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當日,孟廷御帶了個花女回來。
裴子君認得,這是京城的頭號花魁沈清怡。
他漫不經(jīng)心地通知裴子君:
“別麻煩了,今天咱們?nèi)齻€一起拜堂?!?/p>
“進門后,你跟清怡平起平坐,不分正側(cè)室?!?/p>
聞言,宴上賓客譏笑不已,當著裴子君的面大聲嘲諷。
“都踩到自己頭上了,裴子君是真能忍啊?!?/p>
“她不就一條依附在孟府的蛆,有什么不能忍的?”
“裴子君,多跟清怡學(xué)些床上功夫,不然怎么拴住孟郎的心喲!”
裴子君攥緊喜帕,等到了孟廷御的聲音,“子君?!?/p>
她終于放下了惴惴不安的心,他還是會維護她。
下一刻,卻如墜冰窖。
“清怡缺套喜服,你換下來給她。管家前不久納妾,你問他借一下喜服就行。”
別人穿過的、納妾的喜服?
孟廷御摟著沈清怡的腰肢,縱容她嬉笑著扯下裴子君的紅蓋頭,冷漠地看向裴子君,“還不動,是等著我現(xiàn)在給你脫嗎?”
裴子君紅著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半年前還跟自己濃情蜜意的男人,如今竟當著眾人的面說這些下流話。
孟廷御厭惡地抬起手,正想喚家丁拖裴子君去換衣服時,裴子君踉踉蹌蹌,自行走去廂房。
她知道得罪沈清怡的下場,怎么敢反抗?
上個月在胭脂鋪里,她不肯將那盒絳紅膏讓給沈清怡,剛踏進家門就被孟廷御的貼身小廝毆打了一頓,自己的胭脂粉兒全被扔到下人的痰盂里。
裴子君褪下大紅的喜服,換上粉色紗裙,還沒走到前廳便聽到孟廷御爽朗的笑聲。
“能迎清怡進門,是我三生有幸?!?/p>
“此前清怡家道中落,誤入煙柳之地。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再造她的謠了,她面子薄,經(jīng)不得說。”
“否則,就不要怪孟某不客氣了?!?/p>
裴子君看向院子里的家丁,他們正提著刀子揮向下跪者。
后者在連連求饒,許諾再也不說沈清怡一句壞話,只求孟郎不要割他的舌頭。
沈清怡經(jīng)不得造謠,她就活該被說蛆嗎?
裴子君躊躇了半晌,沒有再去前廳敬酒,轉(zhuǎn)頭走回自己的房間。
房間里極安靜,隱隱約約能聽到前廳喧鬧的笑聲。
她想起七年前投奔孟府那日,孟父正舉辦壽宴,也像今天一樣熱鬧非凡。
壽宴上,衣著樸素的她拿著狐裘還給孟父——幾日前,父母雙亡的她差點餓死在郊外,一位貴人扔下了這身狐裘和幾張銀票后,便騎馬離去。她撿回性命后,一路問詢,大家都說這是孟父的狐裘。
孟廷御看著她不施粉黛卻清秀無比的臉龐,瞬間動了心,央求著孟父收留她做童養(yǎng)媳。
他曾冒著大雨,買城東的牛乳糕回來;也曾跑死三匹馬,運最新鮮的荔枝回來;也曾高價求著戲團,再加開幾場皮影戲帶她去看。
她曾以為自己命好,遇上此生良配。
可后來呢?
裴子君跟著一起上學(xué)堂后,造詣極好,孟父看她能輔佐孟廷御,便定下了兩人的婚約。
到手后,他卻厭了她,對外人說,裴子君就是條甩不掉的跟屁蟲,他只是可憐她罷了。
她曾明亮的目光,也早已在一句句詆毀嘲諷中,逐漸暗淡下去。
直到宴會結(jié)束,也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新娘裴子君并不在本應(yīng)屬于她的婚禮。
入夜?jié)u冷,她正想關(guān)上窗戶,卻聽到一聲戲謔的笑。
“裴子君,孟廷御這樣的人,你也能忍下去?”
她認出了這把聲音,是六王爺,一起上學(xué)堂時,他總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說她書呆子,為了幾口飯卑微如泥。
她像是被扯下了遮羞布一樣生氣,砰地一下關(guān)上窗。
這是孟父定下的婚約,她得報孟父的收留之恩。
“我只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若你想走,隨時來找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