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護士欲言又止,最終默默離開了。
病房剛安靜沒多久,手機突然響了。
江嶼白摸索著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
“小江啊,我是爺爺?!?/p>
江嶼白一怔。
在日記里,宋家這位老人似乎是唯一對他好的長輩了。
“小江啊,這陣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電話那頭傳來宋爺爺慈祥又心疼的聲音,“你受苦了。既然溪婉嫁給了你,就一定要好好對你。你放心,爺爺為你出頭?!?/p>
這是失憶以來,江嶼白第一次感受到真切的關(guān)切和愛意。
他鼻頭尖一酸,差點掉下淚來:“不用了爺爺,我很好。”
“你這個小江慣會讓我心疼?!彼螤敔攪@氣,“明明是真正的大少爺,被拐走后受了那么多苦,你那父母不心疼你不說,反而還對養(yǎng)子好過你。還有溪婉也是……”
“這些年你為她付出那么多,她挑剔難伺候,你硬是學會了全套按摩手法;她喜歡的那套絕版茶具,你跑遍十幾個城市才找到;她胃出血住院時你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照顧,她母親去世時你一手操辦葬禮……她卻如此冷待你,分不出真心。他是會后悔的啊!”
江嶼白怔怔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這些事他都不記得了,但光是聽著,心臟就一陣陣抽痛。
“好了,爺爺要去做檢查了?!崩先俗詈笳f道,“記住,以后有事就找爺爺撐腰。”
電話掛斷后不久,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宋溪婉站在門口,眼神冰冷。
“前腳過敏鬧自殺,后腳又去找爺爺撐腰,江嶼白,你為了見我,除了自殺和找爺爺,就沒有別的招數(shù)了是嗎?"
江嶼白想解釋,但看著她充滿譏諷的眼神,最終只是輕聲說:“我不是故意鬧自殺,是我忘了自己花生過敏。”
“忘了花生過敏?”宋溪婉冷笑,“你怎么不說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江嶼白靜靜地看著她。
是啊,他就是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他忘了那個為愛卑微的江嶼白,忘了那些年刻骨銘心的絕望,更忘了……曾經(jīng)對她深入骨髓的愛意。
但這些,他一個字都沒說。
或許是爺爺施壓,宋溪婉勉強留下來“照顧”他。
說是照顧,倒不如說是另一種折磨。
輸液管回血了她視而不見,熱水燙到手她無動于衷,連他呼吸困難按鈴求助,她都只顧著給助理打電話:“淮星手上的燙傷換藥了嗎?……嗯,把最好的祛疤膏送過去。”
最可笑的是,明明已經(jīng)不愛她了,江嶼白還是覺得窒息。
他難以想象,從前那個愛慘了宋溪婉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熬過這些年日日夜夜的折磨?
窗外的梧桐葉飄落,他忽然想起日記最后一頁寫的話:
【如果有一天我不愛你了,那一定是我的心死了?!?/p>
現(xiàn)在想來,那個寫下這句話的江嶼白,大概早就死在了無數(shù)個被忽視的深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