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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dá)海邊時,突然狂風(fēng)大作。
我雙眼視力越發(fā)模糊,跌跌撞撞地奔向那處黃色帳篷。
強(qiáng)有力的大掌扯住我。
“若汐…”
男人飛車追來,說要送小然最后一程。
帳篷拉鏈拉開,孩子泛白的尸身已經(jīng)圍滿蒼蠅。
惡臭味熏得黎夢捂住口鼻。
“不是剛死嗎?怎么臭成這樣?”
“難不成這具尸體不是小然?昨天下午在船上的時候還好好的…”
“是啊若汐!”
楚丞像抓緊了救命稻草,死死扯住我袖口。
“小然昨天黃昏下的海,不到一天時間怎么會爛成這樣?”
“再說他是鮫族,怎么可能不會游泳?”
“你是不是又騙我?找了別人的尸體當(dāng)成小然來騙我!”
沒等我回答,救生員便率先開口。
“我們親眼看著孩子的尸體從海里被撈上來,然后我就一直在這里守著了。”
“剛剛聽你說,他下海這事兒你知道?漲潮季你做爸爸的怎么能容許孩子做這種危險行為呢?”
“可…可他是鮫人啊…”
楚丞眼底閃過慌亂,嘴唇哆嗦著有些語無倫次。
“鮫人天生會水,他怎么可能淹死在海里,尸體還腐爛得這么快?”
“因為你。”
我漠然抬眸,用淌滿血淚的眼盯著他。
“鮫族與人類生出的孩子,是用肺部呼吸的…他一直生活在岸上,魚鰓早就退化不能使用…”
“還有…”
我抱起小然的尸體,猛地扯開衣領(lǐng)露出那片未愈合的傷疤。
“事發(fā)前兩天,他剛挖掉金鱗救你…所以身體虛弱還沒來得及恢復(fù),在海里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這是…”,男人眼尾發(fā)紅,“這是兩天前挖的?”
“金鱗呢?我的金鱗呢?”
我伸出手晃了晃,他像瘋了一般撲過來,卻被我側(cè)身躲開。
“不可能?這…這東西我戴了好幾年了,怎么可能是剛挖的?”
“每隔半年,金鱗的效力就會減退然后消失,必須更換新的護(hù)身符?!?/p>
我扯扯嘴角,“不然你以為,那日的轟雷明明劈到頭頂,為什么你卻毫發(fā)無傷?”
“你真以為自己是福星降世嗎楚丞?”
“胡說!你胡說!”
男人瘋狂搖頭,眼底出現(xiàn)迷亂,“你…讓我看看孩子,讓我看看他…”
“滾開!”
我猛地甩手,他竟失去力氣摔倒在地。
黎夢俯身去扶,卻被他捏住肩膀。
“怎么回事?你不是說鮫人的血是藍(lán)色的嗎?”
“那你怎么解釋若汐的指尖血和血淚,還有小然身上的?”
“要不是你說親眼看過他下海游泳,我怎么會帶小然上船?又怎么會把你抽中的短簽換給他!”
我這才明白,原來根本沒有什么公平。
“我…我不知道啊…”
黎夢被晃得臉色煞白,“鮫族的血本就是藍(lán)色的,誰知道他們母子倆中途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我在小然會游泳這事上是騙了你…但我要不這么說,怎么在危急關(guān)頭保住這胎?”
“阿丞你想??!我肚子里這個才是真正的人類,小然也不過是個怪物…要是被別人知道咱們楚家生出個怪物,估計你都沒法在圈子里抬起頭來…”
男人哽了哽,情緒逐漸平復(fù)。
我不想再聽這些無謂的爭論,抱起小然尸身踉蹌著走向海邊。
“若汐!你干什么!”
楚丞回過神來,手腳并用爬起身,因為太急啃了滿嘴泥沙。
“那邊是深海,你回來!”
“你不是說你哭干眼淚,早就不能像鮫族一樣在水底自由呼吸了嗎?快回來!”
“她騙你的阿丞…”
“你起開!”男人猛地甩開黎夢的手,“小然的事還沒跟你算賬,我絕不容許若汐再出事!”
海水很快沒過大腿,然后是胸腹。
楚丞的呼喊聲越來越小,我猛地站住腳步。
輕輕將小然的尸身放進(jìn)水面,瞬間圍繞起一圈圈金色的漣漪。
“還給你!”
右手往半空一揮,金鱗吊墜精準(zhǔn)落到楚丞腳邊。
他俯身撿起,渾身顫抖得不成樣子。
天邊驚雷劈落,直中他眉心。
金鱗瞬間裂成兩半,男人摸遍全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沒有受傷。
“這是小然最后一次保護(hù)你!”
“我要還的恩已經(jīng)還完,也到了離開的時候…從今往后你楚丞是死是活,跟我再無半點關(guān)系!”
“不,你別走!”男人拔腿往我的方向狂奔。
楚老爺子趕到時,我在海面僅露出半個頭頂。
“阿丞快攔住她!你的紫薇星受沖撞,意味著災(zāi)禍臨頭!”
“只有她能救你!”
“什么?”
楚丞驚詫轉(zhuǎn)身,驚雷再次從云層擊落。
直接把他的右臂燒穿一個洞。
疼得他跌在地上來回翻滾,眼睜睜看著我抱著小然沉進(jìn)海底。
“若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