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楚知道我恐高。
所以特地把婚禮設(shè)計在懸崖上舉行。
人前他是溫文儒雅的好老公,不舍我掉一滴眼淚。
人后他暴虐成性。
他說自己這輩子恨透了女人,卻為了一個剛認識的女孩不惜摔斷左腿。
我愛他愛了一輩子,到最后別無他求。
「你愿意嫁給他嗎?」
「我愿意。」
交換戒指的那一刻。
我穿著婚紗從懸崖邊上一躍而下,
宋之楚徹底瘋了。
1
「小姑娘,醒醒、醒醒。」
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家叫醒了我。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呢,從那么高的懸崖上掉下來。」
「還好被一棵樹絆住了,我可費了老大勁把你救回來?!?/p>
老人家看到我蘇醒過來,嘴里念叨著,手上給我遞來一碗湯藥。
我這是,還活著?
「吶,這是你的鉆戒吧?!?/p>
他從旁邊的桌子上拿給我,上面還沾有血漬。
我垂眸接過那枚鉆戒,心里一陣泛酸。
無名指上的傷口也剛剛愈合。
「老爺爺,我睡了幾天啊?」
「差不多三天吧?!?/p>
三天。
宋之楚應(yīng)該沒那么快找到我的下落。
我身上的婚紗早已破碎不堪。
很是觸目驚心。
這些都是宋之楚的得意之作。
「天才畫家宋之楚未婚妻墜崖,至今下落不明。」
「宋之楚斥巨資尋妻未果,胃病復(fù)發(fā)?!?/p>
新聞播報聲從一旁的電視機里傳來。
老人家看著畫面里那個女生,又看看我。
「他配不上你?!?/p>
「姑娘,你的時日不多啦?!?/p>
「要好好愛護自己啊?!?/p>
愛護好自己,我也想。
我以為他會問我為什么要想不開,什么時候回去之類的問題。
這么短短幾個字,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心頭莫名酸澀起來。
原來已經(jīng)時日不多了嗎?
哪怕是婚禮開始的前一天,我都以為宋之楚是真的愛上了我。
「芽芽明天也要來,你別為難她?!?/p>
我的新郎坐在沙發(fā)上,冷冷地開口。
他的左腿甚至因為她,粉碎性骨折。
他在警告我,因為那個芽芽,
是他新的獵物。
宋之楚對我是一見鐘情,他的兄弟們都說:
「從沒見過老大對一個女人這么上心?!?/p>
我也是唯一一個,從宋之楚的畫室里活著出來的女人。
現(xiàn)在站在他的身邊,即將成為他的妻子。
而現(xiàn)在,芽芽成為了第二個。
我彎下腰熟練地給他穿好鞋,不吵也不鬧。
宋之楚喜歡安靜的女人。
「晚上回來嗎?」
「不了。」
他玩味地用鞋尖挑起我的下巴,欣賞完昨晚留下的痕跡后,
出了房門。
鞋面上落了幾滴眼淚,不知道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
2
老人家的語氣有些惋惜:
「你的孩子已經(jīng)盡力了,但...」
孩子?
什么孩子
我心頭一緊,
心口像是突然被蒙上了什么東西。
空氣里彌漫著中藥的味道,老人家舀起剛煮好的一杯,遞給我。
「剛一個月?!?/p>
「喝了吧,身子要緊?!?/p>
「我看那人是個大人物,這屋子怕是住不久咯?!?/p>
他笑著,仿佛一點都不悲傷。
我沒想過自己會和宋之楚有孩子。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fā)生。
他恨透了女人,包括我。
窗外的鳥鳴聲不斷,我倚在床架上瞇著眼,思緒開始回溯。
一個月前。
宋之楚提前半個小時出來。
「生病了為什么不說?」
他的語氣除了冰冷外,竟多了些責(zé)備的意味。
「對不起、我以為不礙事的?!?/p>
「畢竟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嘛?!?/p>
后來宋之楚還說了什么我記不清了,
但那天晚上,
發(fā)燒太掃興了,我知道。
因為我是故意的。
再加上那時我的燒沒有完全退下去。
「吃不到,咬一口總可以吧?」
「嘶——」
我本以為他會就此作罷,可是到了后半夜,
「我發(fā)現(xiàn)你生病的時候,更招人?!?/p>
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亢奮,
我只能在無盡的黑暗里,一次又一次地承受著潮水的更迭。
「你要找的人到了?!?/p>
第二天一早,宋之楚就被一個電話匆匆叫走了。
他很急,急得都忘記了叫我?guī)退┬?/p>
因為他的新獵物,到了。
芽芽。
3
宋之楚的畫室建在地下,因為見不得光。
他喜歡往女孩的身上潑滿顏料,讓她們像狗一樣爬來爬去。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路邊的西瓜攤旁,
第二次見就被他擄回了老宅。
「你很聽話,不吵不鬧的,我喜歡?!?/p>
「我會輕點的?!?/p>
幽暗的畫室里擺滿了各種各樣他「繪畫」時愛用的工具。
外界都評價他的作品有「血性的美」
剛被抓進來的時候,他的手下叫我小西瓜。
「小饅頭昨天已經(jīng)送走了,請老大放心。」
我是因為在路邊吃西瓜被看上的。
宋之楚剛開始動手的時候很粗魯,但我哪怕是咬破了嘴唇,
都不肯發(fā)出一點聲音。
他猛掐住我的后頸,逼我和他對視:
「你很能忍嘛?!?/p>
「我....想活。」
然后將血故意噴了宋之楚滿臉。
他笑了。
我也活著走了出來,走到了現(xiàn)在。
老人家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把一部手機放在桌上:
「藥在柜子里,還有三天你就可以下地了?!?/p>
「想去哪去做什么就去吧?!?/p>
我剛想出聲致謝,但他只給我留了個戴著斗笠的背影。
真是奇怪呢。
我拿起那部手機,心下有些迷茫。
被抓進宋家的那一天起,我就和外界徹底斷了聯(lián)系。
時隔三年突然恢復(fù)自由身,倒有些不習(xí)慣。
沒了我,宋之楚會娶芽芽嗎?
他只是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妻子。
我應(yīng)該沒有那么重要。
「她和我剛開始見到的你,特別像?!?/p>
「笑起來的時候。」
4
芽芽比我小三歲。
是個從鄉(xiāng)村里走出去的大學(xué)生。
她和所有進來的女孩都不同,她的眼里沒有恐懼。
聽說宋之楚第一次見她之后,派手下的人找了三個月。
那天我生日,宋之楚答應(yīng)了陪我一起過。
只因她一句「哥哥,外面雨好大?!?/p>
就奮不顧身地沖了出去。
留下我一個人,看著那剛吹滅了一半的蠟燭。
獨自愣神。
宋之楚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對我可以溫柔似水,也可以毫無人性。
約莫一個小時后,門口傳來嬉笑聲。
「哥哥,都怪我,你衣服都濕了?!?/p>
「那我等會可得好好懲罰你?!?/p>
我有些局促地起身,和宋之楚對視了一眼,有些尷尬。
三個人面面相覷的時候,女孩突然開始小聲抽泣。
輕顫的睫毛就像池里的蝴蝶,雨打的梨花。
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宋之楚喜歡這款。
「都是我不好,不知道今天是姐姐的生日,給你們添了這么大的麻煩。」
她一邊說,一邊打著寒噤朝他靠去。
「愣在那干什么?!不知道去拿毛巾嗎?」
宋之楚突然厲聲怒斥我,將懷里的人兒摟地更緊。
我想活著。
我就只得按照他說的去做。
「水呢?!你是想她感冒嗎?」
「不知道放點紅糖嗎?!」
「吹風(fēng)機?你他媽是智障嗎,這都要我說?」
我來來回回地跑動,心口砰砰直跳。
仿佛上一秒還在跟我咬耳根說情話的人不是他。
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那個蛋糕也被當(dāng)作垃圾扔進了垃圾桶里。
宋之楚就是個神經(jīng)病。
讓我在客廳跪了一晚,看著他抱起他的芽芽回房間。
然后旁聽了一夜的小橋流水。
第二天,
我正在揉自己泛紅的膝蓋時,他又突然。
「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p>
「錯哪了?」
「老了?!?/p>
他幾乎快要把我的下巴捏碎了,我都不知道他抽什么瘋。
但我依舊是他唯一公之于眾的未婚妻。
某一天的特殊酒席上,
芽芽戴著我的珍珠項鏈,踩著我的高跟鞋,穿著我的禮服,
高調(diào)亮相在眾人面前。
「宋哥哥說,這些東西現(xiàn)在適合年輕人穿,就給我了。」
「姐姐應(yīng)該不會介意吧?」
5
她的話被很多人聽見了,大家都忍不住往這邊側(cè)目。
沒辦法,她實在是太蠢了。
我只能從餐臺上拿起一杯紅酒。
優(yōu)雅地,一點點,倒到她的身上。
「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p>
芽芽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張口閉口就是等會她的宋哥哥定要我好看。
「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不過就是個被玩膩了的老女人?!?/p>
我上下打量著她,頷首一笑。
見看笑話的人越來越多,她氣急敗壞地想來拽我的頭發(fā)。
「你??!」
最后卻只得到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宋之楚趕到的時候,芽芽像看見了救星,哭著朝他奔去。
卻又得到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她不懂,宋之楚維持這么久的儒雅專一人設(shè),有多么不容易。
在人前,
他只能愛我一個。
他用指腹輕觸我的掌心,溫聲道:
「誰惹你不高興了?」
「是她?」
我沒說話,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宋之楚又扇了她一巴掌。
響到整個會場的人都聽到了。
芽芽捂著臉,淚水糊了妝,獨自跑了出去。
外面還下著大雨。
這件事也在第二天上了熱搜。
「宋之楚愛妻如命?!?/p>
他也在那個會場,順勢拿出戒指向我深情求婚。
幸福地對公眾宣布自己的婚禮日期。
只是在光照不見的地方,
他摟著我的腰,
狠狠掐出青一塊,紫一塊的疤痕。
我笑著,迎著燈光,流出了眼淚。
「你滿意了嗎?」
6
老人家走后沒多久,
我就開始在這個小木屋外搗鼓起來。
種種花啊草啊什么的,
也算是樂得清閑。
那枚戒指被我放在窗臺上,鉆石在陽光下很是耀眼。
它不是我的尺寸,
是芽芽的。
我的婚禮之所以會在懸崖上舉行,
是宋之楚的授意,
他為了給他的小情人報仇,
他知道我恐高。
「你愛我嗎?」
婚禮前一天,我站在鏡子面前試婚紗,
像條致命的毒蛇。
「愛?!?/p>
他的腿因為救芽芽還沒好全,
他都有些力不從心。
可依然要大力掐住我的后頸,讓人難以呼吸。
聽說那夜下了很大的雨,芽芽一個人跑到了懸崖邊,哭得梨花帶雨。
「宋哥哥,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祝你幸福?!?/p>
宋之楚趕到的時候,她剛好作勢要往下跳。
我懂,她不敢,她在賭。
芽芽的脖子上,戴著宋之楚送我的第一份禮物。
聽說他剛好夠住了她的手,剛好沒有意外發(fā)生。
只是宋之楚不小心磕到了旁邊的石頭。
左腿骨折。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宋之楚逼著我跪下,給他的情人道歉。
「既然你們要結(jié)婚,不如就在那個懸崖上辦婚禮吧,多浪漫啊?!?/p>
「飛飛姐應(yīng)該不會恐高吧?」
芽芽很是善解人意。
宋之楚把煙頭摁在我的手臂上,那眼神很是怪異。
他不會知道,
這一次,
懸崖邊,他不可能剛好夠到我的手了。
鏡子前,宋之楚咬著我的耳根反反復(fù)復(fù)地問:
「你愛我嗎?」
「愛?!?/p>
「你愛我嗎?」
「愛。」
宋之楚是個瘋子。
是個缺愛缺恨了的瘋子。
當(dāng)他看到我得知地點在懸崖上而大驚失色時
他笑了。
當(dāng)他在婚禮現(xiàn)場,看見我為了戴進戒指而鮮血淋漓時,
他笑了。
只是不知道,
當(dāng)我不顧一切奔向懸崖時,
他會是什么表情。
電視里的消息都說他瘋了,他找我找瘋了。
小木屋建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
周圍的果樹什么的很齊全,
天氣好了陽光照進來,我還可以洗洗衣服什么的。
那個老人機就一直放在桌上,
因為我不知道要打給誰,
孤兒是沒有家的。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
換洗后的婚紗撐在竹竿上,在陽光的烘烤下散發(fā)出淡淡的香味。
我躺在竹椅上瞇著眼睛,搖搖晃晃地快要睡去。
雙手放在小腹上,
用心感受著里面的起伏,
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潔白的婚紗上,突然映照出一團黑影。
「我終于找到你了。」
「小西瓜?!?/p>
是宋之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