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父親和他的助理一起被抓奸在床后,母親果斷選擇離婚。
距離婚姻冷靜期結束還有二十五天。
父親嘴噙雪茄,噴著發(fā)膠。
“今年父親節(jié),我想要你們給我辦場葬禮?!?/p>
“咋樣?配合配合?葬禮上,我看誰哭得痛,我就把我公司一半的股權都給她?!?/p>
我和哥哥相視不語,都知道他意有何指。
“我不管!如果你們真有孝心,就在父親節(jié)那天為我辦場全市最大的葬禮!”
父親吹吹胡子,撇下話就摔門離去。
哥哥接住我求助的眼神:“那就再賭賭他的誠意?!?/p>
提前通知好各親朋后,我們開始聯(lián)系喪葬公司,預訂豪華VIP流程。
父親節(jié)當天,我與哥哥身披孝服,跪在靈柩前“失聲痛哭”。
母親踩著高跟鞋最后一個趕來,一個趔趄。
“胡狄胡漾,胡德柱死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當然不知道了,因為我們那爹現(xiàn)在正貓在棺材里,盤算著如何把她包里那封離婚協(xié)議撕了。
1
我和哥哥同時抬頭,嘴角的笑還沒來得及收回。
母親甩掉高跟鞋,紅著眼眶沖過來。
“說話!他什么時候死的!這么大事為啥不告訴我!”
我和哥哥面面相覷,因為父親要的就是用這陣仗把她吸來。
“媽,事發(fā)突然,天又熱,想著趕緊走完流程埋了?!?/p>
哥哥拾起情緒,一本正經(jīng)道。
我跟著狂點頭。
“嗯嗯,不然,爹會臭?!?/p>
母親狐疑地盯著我倆,隨即托起我下巴,擦擦我眼角。
意識到她是發(fā)現(xiàn)我在裝哭,我甩開她的手,轉身抱著爹的棺槨痛喊。
“爹啊!你咋就走了呢!你還沒見到我嫁人啊!”
邊喊邊斜眼瞄母親。
她將信將疑地將哥哥拉向一邊。
“他到底咋死的?啥時候死的?”
“要不是那小蹄子告訴我,是不是連他埋了我都不知道?。俊?/p>
哥哥眉毛一抽,清清嗓子。
“媽,爸,他,是,那個......”
我又哭嚎起來。
“爹??!你死得好慘啊!那么大一車,你咋就沒看見呢!嗚嗚——”
“哦,他被車撞了?!?/p>
哥哥立即會意。
“沒告訴您,是因為爸想著,您還在生他的氣,怕您不肯原諒他。”
母親冷哼一聲,踉踉蹌蹌向父親的遺照走去。
“胡德柱,你最好是真的死了。”
聲音從她齒間擠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張言青理理領帶,跟上前。
“夫人,您節(jié)哀?!?/p>
母親攥緊拳頭:“我節(jié)哀?賤蹄子,你樂壞了吧?”
“胡德柱給你留了多少遺產(chǎn)???值得你做這么大犧牲?!?/p>
“啊?好好一20出頭的年輕人,跟了五六十的老頭,你到底他媽圖啥!”
張言青也不惱,眾目睽睽下,緩緩吐出:“圖他人好?!?/p>
2
話畢,棺材板猛地抬了一下。
母親瞪大了雙眼撲過來。
我一把壓住棺材板:“啊抱歉,我不小心碰到了!”
“打開?!?/p>
“媽,爹死得慘,修容師花了好大勁也沒能恢復如初,真是怕嚇著你了。”
我抓緊棺材板,吞吞口水。
“打開!”
母親眼底的涼意觸上我手腕,冷得我不得不將手松開。
母親剛要掀開棺材板,父親的聲音在她背后響起。
“愛芳!”
母親一激靈,轉身。
熒幕上,父親捏著小胡子,咧著嘴。
我斜眼對上哥哥的視線,哥哥沖我點點頭。
還好,哥哥將這個環(huán)節(jié)提前了。
“愛芳啊!一晃眼三十年啦~”
父親嘆氣感慨,眼底盛滿深情。
“想當初,我下鄉(xiāng)采集資料,不幸溺水,是你一把將我撈起?!?/p>
錄制這段視頻時,我和哥哥就在旁邊。
父親得意地跟我們講那時他是如何假裝溺水的。
“為我做長達十分鐘的人工呼吸!”
講到這段,他攬著哥哥,繪聲繪色講少女的唇有多綿軟。
“愛芳啊,你還記得嗎?后來我死皮賴臉地把你追到手?!?/p>
“你父母本來是不同意我們的婚事的,但你一個人硬剛,直言你已經(jīng)懷了我的孩子。”
錄制這段時,父親點了暫停。
悄聲跟哥哥說,在他們那時候,女孩的清白比臉還重要,懷了誰的種,就必須跟誰結婚。
繼續(xù)錄制,父親擼把臉,哽咽道。
“我現(xiàn)在還記得,你為了我,挺著肚子跪了三天,才求得你父母心軟。”
“當時我事業(yè)才剛有起色,兩千塊錢的彩禮錢,你便死心塌地地跟著我了。”
“愛芳,我這輩子都欠你的??!”
后捂臉抹淚。
底下張叔叔開口道:“唉,想當年,德柱是真的稀罕你啊?!?/p>
王叔附和道:“是啊嫂子,胡哥當年雖然談了那么多個,可只帶過你見我們幾個兄弟啊?!?/p>
母親沒作回應,眼角泛光。
熒幕的光繼續(xù)閃動,父親抿抿被發(fā)膠固定好的劉海。
“愛芳,我知道,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你走后的這些天,我后悔萬分。”
其實是沒人幫他搓苦茶子,上痔瘡膏了,他急得天天對我和哥哥嚎叫,但沒人理他。
“但是愛芳,話又說回來,要不是你跟劉炫不清不白的,我也不會一氣之下做出那種蠢事,對不?”
母親臉色一沉,眼角的觸動全無。
哥哥說,母親自打和父親在一起后,就再沒見過那位叔叔了。
“嫂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啊,咱幾個誰不知道劉炫那小子是你初戀啊?又是咱哥的死對頭,你這不是純惡心咱哥呢嘛?”
“是啊嫂子,那劉炫再有錢,再比咱哥有本事,他也是過去式了,這也就是咱哥大度,要是我老婆啊,我早就打......”
王叔話還沒說完,腦殼就被王嬸來了一記,王嬸的白眼壓下他欲張開的嘴。
張言青上前按下暫停,整場氣氛摻雜著怪異的情緒。
“繼續(xù)下個環(huán)節(jié)。”
無視我和哥哥詫異的眼神,張言青低聲對主持說道。
3
“把視頻放完。”
母親環(huán)抱雙臂,直直盯著熒幕。
哥哥眼睛微瞇,視線燙的主持手足無措,忙點繼續(xù)播放。
父親的聲音帶著玩味,緩緩飄來。
“不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畢竟我這直接被抓了個現(xiàn)行嘛,是吧?”
父親這點倒是說得沒錯,他最大的錯就是這次被抓了現(xiàn)行。
雖然他風流好玩的名聲傳千里,但母親對此向來是不聞不問的。
哥哥剛滿月,父親便迫不及待竄進酒店點了只烤雞來吃。
烤雞的美味讓他不忍止步于此,更加胃口大開,更加變本加厲。
多年來,什么大盤雞、白切雞、口水雞等全被他嘗了個遍。
而這些,全是他親口講給我和哥哥的。
每每品到極品菜肴,他都會閉著眼邊回味邊講給我和哥哥聽。
他拍著哥哥胸脯:“學著點啊崽子,以后結了婚也別虧待自己?!?/p>
幼時,我聽不懂,抱著哥哥的腿:“等我結了婚也要吃烤雞!”
父親拉開我,拍拍我的頭:“女孩子家,可得本分,結沒結婚都不許吃。”
后忽略我?guī)е箽獾碾p眼,甩出幾張鈔票。
“拿去買吃的吧,給你們講的小秘密可別告訴你們媽啊。”
我初一那年,父親的口味已經(jīng)不再局限在吃烤雞了。
而我實在受不了,不顧哥哥的阻攔,偷摸給母親寫了封信,將父親的所作所為全部奉出。
母親撕掉信,淡淡道。
“天底下就沒有哪個男人不出軌的,他只要藏好別被我抓到就行?!?/p>
父親似乎早就知道母親這樣的原則,所以在母親面前,他那條骯臟的尾巴從未露出。
熒幕上父親臉上淚痕早已淡去,勢在必得充斥在他眼眶。
“愛芳,你和劉炫那點破事,往后我就不再提了,我也不會再和那女生聯(lián)系了?!?/p>
“反正,也就是跟你賭氣,玩玩她的。”
張言青站在角落里,看不出臉上的情緒,熒幕四散的光照不到她分毫。
“咱倆,都把那些不潔凈的撇干凈,然后好好過日子,行嗎?”
“好好過日子?!贝蟾啪褪歉赣H的道歉了吧。
他滿臉無奈,仿佛母親是那個無理取鬧的糾纏者。
“你知道的,我一堂堂鐵漢,當著你的面實在不好說啥,所以只得偷錄了這段視頻?!?/p>
“愛芳,不管咋樣,我,始終是愛你的,昂!”
視頻結束,父親的兄弟團潸然淚下。
“多好的一人啊,愛芳,他到死,都掛念著你??!”
“哎,你說你也是,要是你不跟他離婚,不離家出走,他或許就不會出事?!?/p>
王叔夸張地捶地痛哭。
不知是哭父親,還是哭以后就少了個給他們推薦菜系的主廚。
母親沒理會他們,挎好包,攥著棺材板的指尖泛白。
“胡德柱?!?/p>
母親的聲音像是硬從喉嚨擠出來的,整個人搖搖欲墜,哥哥剛要上前扶。
母親悶哼著,一把掀開了棺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