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數(shù)百年光陰，于我而言，不過是一次漫長的閉眼。
靜室里什么聲音都沒有，除了我自己的心跳，慢得像是快停了。
第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劈完，外面終于亮了。
我成了，成了這三界說一不二的凌天尊。
可我自己清楚，現(xiàn)在就是個樣子貨。
天劫掏空了我的一切，這副天尊的軀殼，華麗，但脆。
我留下的唯一破綻，也是我給他們的，最后一張請柬。
我等著呢。
說來就來。
“轟——！”
這動靜不是天上，是地下，從九幽煉獄里頭傳出來的。
我親手加固的封印，跟紙糊的一樣，碎了。
那股黑得發(fā)亮的魔氣沖出來，整個仙界都跟著抖了三抖。
一個頂天立地的鬼影子，踩著一地碎渣，從魔氣里走了出來。
是他，又不完全是。
衛(wèi)諶那張臉還在，就是扭曲得不像樣，半邊臉上，還貼著蘇晴雪那張哭喪的臉。
呵，還真是永不分離。
他身上那股力量，又仙又魔，亂七八糟，全是用恨意攪和出來的。
這賣相，可真夠難看的。
他周身的力量，不再屬于他自己，也不再屬于蘇晴雪，那是被恨意徹底污染、扭曲的怪物。
“凌妙音......”
他一開口，成千上萬個聲音從他喉嚨里擠出來，刺耳得很。
“我回來了！”
他身后，黑壓壓的一片，都是從煉獄里爬出來的東西，跟著他這個新出爐的魔神王，沖我的仙府就來了。
“今天，我就收了你的天尊道果，這三界，也該換個新主人了！”
口氣倒是不小。
“師尊！您剛渡完劫，不能動手！”
“結陣！攔住他們！”
我的弟子們，一個個紅著眼，提著劍就迎了上去。
他們用身體在我面前，筑起了一道墻。
我甚至想開口讓他們退下。
可來不及了。
那個成了魔的衛(wèi)諶，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只是不耐煩地揮了下手。
黑色的氣浪滾過去。
沖在最前面的大弟子，他那把跟了我上千年的本命仙劍，“當”一聲就斷了。
人呢？
連點灰都沒剩下，直接被那黑氣吞了。
一個，兩個，十個，一百個......
我眼睜睜看著，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每天恭恭敬敬喊我“師尊”的孩子們，在我面前，就這么沒了。
連一句完整的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
我算計了衛(wèi)諶，算計了蘇晴雪，算計了天道，算計了這最后一場獻祭。
這一切，不都在我的劇本里嗎？
我應該感到快意才對。
可為什么......我的神魂像是被人生生撕開了一條口子，疼得我連站都站不穩(wěn)。
我算到了一切的結局，卻偏偏沒算到，我這顆早就冷掉的心，原來還會痛。
我看著他，看著那張由仇恨拼接成的臉。
我的復仇，代價是他們。
這筆賬，好像算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