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實在答應得過于痛快了,讓江父江母心里盤算好的說辭都打了水漂。兩個人對這個女兒一向是疼愛,現(xiàn)在更是覺得對不起她。
一個嬌嬌小姑娘下鄉(xiāng)就算了,還要像那花木蘭似的女扮男裝去。知青點人多眼雜的,更是怕出現(xiàn)什么問題。
但又是幸好江海平下鄉(xiāng)地點是江父托人找關系去的黑省,地廣人稀的,江父又在那兒有熟人,花點錢,托點關系,也不至于連個獨住的地方都不能提供。
夜里江父出去給江月明準備一些帶去黑省的物品,江母在廚房里忙前忙后替她準備在火車上的吃食,又怕女兒一個南方人去了北方不習慣,還準備了老些外婆菜,方便江月明自己拌飯吃。
江母很憂愁,江月明從小嬌養(yǎng),可以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地步了,手除了洗過自己的身子,其他那是一點也沒有碰過的。
不過江母也是想多了,江月明只是懶,她倒不是什么也不會。她上輩子的母親是個典型的家庭主婦,從她小學開始就讓她自己洗衣服,并教她做飯,做了十幾年的飯,其實味道還是相當不錯的。
“昭昭,媽媽給你做些云片糕你過去吃好伐?”江母倒出半袋子糯米粉問道。
“那我不要花生和核桃的?!苯旅骱芸炫苓^來。
“有花生核桃的香?!苯笇⑴疵追鄯旁阱伾险糁?,又將糖放在熱水里攪勻、融化,“那你不喜歡的話,去年還留了一點干桂花,加點干桂花進去好吧?”
“好的吧?!苯旅鼽c頭。
“云片糕很簡單的,你看看,要是想吃就自己去做?!苯赣每曜訉⑴疵追鄯?,讓每個面都熟透才端出過來,將剛剛稀釋的糖漿倒進糯米粉中,“你看,簡單的呢。把這兩個混合,再一搓,一揪,最后一蒸,就好了的?!?/p>
江母一邊說一邊揉搓著糯米粉和糖漿,讓兩者充分混合。
云片糕在外面供銷社或者國營飯店賣的肯定是精致的,但是家里沒有多少講究。江母蒸完,用小刀切成細細薄片,也算得上是片了。
糯米的軟糯加著糖漿的甜膩,算得是這個時代難得的美食了,也是江月明非常喜歡的一道小吃。
夏天天熱,江母也不敢多做,怕明天早上就壞了。等做完云片糕,她又悄悄摸摸從房里掏出了十來張大團結,“昭昭,這次去那邊,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這些錢你收著。”
要是說其他人能推拒江母是相信的,江月明會推拒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她毫不意外地看見自家女兒收了錢,美滋滋地朝著她點頭,“會的,我肯定不會虧待自己的?!?/p>
“你去了那邊,如果是一群人住一塊,你就找老鄉(xiāng)租個單獨的院子,千萬不要和別人一起住。下地的時候能干多少干多少,累了就休息,不行就用錢去買糧食,曉得嗎?”江母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
江月明腦海里嗡嗡響,眼皮都快打架了,只能一個勁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江母一看自家女兒傻乎乎點頭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她和江父兩人都是聰明的,偏生這個女兒從小到大就一副憨憨傻樣,以前認為她可愛,現(xiàn)在只覺得她蠢得不行,連替哥哥下鄉(xiāng)這種掉腦袋的事情都答應,
她用指尖戳著江月明的腦袋,輕微的疼痛讓江月明稍微有些清醒過來,她一臉困惑地看著江母,一雙瀲滟的眸子寫滿了“干嘛打我”幾個大字。
“傻子?!苯旅髌ぐ兹饽?,被江母戳了一下子就出現(xiàn)了紅痕,這也讓江母收了手,嘆口氣,又覺得將女兒送下鄉(xiāng)不是什么好主意,可是若是女兒不下鄉(xiāng),兒子又會遭受到滅頂?shù)拇驌?,她賭不起。便又說道,“昭昭,你要是在鄉(xiāng)下受了委屈,就打電話回來,爸爸媽媽拼了命也會讓你回城的,知道了嗎?”
江月明又點了點頭,手伸到云片糕那邊順了一片云片糕,“媽媽,不能做點糯米糍嗎?”
“天氣熱,這些不好放。我明日再做。”江母看江月明吃著云片糕,乖巧的像個小兔子。母愛泛濫,伸手想摸江月明頭發(fā),伸到一半,又嫌棄地看了一眼她亂糟糟的蒙奇奇發(fā)型,一言難盡,“你也是剪了頭發(fā),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安排的。但是也不行的,你晚上洗了,我?guī)湍阍傩扌蕖!?/p>
“但是媽媽,我這樣,根本不像男生啊。”江月明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江母視線下移,又上移,“挺像的?!?/p>
“我用繃帶纏起來,像花木蘭從軍那樣?!苯旅饔檬直葎澲氐膭幼?,興致勃勃地說道。
“倒也不用,你不用纏也像。”江母說話冷如冰。
“那媽媽你給我買束胸,多買一些?!苯旅魍腥此?,對江母無情的話絲毫不在意,如同風過耳,什么也沒有留下。她一雙眼睛濕漉漉的,“要是這個壞了我還能用下一個,免得出現(xiàn)問題。”
“?!苯赋聊?,最終被她打敗,妥協(xié),“行,我今天晚上給你做,你纏得緊一些。”
“是吧,媽媽也覺得我胸大吧?!钡靡庋笱蟮慕旅髟俅瓮ζ鹚男⌒馗?。
你是一點人話不聽啊。江母不想和她討論這個問題,起了身去柜里翻合適做裹胸的布料。
在江母不停地忙碌中,這件事情的當事人江月明卻趴在桌子上沒心沒肺睡著了。等到江母抱著一卷白色的布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家女兒這睡美人模樣。
她嘆了口氣,手指輕輕摩挲著江月明的臉,將她落下的碎發(fā)挽到耳后,深深看著女兒。
江月明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很聽話的女兒,也很安靜,不怎么和紡織廠大院的同齡人玩。也非常聰明,自小成績就是頂好的,從小到大都是學校第一名。這次高中畢業(yè)學校里的老師非常明確表示江月明可以被學校保送到工農(nóng)兵大學去的,可是江月明卻拒絕了。
江母現(xiàn)在非常后悔當時同意女兒這個決定,如果能重來,她是壓也要將女兒押去上工農(nóng)兵大學的。
其實江月明很清楚,77年就放開高考了,只剩兩年的時間。她不是什么草包,上輩子她大學本科上的就是國家top1的大學,并且在g國讀了長達八年的五年碩博連讀。后來回國成為了一個社畜。
以她的能力,通過第一屆高考改變命運遠比讀兩年工農(nóng)兵大學更加適合。
何況,按照現(xiàn)在的局勢來說,就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所以讓她下鄉(xiāng),即便是女扮男裝,江月明也覺得就是浪費她兩年的時間,那時候她才十九歲呢。
現(xiàn)在,她才十七歲,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少年人最不缺的不就是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