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七天后，我站在墓園的角落。
黑色的人群中，我像個游魂。
顧母抱著顧衍的遺像哭得肝腸寸斷，聲音在空曠的墓地里回蕩。
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竊竊私語聲如針芒般刺來：
“就是她，害死顧衍的女人?！?/p>
“聽說精神有問題，把丈夫逼死了。”
“真是造孽啊，這么年輕的小伙子...”
我低著頭，手緊握成拳。
指甲刺破掌心，疼痛讓我稍微清醒一些。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江徹。
他穿著黑色西裝，站在人群后方。
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眼中滿是愧疚和心疼。
看到他的瞬間，我腦海中閃過那個雨夜。
摩托車的轟鳴聲，血肉模糊的身體，還有顧衍臨死前那句話。
“撞你的人...”
我再也承受不住，轉(zhuǎn)身倉皇逃離。
身后傳來江徹追趕的腳步聲，但我沒有回頭。
我逃回家，反鎖房門，拔掉電話線。
整整一個月，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不見任何人，不接任何電話。
靠外賣維生，像只受傷的動物躲在洞穴里舔.舐傷口。
直到我最好的朋友小雨撬開門闖進來。
“輕語，你不能這樣下去！”她抱住形銷骨立的我，“顧衍已經(jīng)死了，你還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時候？”
在她的堅持下，我開始接受心理治療。
醫(yī)生是個溫和的中年女人，她耐心地幫我梳理那些錯亂的記憶。
“你的特殊體質(zhì)可能確實存在。”她說話的語氣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眼神閃著精光。
“它放大了你內(nèi)心的擔(dān)心和失望，也成為你精神崩潰的誘因之一，但這些都是不可逆的?！?/p>
她的話讓我清醒了不少，我想既然已經(jīng)無法彌補，那就再為顧家再做點什么把。
比如照顧顧母，至少讓她的晚年不那么凄涼。
可當(dāng)我出現(xiàn)在她家門口時，她透過門縫看到我，立刻歇斯底里地大叫：
“滾！你給我滾！殺人兇手！”
“我兒子是被你害死的！我不要你的施舍！”
我被她的話刺得渾身顫抖，卻不敢反駁。
因為她說得對。
是我害死了顧衍。
我被罵的灰頭土臉，倉皇離開。
可江徹卻沒有我走的干脆。
他每天下午三點，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我家樓下。
不打擾，不上樓，只是默默地看著我的窗戶。
風(fēng)雨無阻，從不間斷。
有時候我會偷偷從窗簾縫隙看他。
他就那樣坐在車里，像個忠誠的狗。
可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想起那個血腥的夜晚。
想起顧衍臨終時的眼神。
那道坎，我過不去。
在治療中，我回憶起更多和顧衍相處的細節(jié)。
他確實有很多不堪的地方。
利用我，欺騙我，傷害我。
但也有過真心的時刻。
比如我發(fā)燒時，他整夜不睡地照顧我。
比如我被人欺負時，他會憤怒地為我出頭。
比如每個紀(jì)念日，他都會精心準(zhǔn)備禮物。
是我病了，感知不到，也無法回應(yīng)。
我知道江徹撞我是意外。
他也受到了良心的譴責(zé)，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中。
但那道坎，我真的過不去。
直到一天傍晚，我偷偷去看顧母。
透過窗戶，我看到她一個人坐在客廳里。
頭發(fā)花白了許多，人也瘦得不成樣子。
桌上擺著顧衍的照片，她對著照片自言自語。
“衍兒，媽想你了...”
“你放心，媽會照顧好自己的?！?/p>
可她明顯病了，走路都不穩(wěn)。
身邊沒有任何人照顧。
我鼻子一酸，匿名找了最好的護工。
留下了足夠的錢，夠她后半生使用。
一個月后，護工告訴顧母是我安排的。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說：“我知道了?！?/p>
從那以后，她沒有再拒絕我的幫助。
但也沒有主動聯(lián)系我。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
我以為生活會這樣平靜下去。
我會帶著愧疚和悔恨，孤獨地度過余生。
江徹會繼續(xù)在樓下守候，直到他厭倦為止。
顧母會在我的照顧下，平靜地度過晚年。
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得讓人絕望。
直到那天，我接到顧母的電話。
“輕語，你有時間嗎？我想見見你?！?/p>
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仇恨。
“我有顧衍的東西要交給你。”
我愣了很久，才說：“好?！?/p>
時間定在明天下午。
地點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咖啡廳。
那個顧衍第一次帶我見她的地方。
掛掉電話后，我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不知道她要給我什么。
也不知道我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她。
窗外，江徹還在那里。
如往常一樣，靜靜地等待著。
他不知道，明天或許一切都會改變。
我們?nèi)齻€人的糾葛，或許會有一個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