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杜卿珊的舉動，剛才還熱熱鬧鬧眾人瞬間安靜下來，俯身朝著姜姀問安。
姜姀坐定后，才朝著眾人抬了抬手。
見她們的臉上沒有了剛才的和諧從容，她也并不在意，而是將目光落在了杜卿珊身上。
“初次侍寢便能定下寶林的分位，足以見得陛下待你極其滿意，你日后需要盡心服侍?！?/p>
景淮是一個小氣的，后宮嬪妃的分位普遍不高。
杜卿珊甫一侍寢便能被冊封寶林，除了杜太后之外，應該也頗得他的喜歡。
“妾身遵娘娘口諭?！?/p>
柔柔弱弱的聲音，聽著并無任何驕縱之意，瞧著倒不像是有靠山的人。
可能從杜家諸女當中脫穎而出，想來并不簡單。
姜姀對此倒也樂見其成。
她最怕杜卿珊是一個扶不起的，既然有城府、有手段，也不枉自己將人安排進明華宮。
想到之前那一幕，她笑著看向佳婕妤。
“你們剛才說什么呢？瞧著挺開心的。”
佳婕妤瞧著她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倒也不好視若無睹，爽朗地提及了前因后果。
“妾身那滿池子的荷花開得正艷，正在邀約諸位姐妹三日后賞荷，可是污了娘娘的耳？”
姜姀摩挲著茶盞的手微頓，重新掀眸看向了佳婕妤。
“聽聞，陛下素來喜歡你這嬌媚悅耳的聲音，本宮又怎么會覺得污耳？”
她端著青白色的瓷盞輕輕抿了一口，聲音亦是不緊不慢。
“既然是賞花宴，那便也讓新人們過去瞅一瞅，熱鬧之余也應該讓她們學一學，如何沐浴君恩。”
二人的對話看似軟綿，可眾人卻聽出了一股綿里藏針。
本以為——
這位失寵的皇后娘娘，應該不會選擇佳婕妤這硬茬子殺雞儆猴，可她卻偏偏做了。
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指出了佳婕妤專寵。
佳婕妤的臉色瞬間一黑，原本坐著的人倏地起身，朝著姜姀微微欠身。
“既然是賞花，那么又如何能少了皇后娘娘？妾身屆時掃榻相迎。”
她說完扭頭便走，沒有給姜姀開口的機會。
其余的嬪妃眸子里雖然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可還是正襟危坐，生怕引來上位者的注意。
姜姀并沒有被人甩臉子的難堪，反而又看向了杜卿珊。
“佳婕妤性子雖驕縱一些，可也是難得的實誠人，你既然住進了明華宮的偏殿，便要和她好好相處?！?/p>
她說‘好好相處’幾個字的時候，聲音聽著甚是輕柔。
杜卿珊羞答答地應了一聲，態(tài)度謙卑又溫和，瞧著倒是沒有背后有人的驕縱勁。
直至嬪妃們三三倆倆的離去，姜姀才將目光落在了洛充媛身上，聲音不咸不淡。
“你還有事？”
“表姐……我……”
洛充媛的雙手攪著手帕，眼神滿是心疼與歉疚，就連說話都不甚利索。
“既然進了皇宮，那便要遵守皇宮的規(guī)矩?！?/p>
姜姀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歪頭看向洛充媛的時候，雙眸噙著止不住的嘲諷。
“以后莫要再喚表姐了，本宮承受不起?！?/p>
洛家率先倒戈的時候，姜洛兩家的姻親便斷了，更別說她的母親因為洛家郁郁而終。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本不寒磣。
可寒磣的是——洛家借姜家的勢混得風生水起，最后卻反咬一口下死手。
姜家兒郎從詔獄走出來的那一瞬，沒有一個是健全的。
江淮和朝臣們，想要用這個方法阻擋姜家起勢，而動手的人則是洛家。
洛充媛薄唇緊緊抿在一起，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直至殿內的人散去，胥月才小聲提醒。
“您將人安排到明華宮，這后宮怕是要熱鬧了?！?/p>
“熱鬧了才好?！?/p>
姜姀鼻翼輕哼，她強忍著不適回宮，自然不是為了和她們姐妹情深。
——亂起來，她才有用武之地。
她抬起玉手輕揉鬢角，像是想起了什么，聲音又夾雜了些許無奈之色。
“青虞可安排好了？”
“已經(jīng)將人安排到了長樂宮，有桑婕妤照看，您也能安心一些?！?/p>
姜姀點了點頭。
她嫁給景淮后遲遲不曾有孕，也曾將這個侄女當親生女兒疼。
誰能想到，她竟然會入宮。
看到姜姀臉上隱有郁色，胥月也知道她心中定然不暢快，姑侄共侍一夫的事情著實算不得體面。
“娘娘，可要給她用藥？”
姜姀搭在案幾上的手驀然一緊。
她嫁給景淮的時候并非心甘情愿，曾經(jīng)一度服用無法同房的虎狼之藥，以至于后來子嗣艱難。
“既然進宮了，侍寢便是遲早的事情?！?/p>
“景淮素來是一個疑心病大的，若是給青虞用那虎狼之藥，怕是會聯(lián)想到當初的事情?！?/p>
那個互捅刀子的血夜，她都不曾口不擇言。
她清楚景淮那心高氣傲的氣性，她若是敢說出當初的真相，他怕是連一點活路都不給她。
“可是……您……”
“不過一個男人罷了，又不是稀罕貨。別人用得，我那侄女兒自然也能用?！?/p>
聽她這般說辭，胥月也只是嘆息。
她這會兒心里面指不定如何犯嘔，可事情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似乎已經(jīng)多說無益。
甫一下朝，景淮便知道了鳳棲宮發(fā)生的事情。
聽聞佳婕妤負氣而走，他倒是上趕著去安撫，話里話外都是彌補之言。
窩在他懷中的佳婕妤，哼哼唧唧了兩聲。
“妾身自然不敢和問心居那位相比，深知無法獨占一宮，可皇后娘娘也不能給妾身送來一尊大佛?！?/p>
她已經(jīng)讓人打聽清楚了。
當初給秀女們分配宮殿的時候，皇后原本想往問心居塞人，卻被帝王擋了回來。
反倒是她這里，招來一個惹不起的。
聽著她拈酸吃醋的話語，景淮也只是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并沒有出頭的意思。
眼瞅著帝王不搭話，佳婕妤輕咳了一聲。
她反手纏著景淮的脖頸，極其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眸，小鹿似的眼眸里藏著幾分忐忑。
“陛下，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歡妾身？”
倏地，景淮扣緊了她的下顎。
原本似笑非笑的眼眸染上了濃郁的探究，緊緊盯著她端詳了半晌，才淡淡地開口。
“不管男女，她都喜歡長得好看的……論長相，確實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