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當時他是不知道的,等事情塵埃落定,老婆子跟他說的時候,他也訓(xùn)斥了老婆子。
只是說到底他也偏心大房,大禮又是長孫,他想著挑起整個家族的必定是長孫。
既然事情已經(jīng)定了,那也證明是松年沒有運道。他也就順水推舟了。
誰想到老婆子和劉氏兩個蠢貨,這么些年過去了,還能把當年的事自己給說出來!
真是沒見過這么蠢的!
姜大根這時無奈又吸了口旱煙,先看向姜婉笙姜松年兄妹倆,之后又看向三兒子。
孫女可以不在乎,反正總是要嫁人的。
可是孫子,還有三兒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是,大房是攥在手心里的肉!
他知道今天可能要傷三兒子的心了。
姜大根先對著姜婉笙說:“婉笙,你是姑娘,還是小輩,這事我和你說不著?!?/p>
姜婉笙呵呵一聲。
然后姜大根語氣帶著飄忽的心虛,看向姜三林:
“三林啊,這事現(xiàn)在說也已經(jīng)晚了。大禮已經(jīng)讀了這么些年的書,就連書院的先生都說他今年有望能考上秀才!
而松年這么些年卻沒有碰過書本,也不可能讓他們倆再換過來?!?/p>
說完他又看向姜松年:“松年啊,當初就是抓鬮,你也只有一半的幾率能讀書。
其實你大堂哥讀書和你讀書都是一樣的,都是咱家的兒孫。
等你大堂哥考上秀才舉人了,省不了拉扯全家!到時候自有你的好處。”
姜松年抿著嘴,不發(fā)一言。
那當年,他因為自己抓鬮不好,不能再讀書,傷心的日日夜夜又算什么!
姜松年抬眼,聲音冷淡:“爺爺說的好聽,自己讀書上進,以后躋身官場,奉養(yǎng)父母、照顧弟妹、封妻蔭子、報效朝廷,和被人拉扯、被人施舍,真是好個“一樣”??!”
姜三林心里這下徹底對他爹失望了。
他和女兒對視了一眼后,石破天驚的冒出一句:“我要分家!”
姜婉笙隨即站出來,力挺她爹:“爺偏心到這份上,還有什么好說的,我們分家!”
老爺子聽到“分家”,一下子不淡定了。反手將旱煙撂到桌子上,發(fā)出砰的一聲響,他抬眼瞪著姜婉笙:
“長輩在說話,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姜婉笙冷笑一聲:“爺您也不用這么壓我,我的事你覺得沒什么,我大哥斷了科舉路你也覺得沒什么。
畢竟又不是大房的人受了委屈。在你眼里,我們?nèi)亢投患矣炙愕昧耸裁矗?/p>
既然不在乎也看不起,不肯分家又攔著我們。不就是想讓三房和二房在這個家里繼續(xù)當牛做馬,供養(yǎng)全家,好供大堂哥一人讀書嗎?
那現(xiàn)在,我們不愿意了,爺爺!”
這個時候一直透明人一般的二房一家,也同樣露出了悲戚的神色。
是呀,他們二房和三房又算什么呢?
是爹娘生來專門給大房養(yǎng)的家生奴仆嗎?
姜松年隨即也朗聲道:“就算不讀書,我也能靠自己的一雙手,來孝敬父母和保護弟妹!既然爺奶偏心到這份上,也沒必要再留我們一家了。”
姜豐年:“就是!爺奶偏心到這個份上,干脆分家?!?/p>
沈秀芝:“我單知道,你們二老不喜歡我這個兒媳婦,沒想到親兒子親孫子親孫女在你們眼里也不算是個人!既然這樣,還有什么好說的,痛痛快快地分家吧!”
“我不同意分家!”老張氏最是維護大房。她自是知道寶貝大孫子之所以一直能好好的讀書,家里供得起,就是因為沒分家,二房三房一起供養(yǎng)著。
要是三房分出去了,二房還不得緊跟著也要鬧分家。
都分出去了,誰來干活供養(yǎng)她寶貝大孫子?。?/p>
大兒是個好的,卻向來不怎么會干活,地里的活計更是干的稀松平常。
劉氏更是個貪吃奸猾的,家務(wù)活都會偷懶,屋里的縫縫補補全指著大孫女。
剛?cè)⑦M來的孫媳婦,看著是個手巧的,只是還要讓她好好的陪著大孫,早日給她生個寶貝重孫子呢,也不能拉出來干活。
這個時候豈能分家?!
姜大根倒是一時沒出聲,只一股腦的悶著頭抽他的旱煙。
因為他從二兒子眼里也看到了傷心難過。
他怕的是,今天兩個兒子要一齊鬧分家。
結(jié)果果然不出所料,在老二媳婦周氏用力捅了捅姜二林的胳膊之后,姜二林也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對上他爹的視線。
“爹,既然三弟要分家,那我也跟著一塊……分家好了。俗話說,樹大分支,兒大分家,爹娘下面的重孫子都快要有了,也該分家了。
索性今日我們?nèi)糠珠_,只不過該孝順爹娘還是孝順爹娘。”
“呸!我沒想到老二你也是個奸滑頭的?!?/p>
老張氏十分生氣,一向最老實的二兒子也敢跳出來說分家。
“說什么孝順爹娘,你都要分出去單過了,還孝順什么爹娘!你要真想孝順我和你爹,就半句不要再提分家!一大家子熱熱鬧鬧住著,這才是正經(jīng)的孝順我和你爹呢!”
姜二林本就笨嘴拙舌的,剛剛鼓足勇氣說起那一段話,也是因為孩子們看著,媳婦兒逼著。
他一向最怕老娘,被老張氏這樣反駁回來,頓時又像個鵪鶉一樣,再蹦不出來一句話。
姜婉笙往二房那邊望去,二伯娘周氏也是個老實的,二堂哥姜永泉不要說,和二伯二伯娘一模一樣。
倒是三堂哥一向聰明。
果然,姜永安看著他爹被他奶一句話給頂回來了,就知道指望他爹還是不成。
當即站了出來:“爺奶,大堂哥讀著書就算了,全家獨一份的好處都是他的。
只是大堂哥還沒有考上秀才,你們就先張羅著給他娶妻。娶妻也算了,誰讓他是家里幾個兄弟中最大的。
可是大堂哥娶妻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怎么還沒輪到二哥?二哥今年也二十了,我今年十九。隔村里的一般人家早就說媳婦兒了,有的估計孩子都能去打醬油了!”
“我就問一句,爺奶準備什么時候考慮我們兄弟倆的婚事?”
老張氏一張嘴最是能說:
“當然是等你大哥考上秀才了!到時候咱家可就是書香門第了,又有地位,又有錢,保準給你兄弟倆娶上這四里八村最漂亮、最賢惠的姑娘!”
姜永安嗤笑一聲:“奶這話說的好,只是大堂哥什么時候能考上秀才?
他要是明年考不上,那我和二哥就明年娶不了媳婦兒唄。他要是后年考不上,那我和二哥就后年娶不上媳婦兒唄!”
老張氏一聽這話,氣的揚手要打他:
“嘿你個小兔崽子,你這話怎么說的?怎么能咒你大堂哥呢?!”
姜婉笙適時開口:“不是三哥咒大堂哥,而是奶你也偏心太過了!你怎么不讓大堂哥考上秀才了再娶媳婦兒呢!到時候有了秀才功名,大堂哥沒準兒都能娶到縣里的千金小姐呢~
奶你怎么不再等等,怎么就看大堂哥年紀到了就先給他娶妻了?”
老張氏放過姜永安,轉(zhuǎn)過來又要找姜婉笙的事。只是看著站在她后面擺出架勢的姜松年和姜豐年,又不敢真的抬手去打她。
只瞪著一雙死魚眼說道:“你個丫頭片子最會胡攪蠻纏!你大堂哥讀書辛苦,自是要早早的給他娶個媳婦好照顧他。
永泉和永安又不用讀書那么辛苦,等家里有了條件,再給他們?nèi)⒑玫墓媚锞褪橇?!?/p>
姜婉笙:“奶,你一張嘴真會說!只是要二堂哥和三堂哥不愿呢?”
姜永安看了一眼姜婉笙,連忙拉上自己的親哥哥姜永泉。兩個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對老張氏說:
“對,奶,我們倆不愿意!”
“嘿,你們兩個小癟犢子!我打死你們,看你們還給我犟不犟!”
老張氏拿著掃帚追著姜永泉和姜永安滿院子打。
姜二林為難的蹲在地上直抓頭發(fā),倒是姜松年和姜豐年去攔住她奶。
周氏看自己兩個兒子身上,被老張氏用掃帚拍的全是灰土印子和爛葉子。
終于爆發(fā)了。
聲嘶力竭地說:“分家!一天也不過了,現(xiàn)在就分家!”
老張氏拿著掃帚停了下來,睜大眼看著周氏不可置信地說:
“周氏你要翻天?。 ?/p>
作勢要一掃帚拍死周氏。
“夠了!”
最后還是姜大根無奈發(fā)了話:“別鬧了!分,今天就把這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