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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jié)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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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前夜,胞妹要與寧王蕭云霆聯(lián)姻。

蕭云霆手握十萬精兵,年方七十有五。

青梅竹馬的少年郎不忍妹妹嫁予年邁老者,連夜?jié)撊牒罡笕ⅰ?/p>

成親那日,我孤身身著鳳冠霞帔遣散賓客。

未料到,一位佝僂著背的老王爺拄著龍頭杖緩緩行來,擲下一枚雕龍玉佩:

“姜姑娘,你的情郎奪了本王的王妃,本王要你取而代之。意下如何?”

我輕抬下頜:“即刻行禮?禮樂尚在?!?/p>

1

蕭云霆聽我這么說,枯槁的手指摩挲著龍頭杖笑了:

“這不急?!?/p>

他渾濁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喜堂,杖尾隨意挑開我頭上的鳳冠,珠翠嘩啦啦墜了一地。

這鳳冠本就是侯府給妹妹的贗品,我戴著不過充數(shù),上頭的珊瑚珠早被蟲蛀得千瘡百孔。

我早該知道,陸明遠從未真心待我。

蕭云霆忽然冷笑一聲:“姜姑娘,本王的聘禮從不寒酸,豈會讓你在這破敗祠堂成親?”

他抬手示意,身后暗衛(wèi)立刻呈上一方金絲檀木匣。

“三日后,本王的王府張燈結(jié)彩,親事書已蓋好玉璽,嫁衣也由云錦坊連夜趕制,如何?”

我垂眸望著匣中流光溢彩的赤金步搖:“王爺說什么便是什么。”

蕭云霆剛離開,陸明遠就闖了進來。

我將雕龍玉佩攥得生疼,抬眼睨他:

“陸公子,這親事,結(jié)不成了。”

陸明遠喉結(jié)滾動,輕聲喚我:“阿晚,你別胡鬧?!?/p>

“阿柔才十六歲,蕭云霆年逾古稀,她嫁過去就是入虎口?!?/p>

“我們自幼一起長大,我看著她長大,實在無法眼睜睜看她跳進火坑。”

“所以你就把我推進火坑?”

我譏諷地笑出聲,“你可想過,我該如何面對滿朝文武?”

陸明遠眉頭緊蹙:“我以為你會懂我的……”

他向前一步,聲音放軟:“這么多年的情分,你真忍心見死不救?”

“阿柔身子弱,禁不起半點刺激,她要是……”

我打斷他的話:“所以,你的未婚妻能被當(dāng)眾拋棄,姜柔卻金貴得碰不得?”

陸明遠臉色驟變:“阿晚,你別不講理!”

“你知道阿柔多依賴我,她若出了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他伸手想抓我的手腕:“你是我的人,這不會變。等安頓好阿柔,我一定……”

我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眶發(fā)酸。

然后,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陸明遠踉蹌后退,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

“你的意思是,成親當(dāng)日丟下我,轉(zhuǎn)頭去娶姜柔,我還得巴巴等著你的施舍?”

我逼近他,“等你膩了,再賞我個侍妾的名分?”

陸明遠惱羞成怒,眼底泛起狠意:“姜晚,別給臉不要臉!”

“整個京城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被退親事的殘花敗柳。沒了我,你以為誰還會要你?”

“我肯給你留條活路,是你不識好歹!”

他甩袖欲走,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才驚覺指甲已深深掐進掌心。

曾經(jīng),陸明遠不是這樣的。

我們青梅竹馬,私定終身。

他會在我生辰時踏雪尋梅,會在我受委屈時將我護在身后。

但一切都在姜柔被接入侯府后變了。

姜柔說害怕黑夜,要陸明遠徹夜相伴。

他開始日日守在她的小院,陪她撫琴作畫。

她做噩夢,他便衣不解帶地守著。

有一次,我感染風(fēng)寒咳血,派人去請他。

他卻語氣不耐:“阿柔正在發(fā)熱,你別添亂!自己找大夫去!”

我蜷在床榻上,聽著窗外的雨聲,突然就明白了。

原來在他心里,我早就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了。

2

隔日,蕭云霆的聘禮便入了侯府。

整條朱雀大街被玄鐵甲車堵得水泄不通。

車廂門一掀,赤金香爐、白玉屏風(fēng)、西域進貢的夜光珠,皆是內(nèi)庫里珍藏的貢品。

我娘捧著一對羊脂玉鐲,指尖抖得幾乎握不住:“這可是前朝皇后的陪嫁!是宮里的東西啊!”

我爹摩挲著鎏金鑲寶石的太師椅,笑得合不攏嘴:“瞧瞧寧王這排場,阿晚嫁過去,妥妥的王府主母!”

“嫁得好!嫁得好??!”

我立在廊下,看著滿地珠光寶氣,眼神涼得像冰。

他們歡喜得如同中了狀元,而我不過是用來換前程的籌碼。

我爹拍著我的肩:“阿晚,入了王府要守規(guī)矩,伺候好王爺?!?/p>

“等王爺百年之后,王府的家業(yè)分你一份,咱們姜家就能光耀門楣了!”

我靜靜聽著,喉間泛起苦澀。

這真的是我的父母?

當(dāng)初妹妹要嫁蕭云霆時,他們哭天搶地,說寧王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怪物。

輪到我,倒成了天大的造化?

這時,幾個婆子躲在角門后竊竊私語:

“聽說老王爺油盡燈枯了?!?/p>

“可不是,上個月咳血,連著請了七個太醫(yī)都沒治好?!?/p>

“指不定哪天就咽氣了?!?/p>

“新婦就要守寡,這晦氣事兒……”

“守寡算什么?王府規(guī)矩森嚴,搞不好還要殉葬呢!”

“哎喲,前兩任王妃下葬時,聽說活埋了十八個丫鬟……”

“那這姜家小姐……”

我攥緊袖口,面上仍是平靜如水。

殉葬?

倒也解脫。

反正這侯府里,我早就是個多余的人。

自從姜柔被接進府,她成了爹娘的心肝肉,我卻成了府里的下人。

她睡金絲楠木床,用和田玉枕,院里四季都有新鮮的時花。

我住的西廂房漏風(fēng)漏雨,墻角爬滿青苔,冬天連炭火都分不到半盆。

她想吃荔枝,爹娘派人快馬加鞭從嶺南運送。

我想添件冬衣,卻被罵不知節(jié)儉。

姜柔生辰,爹娘送她能照見人影的青銅大鏡。

而我,連面巴掌大的銅鏡都不配擁有。

但此刻不同了。

寧王送來的聘禮堆滿三間庫房,那些我曾可望不可即的珍寶,如今觸手可及。

我隨手拿起一支金鳳釵,在鬢邊比劃。

我娘見狀,臉色驟變:“放下!這是能亂動的嗎?”

我冷笑一聲:“王爺送我的,戴戴都不行?”

她咬著牙忍下怒意:“戴歸戴,仔細些別磕著碰著?!?/p>

真是諷刺。

我又取出一頂九鳳銜珠冠,端端正正戴在頭上,對著銅鏡扯出一抹冷笑。

侯府容不下我,王府未必是好去處。

可至少現(xiàn)在,這些榮華富貴都是我的。

要死,也得做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鬼。

我滿身珠翠踏出侯府,剛轉(zhuǎn)過街角,便迎面撞見一輛熟悉的棗紅馬車。

3

車簾挑起,姜柔踩著金線繡鞋,環(huán)著陸明遠的手臂款款而下。

她瞥見我頭上的九鳳冠,先是一怔,隨即捂著嘴嗤笑出聲:“姐姐這是唱哪出?莫不是把戲班子的行頭偷出來了?”

她上下打量我周身珠翠,眼尾含著輕蔑:“這翡翠鐲子綠得發(fā)灰,怕不是街邊攤子上的假貨?妹妹這有對新得的鐲子,姐姐若是不嫌棄……”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對銅環(huán),作勢要往我手上塞。

我冷眼看著她,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卻歪著頭,眼波流轉(zhuǎn):“姐姐莫要怨我,明遠哥哥心疼我身子弱,我也是沒辦法?!?/p>

“往后咱們姐妹還能常常見面,只是……”

她頓了頓,聲音越發(fā)軟糯,“明遠哥哥說先娶我入門,姐姐可要委屈些了……”

我嫌惡地甩開她的手,銅環(huán)哐當(dāng)落地。

姜柔驚呼一聲跌坐在地,眼眶瞬間泛紅:“姐姐為何推我?我知道你怨我,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夜夜噩夢纏身,明哥哥不過是想多陪陪我……”

陸明遠幾步?jīng)_過來,狠狠將我搡開:“姜晚,你瘋了?”

“你明知阿柔受不得刺激,還要下狠手?”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我,字字如刀,“等到時候進了陸家,你最好安分些?!?/p>

“后院柴房歸你住,粗茶淡飯管飽。”

“若是敢傷阿柔分毫,立刻給我滾!”

說罷他俯身抱起姜柔,語氣陡然溫柔:“別怕,咱們回家?!?/p>

我立在原地,看著姜柔伏在他肩頭,回頭沖我露出得意的笑。

侯府嫡女的身份,早就是個笑話。

姜柔的嬌弱,向來只在人前發(fā)作。

當(dāng)著爹娘和陸明遠的面,她連說話都帶著哭腔,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

背著人時,卻會扯著我的頭發(fā)往墻上撞:“姐姐怎么還不死?留著占地方。”

我向爹娘訴苦,卻換來一頓責(zé)罵:“阿柔可憐,你就不能讓著她?”

如此,我的胭脂水粉、首飾衣裳,一件一件都成了她的。

在嫁入寧王府前,我路過綢緞莊,想買匹月白軟緞做件新衣。

剛踏進門,便見陸明遠陪著姜柔,各色綢緞在她面前堆成小山。

我剛走近,陸明遠已將姜柔攬入懷中,冷冷開口:“這些都是阿柔的。”

姜柔倚在他胸前,眼含笑意:“姐姐也想要綢緞?”

她拿起一匹猩紅錦緞,掩唇輕笑:“只是這顏色,姐姐怕是撐不起來?!?/p>

“都說東施效顰,姐姐這般……”

她突然從角落里翻出塊粗麻布,“倒不如這塊合適,你看,又灰又糙,和姐姐多配?。 ?/p>

我盯著她扭曲的笑臉,心底一片冰涼。

不再多言,轉(zhuǎn)身離去。

回府時,管家捧來個檀木匣:“小姐,寧王送來了賀禮?!?/p>

只見半人高的朱漆匣中,躺著一支通體瑩潤的玉簪。

羊脂白玉雕成的并蒂蓮栩栩如生,最顯眼處,刻著小小的“蕭”字。

我的指尖撫過溫潤的玉面,胸腔里沉寂多年的某處,突然泛起一絲暖意。

原來這世上,真有人會把我的喜好,放在心上。

那個老態(tài)龍鐘的蕭云霆,竟也有這般細膩的心思?

4

三日后,便是我與蕭云霆大親事的日子。

這場親事約,怕是正如府中傳言,不過是老王爺尋個活人殉葬。

無所謂了。

我這條命本就如風(fēng)中殘燭,陪葬也好,赴死也罷,我照單全收。

迎親的儀仗來了。

百匹披紅戴花的駿馬在前開道,八抬金絲楠木大轎緊隨其后,隊伍蜿蜒數(shù)里,將整條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轎簾掀開,兩個嬤嬤福了福身:“姜姑娘,請上轎?!?/p>

我身著云錦嫁衣,蓮步輕移跨過門檻,正要踏入花轎,忽聽得街角傳來一聲暴喝:

“姜晚!你這是要干什么?!”

循聲望去,陸明遠身著玄色喜服,胸前綴著的紅綢花鮮艷刺目。

他死死盯著我身上的嫁衣,眼底泛起血絲:“穿成這樣來攪局,你安的什么心?!”

我冷眼看著他,未發(fā)一言。

他越發(fā)癲狂,額角青筋暴起:“是不是想讓阿柔難堪?想用這種下作手段逼我回頭?”

他突然轉(zhuǎn)身面向圍觀百姓,高聲嗤笑:“諸位瞧瞧,這就是侯府嫡女!”

“被退親事后還不知廉恥,竟穿著嫁衣來搶親!”

“今日我要迎娶阿柔,她卻跑來丟人現(xiàn)眼!”

話音未落,他猛然抓住我的手腕:“既然想你這么想引起我的主意,我便遂了你的愿!”

一聲令下,身后家丁蜂擁而上,伸手就要撕扯我的嫁衣:“扒了這蕩婦的衣裳!讓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我反手甩開家丁的臟手,語調(diào)冰冷如霜:“陸明遠,我要嫁的人不是你?!?/p>

四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連陸明遠都瞪大了眼睛。

他陰惻惻地開口:“你在說什么胡話?”

“還不趕緊幫姜小姐把身上的嫁衣脫了!”

那些家丁再次圍了上來。

一雙雙粗糙的手在我身上胡亂摸著,就在一雙手伸到我胸前即將撕爛我的嫁衣時,我驚恐大叫:

“滾開!滾開!我是寧王妃!”

眾人吃驚時,一道低沉的聲音破空而來:“哪個狗膽包天的混賬,敢動本王的王妃?”


更新時間:2025-06-25 14:29: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