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謝景辭在一起八年,他因我哥哥背叛他轉(zhuǎn)而遷怒于我。最恨我那年,
他將我從國手神壇拽下,變成了他掌中的玩物。他召集天下高手與我對弈。贏了,
哥哥的巨額債務(wù)就減免一分。輸了,我便要在眾人面前,學(xué)一聲狗叫,或是脫一件衣衫。
他就是要用我最擅長的方式,一點(diǎn)點(diǎn)的折磨我。直到最后那盤棋,他笑著告訴我哥哥的死訊,
看我心神崩裂。他罰我在雪中跪了一夜,我失去了腹中悄然到來的孩子。后來他才知道,
我哥不是叛徒,而是為他犧牲的英雄。他瘋了般向我懺悔,可我早已兩清離場,落子無悔。
1這是今天的第九局。我執(zhí)黑子,與老棋手楚先生對弈。我贏了前八局,
哥哥的債務(wù)已經(jīng)減免了八千萬。棋盤上,我的黑子如游龍般游走,將楚先生的白子逼入絕境。
官子階段,我穩(wěn)穩(wěn)領(lǐng)先三目半。勝負(fù)已定。楚先生蹙眉思索。我握著棋子的手微微顫抖。
再贏一局,哥哥的醫(yī)療費(fèi)就夠了。謝景辭就坐在我身后的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
把玩著一枚白子。他沒有說話,但我能感受到他的視線游移在我身上。
我正要落下決定勝負(fù)的一子。謝景辭忽然俯身,薄唇貼近我的耳廓。
“你哥剛才被人砍了一根手指?!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愉悅?!奥犝f血流了一地。
”我心臟驟停,手中的黑子啪嗒一聲掉在棋盤上。錯(cuò)了。這一子下錯(cuò)了。楚先生愕然抬頭。
整個(gè)棋局瞬間逆轉(zhuǎn)。我的被他反殺,滿盤皆輸。楚先生搖頭嘆息,起身要走:“小姑娘,
這局不算,你明顯心神不寧?!敝x景辭站起身,攔住了他,“這局算數(shù)。
”楚先生皺眉:“謝少,勝之不武有什么意思?”“我說算數(shù),就算數(shù)。
”謝景辭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楚先生看了看我,終究沒有再說什么,搖頭離去。
圍觀的客人們哄笑起來?!邦檱止幻惶搨鳎@翻盤真是精彩。”“哈哈哈,
看來心理素質(zhì)還是不行啊?!薄爸x少,這輸了是不是要表演節(jié)目?”謝景辭走到我身邊,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澳爿斄?。”我死死咬住下唇,“景辭,
我哥他……”“你哥怎么樣關(guān)我什么事?”他打斷我,“你現(xiàn)在只需要記住,你輸了。
”他拿起桌上的紅酒,緩緩倒在棋盤上?!疤蚋蓛??!蔽姨ь^看他,不敢置信。
“你讓我舔棋盤?”“不愿意?”謝景辭挑眉,“你也可以選擇去給那些客人暖床。
”他指了指角落里的幾個(gè)中年男人。我渾身顫抖。哥哥還在醫(yī)院里,我不能離開。
我緩緩跪下,趴在棋盤前?!奥!敝x景辭忽然開口。我抬頭看他,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他是要放過我了嗎?謝景辭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慢條斯理地點(diǎn)燃。“忘了告訴你,
你哥的手指找到了?!彼鲁鲆豢跓熑??!熬驮诶袄?,被野狗咬了一口。
”淚水奪眶而出,滴在棋盤上,與紅酒混合。圍觀的人群爆發(fā)出更大的哄笑聲。
“這就是天才國手?”“嘖嘖,真是太精彩了?!?我跪在地上,舌頭舔過棋盤,
紅酒的苦澀混合著屈辱在口中蔓延。圍觀的人群哄笑聲刺痛耳膜,我死死閉上眼睛,
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會過去。為了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熬稗o哥哥,真是太精彩了!
”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渾身一震。李曼舒踩著高跟鞋走進(jìn)來,
她的手很自然的挽上謝景辭的胳膊。三年前,我們還是棋壇雙姝,媒體最喜歡拿我們做比較。
現(xiàn)在她是謝景辭的新寵,而我跪在地上舔著棋盤上的紅酒?!邦欓L歡,好久不見。
”李曼舒俯身看著我,嘴角勾起嘲諷,“聽說你現(xiàn)在很需要錢?”我抬起頭,
紅酒的液體還掛在唇邊,狼狽不堪。李曼舒捂嘴輕笑:“嘖嘖,當(dāng)年的天之驕女,
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她轉(zhuǎn)身依偎在謝景辭懷里,嬌滴滴地說:“景辭哥哥,
我想和她下一盤棋,可以嗎?”謝景辭瞇起眼睛,似乎很有興趣?!百€注呢?
”李曼舒的視線落在我脖子上,那里掛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棋子?!熬鸵莻€(gè)。
”我下意識地護(hù)住脖子,渾身發(fā)冷。那是母親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一枚她親手雕刻的玉石棋子。母親說過,這枚棋子里承載著我們顧家三代人的棋道傳承。
“不行。”我嘶啞著嗓子,“別的都可以,這個(gè)不行。
”李曼舒裝作委屈的樣子:“景辭哥哥,她不愿意跟我下棋?!敝x景辭走過來,
修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強(qiáng)迫我抬頭看他?!邦欓L歡,李曼舒可是我的客人。
”他的手指收緊,指甲刺進(jìn)我的下巴,疼得我眼淚直流。“你確定要拒絕?”我看向李曼舒,
她正得意地欣賞著自己的新做的美甲。我強(qiáng)忍疼痛艱難答應(yīng),“好”棋盤重新擺好,
我和李曼舒相對而坐。她故意選擇了母親生前最喜歡的開局,每一步都在刺激著我。
下到中盤,我忽然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反胃。我捂住嘴巴,差點(diǎn)吐出來。
身體的異樣讓我無法集中精神,棋力大受影響。李曼舒抓住機(jī)會,在我走神的瞬間下出絕殺。
“顧長歡,你哥哥聽說被砍掉手指后,整個(gè)人都瘋了。”她故意壓低聲音,只有我能聽見,
“護(hù)士說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說是他拖累了妹妹?!蔽沂种械钠遄优距粼诘厣稀?/p>
胸口疼得我無法呼吸。哥哥從小護(hù)著我,從來舍不得讓我受一點(diǎn)委屈?,F(xiàn)在卻因?yàn)槲遥?/p>
失去了手指?!拔亿A了?!崩盥嫫鹕恚x景辭邀功,“景辭哥哥,我厲害吧?
”謝景辭走過來,不容拒絕地扯斷我脖子上的紅繩。玉石棋子在他手中泛著溫潤的光澤,
那是母親體溫留下的痕跡。他徑直走向角落,那里蹲著會所養(yǎng)的藏獒,體型龐大,
正在啃咬一根骨頭?!安灰?!”我不顧一切地?fù)溥^去,卻被保鏢攔住。
謝景辭將玉石棋子扔向藏獒,狗狗以為是新玩具,張嘴就咬?!氨承艞壛x之人的東西,
只配喂狗?!边青暌宦?。玉石棋子在藏獒的利齒下化為碎片。那一刻,我的心也徹底碎了。
3謝景辭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站起身?!邦欓L歡,我們來下最后一局。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cuò)。我抬起頭,眼中警惕?!摆A了,
你哥哥的所有債務(wù)一筆勾銷。”他走到棋盤前,“輸了,你在別墅外跪一夜。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對弈。哥哥的手指被砍掉后,我再也沒有退路了。
開局我選擇了最穩(wěn)妥的小目,謝景辭卻走出了天元,狂妄張揚(yáng)。十五分鐘后,我找到了破綻。
一手妙棋從指尖落下,黑子精準(zhǔn)地切斷了他的大龍。謝景辭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
我看到了希望。哥哥有救了,我們的債務(wù)能夠一筆勾銷了。正在這時(shí),謝景辭的手機(jī)響了。
他接起電話,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平靜,平靜得可怕。“是嗎?知道了。”他掛斷電話,
慢慢轉(zhuǎn)過身來。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預(yù)感,手中的白子差點(diǎn)掉落。謝景辭走到我面前,
將手機(jī)屏幕對著我。照片上,哥哥渾身是血,雙眼被蒙著黑布,倒在一片廢墟中?!邦欓L歡,
你哥哥死了?!彼穆曇糨p飄飄的,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為了逃債,
被仇家追殺,從懸崖上跳下去了?!辈豢赡?。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撞倒在地,
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澳泸_我!”我撲向他,想要搶過手機(jī),“你一定是騙我的!
”謝景辭輕易地躲開了我的攻擊,手機(jī)在他手中晃動著,屏幕上的照片清晰得刺眼。
那是哥哥的臉,嘴角還有血跡。腹部傳來一陣絞痛。我捂住肚子,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謝景辭饒有興致地看著我,“這就是背叛的代價(jià)?!蔽夜虻乖诘兀矍暗钠灞P變得模糊。
“我輸了?!敝x景辭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凹热惠斄?,就該履行賭約了?!彼噶酥搁T外,
“去跪著,跪到天亮?!蔽夜蛟趧e墅門外的雪地里,膝蓋很快就失去了知覺。風(fēng)刮得很大,
吹得我的臉頰生疼。哥哥死了。從小到大,哥哥就是我的天。父母早逝后,
是他一手把我拉扯大,供我學(xué)棋,護(hù)我周全?,F(xiàn)在他死了,為了還債而死。
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劇烈,我低頭看去,鮮血正從腿間滲出,染紅了腳下的皚皚白雪。原來,
連肚子里的孩子也要離我而去。我伸出顫抖的手,輕撫著小腹?!皩Σ黄穑瑢殞?。
”我哽咽著說道,“媽媽保護(hù)不了你?!毖┰较略酱?,很快就蓋住了我的肩膀。我閉上眼睛,
任由眼淚和雪花一起滑落。這個(gè)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心疼我了。4我在醫(yī)院醒來時(shí),
下體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護(hù)士告訴我,孩子沒了。我麻木地點(diǎn)頭。
謝景辭的心腹阿森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手里拿著一個(gè)牛皮紙袋?!邦櫺〗?,
這是……顧先生留下的?!彼穆曇纛澏吨壑袧M是愧疚。我機(jī)械地接過紙袋,
里面是一封遺書。哥哥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長歡,哥不是孬種。
我是故意接近李家的賭局,想搜集他們的犯罪證據(jù)?!薄爸x景辭的母親就是死在李家手里。
我想幫他報(bào)仇,也想讓你們和好?!薄案绺鐞勰?,替我……好好活下去?!蔽业氖珠_始顫抖。
原來一切都是誤會。哥哥不是叛徒,他是為了幫謝景辭才賭的。那些債務(wù),那些羞辱,
都是他的苦肉計(jì)。我抬起頭看向阿森,他低著頭不敢看我?!澳阍缇椭懒藢Σ粚??
”阿森點(diǎn)頭,“我是昨天才告訴謝總真相的?!弊蛱臁>褪窍缕宓哪翘?。
就是我跪在雪地里的失去孩子那天。謝景辭知道了真相,
卻依然選擇用最殘忍的方式完成了對我的最后一擊。他讓我在雪地里跪了整夜,看著我流產(chǎn),
看著我絕望。明明知道哥哥是無辜的,明明知道我也是無辜的。我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我拔掉手上的針頭,鮮血順著手背流下。阿森想要阻止我,被我狠狠推開?!皾L!
”我披著病號服走出醫(yī)院。冬日的陽光刺眼,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
沒有人注意到一個(gè)失魂落魄的女人。我的手機(jī)響了,是謝景辭的電話。我按下接聽鍵。
“長歡,你在哪里?阿森告訴我真相了,我們談?wù)??!彼穆曇衾飵е鴱奈从羞^的慌張。
我笑了,笑得眼淚直流。“謝景辭,你還要我怎么樣?”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哥哥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我知道我錯(cuò)了,我會補(bǔ)償你的。”“補(bǔ)償?
”我的聲音開始發(fā)抖,“你拿什么補(bǔ)償我?”“拿你的命嗎?”5我沒有去領(lǐng)哥哥的骨灰。
阿森在殯儀館門口等了我三天,最后絕望地?fù)芡ㄎ业碾娫??!邦櫺〗悖?/p>
顧先生他……”“燒了吧?!蔽业穆曇羝届o,“哥哥不需要鱷魚的眼淚。
”那份李家的犯罪證據(jù),我復(fù)印了十幾份。每一個(gè)檢察院,每一個(gè)紀(jì)委,每一家媒體,
我都寄了一份。包裹上的寄件人寫著:顧長歡。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哥哥不是敗類。
我坐在綠皮火車的硬座上,看著窗外飛逝的霓虹。手機(jī)響了無數(shù)次,全是謝景辭的號碼。
我拔掉電池,將手機(jī)卡拋向窗外。從此天涯海角,再無瓜葛。吳鎮(zhèn)的清晨總是霧蒙蒙的。
我用身上僅剩的錢租下一個(gè)小院子,房東是個(gè)善良的老太太。“姑娘,
你這么年輕怎么一個(gè)人跑這么遠(yuǎn)?”“逃命?!崩咸苏瑳]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