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溫南西是在派出所第一次見到許昭的。
盛夏的蟬聲鋪天蓋地，從枝頭炸開，在每一扇玻璃窗上顫動。
空氣里仿佛也浮著熱浪，柏油路被曬得發(fā)軟，連風(fēng)都是熱的，拂過皮膚只剩下一片黏膩悶燥。
溫南西低頭走在路邊，懷里抱著個保溫飯盒，里面是她媽一早燉好的排骨湯，香味被封在不銹鋼盒里，暖烘烘地貼著胳膊。
這是她第一次來派出所。
準(zhǔn)確地說，是來送飯。
老太太是他們家的鄰居，一個人帶著兒子，年紀(jì)大了腿腳不利索。她媽常說：“人得講點(diǎn)良心?！?/p>
所以只要家里有空，總會幫老太太送個飯、買個藥。
今天老太太的兒子喝醉了，在街上鬧事，被人送去了派出所。
老太太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也跟了過來。
溫南西母親白天在單位脫不開身，就讓她順道把飯送來。
她提著保溫飯盒，在嘈雜的走廊外等候，站得筆直安靜，像一棵雨后的白樺樹。
而她第一次聽到“許昭”這個名字，是從里面?zhèn)鱽淼囊痪渑龋?/p>
“許昭！你還有沒有點(diǎn)規(guī)矩？”
她沒抬頭，只聽見一個慵懶的男聲帶著點(diǎn)吊兒郎當(dāng)?shù)貞?yīng)了一句：“那他先動手的，我要是不還手，就等著給他磕頭賠罪？”
語氣囂張，明明都到了警局，卻還帶著某種少年特有的理直氣壯。
幾分鐘后，派出所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溫南西下意識抬頭，就看見一個男生朝這邊走來。
穿著皺巴巴的校服，沒扣扣子，領(lǐng)子敞著，手里夾著一張罰單。
哪怕是在這個地方，依舊是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樣。
他一出來，正好迎面撞上了她。
“讓讓?！彼Z氣敷衍。
溫南西側(cè)身避開，懷里的飯盒碰在腿側(cè)，發(fā)出一聲悶響。
然后她抬頭，恰好與他目光相撞。
四目相對。
男生腳步微頓，似是意外地掃了她一眼，眉尾揚(yáng)起：“你也是被請來的？”
溫南西沒說話，只輕輕搖頭。
他垂眸，眼神落在她懷里的飯盒上：“送飯的？”
這回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嘖?！彼财沧欤皖^笑了下，隨手把罰單疊了疊塞進(jìn)褲兜里，懶洋洋地說：“我也餓了?！?/p>
溫南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又不太敢接話，只是微微低頭，手指緊了緊飯盒的提環(huán)。
男生卻忽然眸光一轉(zhuǎn)，勾起嘴角：“順便送我一份？”
她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警察已經(jīng)走了過來，罵道：“許昭，你別找事，人家小姑娘又不認(rèn)識你。”
他笑了笑，手一攤：“我就隨口說說。”
說完轉(zhuǎn)身離去，背影懶散又張揚(yáng)。
那天晚上，溫南西回到家，洗了澡，趴在窗邊吹風(fēng)。
晚風(fēng)帶著雨前的涼意，莫名的，她想起了下午見到的那個人。
其實她也沒記住什么，只記得那個男生眼尾挑起時的那一瞬，有點(diǎn)兇，又有點(diǎn)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