fù)一日的進(jìn)行著,只是能討到的食物越來越少,運(yùn)氣不好,經(jīng)常會被其它乞丐搶走,所以他由饑一頓飽一頓變成了兩天有一頓,或者三天才有一頓飯可以吃到。
生存艱難,日夜思念,求生意志薄弱,本就消瘦的身軀終是無法承受,在這個一如往常的黑夜,魂魄消散,肉體停止運(yùn)行之際,一個有著強(qiáng)烈求生欲望的魂靈闖入。
“她”接替了“他”,“她”成為了”他”。
肚子傳來一聲饑響,一切記憶終止,俞常樂再次睜開雙眼,心中感慨:“現(xiàn)代世界的自己真的死了吧,只不過救個人,怎么就不小心掛了呢,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還有那乖巧而又叛逆的弟弟?!?/p>
俞常樂嘆息,許多事情都偏離了軌道,不明白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來到這里的意義又是什么,既然來了,又為什么變成了他,而非她,難道只是碰巧了。
“如果一切無法改變,那就讓原來的世界忘記我吧,思念的痛太過難捱,她不希望家人余生都處于痛苦里,希望有更多的人能代替我去愛她們,常安常樂。”俞常樂心里默默祈愿。
再次坐起,撐起身子爬了起來,不足一米的身高,風(fēng)一吹就要倒的身體,真是有些太弱了,她苦笑。
抬眼望向遠(yuǎn)處,兩個土堆,俞常樂走到最近的一個土堆,前面插立著一個木牌,上面寫著:“徐輕琴之墓”。
盡管生活多磨難,想要生的人拼命掙扎,總是不能如愿,輕易活過來的人,又怎么能再次隨便放棄生命。
俞常樂朝著墓碑跪下,鄭重的磕了三下,隨后開口說道:“占據(jù)了沈安鳴的身體,我想向您說聲對不起,世事艱難,您能親自將他扶養(yǎng)到九歲,養(yǎng)育之恩,常樂不知如何回報,但從今以后,這個世界的俞常樂屬于沈安鳴。”
“俞常樂屬于媽媽的俞常樂,這個世界的俞常樂屬于這個世界的沈安鳴,從此,她就是他?!彼枰獛е@個名字走下去。
站起身,沈安鳴走向另一個土堆,木牌上刻下的只有“先生之墓”四個字。
一年相處,記憶中沈安鳴有詢問過先生名諱,先生從未告訴過他,只將每次算命得來的錢財(cái)換成食物,多數(shù)分給了他。
沈安鳴同樣磕了三個頭,說道:“一年時光,先生待我視如己出,沒有您,自己恐怕早早餓死了,而俞常樂或?qū)⒂肋h(yuǎn)困于黑暗,不得新生,您如我有再造之恩,雖不知您名字,此后,在常樂心中,永久記得先生?!?/p>
“今天起,我叫沈安鳴。”
“沈安鳴”永遠(yuǎn)有一位先生。
饑餓的感覺再次傳遞到沈安鳴的胃,猶如千萬張嘴在啃食,沈安鳴吐出一股酸水,走回睡覺的土窩,拿起面前滿是污垢的破碗,向山下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