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焱翻到了屋內(nèi),關(guān)窗時,深覺后背一陣森涼。
武將對于危險的天然警覺讓他第一時間回身,向窗外看了一眼。
不遠處的樹上并無寒光,風吹枯葉,看起來沒有任何人埋伏。
幾經(jīng)確認后,盛焱終于肯稍稍放松警惕,輕手輕腳地朝著楚玉洹榻邊靠近。
室外,盛焱方才看過好幾遍的大樹之后,屋頂上,高聳的檐牙遮擋下,面覆漆黑狼紋面具的七皇子府暗衛(wèi)之首奎木狼正手持弩箭,冷萃的目光盯緊盛焱翻進去的那扇窗。
他勁窄的腰上擱著一只手,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清透漂亮,緊緊掐著他的腰按住他的穴道,以一種溫柔又不容拒絕的力道,阻止了他對盛焱放冷箭。
手的主人,正是那剛從楚玉洹房間里出來的太醫(yī)令,現(xiàn)任太醫(yī)院院首,柳新月。
被對方這樣一拽,奎木狼無法再瞄準盛焱,手上的力道漸松,片刻后,幾分懊惱地冷哼出一聲。
他試圖掙脫,一連三次沒掙開,眸光更冷,終于開口道:“心月狐,大半夜的不回你的太醫(yī)院,偏要在此與我作對是么?”
奎木狼,心月狐……
這些原本是天宮二十八星宿的名字,卻被楚玉洹拿來,為他耗費多年心血,精心培養(yǎng)出的二十八個心腹暗衛(wèi)賜名。
奎木狼面覆狼紋面具,忠誠而寡言,日常貼身保護楚玉洹,不允許任何危險之人靠近他。
心月狐洞察人性善偽裝,便派到太醫(yī)院,以保證楚玉洹能接受到最好的治療,不至于哪天一個不留神,被人毒死。
干冷的夜風凜冽刮過周身,奎木狼一句話剛罵完,柳新月的另一只手已經(jīng)緩緩繞到他胸前,找準胸肌的位置,收手,十分流氓地捏了一下。
“!”
奎木狼瞳孔驟縮,薄唇抿緊,面具之下的臉連帶著雙耳都不受控制地泛起紅。
別誤會,氣的!
偏那始作俑者衣袍上帶著淡淡的他喜歡的藥香,被風吹涼的唇倚在他耳邊,音色清淺:“我說,氣性別那么大嘛,殿下給他種了‘情蠱’,無藥可解,如今他與殿下性命相連,殿下生他才能生,殿下死他也得死。”
“他不會蠢到去害殿下的。”
“而且,你看不出來嗎?殿下歡喜他……”
話音落,奎木狼神色驀然一滯,雙眸寂寂無光,呼吸都比平日里慢了好幾拍。
“再說了,即便殿下不喜他,給他下蠱只是為了控制他,那……”
奎木狼的神色稍稍亮起,他雙唇抿緊,認真等著柳新月接下來的話,腰卻忽然被抓了一把!
賤兮兮的聲音帶著幾分偏酥的語調(diào)自身后傳來,騷得過分:“那你最近是不是鍛煉了,腰又細了些,手感又好了……??!”
“砰——”
奎木狼終于忍無可忍,一記肘擊,將柳新月懟下了房頂。
冷風蕭瑟,楚玉洹的房間內(nèi)燭火未熄,自窗子上還能看見他清瘦的剪影。
盛焱立在他床頭。
剪影逐漸模糊,奎木狼怔怔地愣著神,好半晌,才發(fā)覺是自己的視線在逐漸模糊。
怎么就哭了呢……
室內(nèi)軟榻上,楚玉洹的雙目依舊緊閉,他沒有醒,不知是藥的緣故還是身子虛耗過度,他的面容蒼白,表情幾分痛苦。
但好在,呼吸是均勻的,他睡熟了,不至于痛苦的清醒。
榻邊的矮柜上有亮光晃了盛焱的眼,盛焱轉(zhuǎn)眸過去,是兩瓶整齊擺放,一瓶已經(jīng)打開并使用過了的舒痕膏。
盛焱起初沒在意,別過眼去時,才終于遲鈍地意識到了什么——
他看向楚玉洹的脖子,那上面,曾經(jīng)被自己掐出的指痕和被三皇子掐出的指痕都不見了。
楚玉洹……真的買了舒痕膏。
還認真地涂了。
只是上次與他交媾時自己沒有注意到,還又將他的脖子勒出了一圈血印子,皮都破了,到現(xiàn)下都沒好。
“楚,玉,洹?!笔㈧晚p動,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真的是兇手嗎?”
今夜并非陰天,月華依舊灑在楚玉洹身上,靜悄悄的,沒有生息。
只是此時,他求生的意志似乎又低迷了些。
有一股微弱卻又刺鼻的味道浸入盛焱的鼻息,盛焱眸色稍稍一凌,輕手輕腳地朝著那味道的來源找去。
他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最終,鎖定了楚玉洹擱在窗臺上的那一盆郁金香。
艷麗麗的紅色花骨朵,這種花在冬季里養(yǎng)活實屬不易,擱在窗口看也確實能夠賞心悅目,只不過……
盛焱落指,掰開花苞,慢慢在花瓣中滑了一下,指腹上沾了點紅,他湊到鼻子下聞了聞,隨即抬手,“嘩啦”一聲將那盆花打翻去了窗外。
花盆落地鳴出一聲驚心的脆響。
盛焱的眸色漸漸壓沉,其中充盈著厭惡與不屑。
他生來便對味道有著極高的敏感度,這也使得他在多次毒殺中保住了性命。
但他方才在屋頂上分明聽那柳新月一再囑咐,“殿下,朱砂性寒,遇熱而有毒,恐會與殿下體內(nèi)之毒勾連,加速毒發(fā),殿下日后讀書寫字,還是要避免碰到朱砂?!?/p>
但如今,這盆郁金香待放的花瓣中卻摻和了微量有毒的朱砂。
楚玉洹身子弱,屋子里初冬就燒上了地龍,溫水灑在花瓣上任由味道蒸騰而出,明擺著要取他的命。
下作!
下三濫的腦子想出的下作法子,這花是方才幫楚玉洹收拾房間的下人擺上去的,是哪個?長什么樣子來著?
盛焱的呼吸微微急促,對著月光,尖利的小虎牙暗暗咬緊下唇,就算是要殺,楚玉洹,也只有他能殺!
窗子隨著那盆花的落地被撞開了,清冽的夜風入戶,吹動盛小將軍身后的馬尾發(fā)絲輕撩,盛焱的身姿挺拔,腰腹有力,接近完美的九頭身比例將那一身武將鍛煉出的金石殺伐氣勢襯托到極致。
也許是思考得太過入迷,盛焱沒分辨出身后過分輕盈的腳步聲。
突然,他的腰被抱住,一副過熱的微微顫抖的身體自背后毫無征兆地貼上他。
楚玉洹就這樣抱住了他,臉頰無聲貼在他頸側(cè),身上裹著尚未散去的藥味,柔軟的發(fā)絲蹭了蹭他的下頜。
微癢……
不止微癢。
盛焱眸光一滯,聽楚玉洹含糊著嗓子喃喃了一句:“Baby,you're so hot.”(寶貝,你可真辣。)
這話是什么意思,盛焱沒聽懂。
他只知道楚玉洹如今渾身燙得像個火球,說完,又踮起腳用臉蹭蹭他的臉。
干澀的唇無意識地擦過他的臉頰。
不規(guī)則的氣息肆意暈染。
盛焱的臉是燙的。
不止臉是燙的。
他緩緩偏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