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說他在后山種了一大片蘑菇。他種的蘑菇味道鮮,吃起來滑嫩可口,
是那種讓人吃了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味道。不少的飯店和大廚都會來我們家進貨。
可每次只要一進山,外婆都會以淚洗面,痛苦的不得了。眾所周知,
常年下雨的地方蘑菇才會生長旺盛??晌覀冩?zhèn)子整年干旱,下雨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但外公店里的蘑菇卻從未斷過。我剛躺在涼椅上,就有客人走了進來。
“陳老板又來進貨了嗎?”他是我們鎮(zhèn)上一家賣鮮湯的,因為我家的蘑菇,
讓他生意紅火的不得了。陳老板笑看著我,“對呀,托你們的福,現(xiàn)在生意好了不止百倍呢。
”正當我想問陳老板這次又要買多少蘑菇時,忽然他一臉神神秘秘的將我拉到了一旁,
“你家的蘑菇我買回去后,店里的顧客都說好吃,你說是不是這蘑菇有什么藥效啊,
會讓人上癮的那種?”吃了我家蘑菇的人的確會上癮。
用我外公的話來說就是:這是極品中的極品,比人參還要寶貴呢?!翱赡苁俏兜篮冒桑?/p>
所以才會上癮,那陳老板這蘑菇的斤數(shù)還是跟之前一樣嗎?”我說完,
面前的男人就點了點頭坐在了凳子上。外公在后廚生火,而我外婆也跟著在旁邊做飯。
“外公那個餐館的陳老板來了,說又要一批蘑菇?!蔽覄傉f完,
外婆手上的動作就停頓了一下,一直不停的在旁邊抽泣。我這也不是第一次見外婆哭了。
我不知道,能賺錢的機會外婆為什么要哭呢?“知道了,你讓顧客多等一會,
我去山上現(xiàn)摘一些回來。”外公一說完,就拿起了一旁的大背簍朝后山走去。
外公去后山摘蘑菇,從來不讓我跟著去。有時候?qū)嵲诿Σ贿^來了,
他才會把外婆一起喊到后山去。我以為他從來不喊我的原因是怕遇到危險,
可事實卻并非如此。記得有一次,我見外婆生著病也要被外公拉著去往后山。我不忍心,
所以就攔住了外婆,想要自己背著籮筐朝后山走去。沒想到還沒踏上那搖搖欲墜的鐵索橋,
外公的一聲怒吼就將我定在了原地。“后山不是你能來的,還不快點給我滾回去,
小心我打斷你的腿!”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外公不是怕我進入后山遇到危險,
而是那個地方根本就是我不能踏入的禁地?!皢鑶鑯唔唔~”又是外婆哭泣的聲音。
“這生活可咋過啊,真是造孽,明明你可以不用受到這種傷害的啊。
”外婆口中的“你”是誰呢?雖然從來沒有從她口中知道名字,但我覺得這人我肯定認識。
畢竟沒有多少人能讓我外婆這么傷心過?!袄掀抛涌爝^來給我?guī)蛡€忙。”外公一說完,
外婆就趕緊將臉上的淚水擦了個干凈。收拾了一下就也跟著朝后山走去。望著漸漸走遠的人,
我不禁覺得好奇。外公在后山種了蘑菇這是我一直知道的事情,
可他卻從來不讓我跟去看那片地。明明在這么炎熱干旱的季節(jié),后山怎么可能種的出蘑菇呢?
就算每天用井水去澆灌,可來來回回的體力,他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怎么可能受的了。
記得曾經(jīng)有一次我還在睡夢中,外婆瘋似的破門而入。她蹲在我的床前,
朝著我的耳朵瘋狂叫喊,“不要吃蘑菇,不要吃蘑菇。”我被她這副模樣給嚇壞了,
問她為什么不能吃。可說到這,外婆又開始支支吾吾的,似乎這是一個不能說出口的禁忌。
那時候我又繼續(xù)問她,畢竟外婆從來沒有這么反常過??蛇€沒說出口,
外公就拿著把大砍刀出現(xiàn)在了我的門外。我總覺得不對勁,所以開口弱弱的問了一句,
“外婆這是怎么了?”外公的行為太過異常,導致我根本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只能靜靜的待在床上等待天亮。第二天再見到外婆時她格外正常,
似乎昨晚瘋狂闖進我房間里面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可那晚的記憶卻一直在我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安荒艹阅⒐?,為什么呢?
”我的確沒有嘗過外公種出來的蘑菇,原因是因為我從小就不喜歡吃這種略帶土腥味的東西。
如今外婆這么一說,倒讓我更加好奇這蘑菇是什么味道了。那天我趁家里沒人,
就趕緊從顧客的袋子里面拿出來了一個蘑菇。想著烤一下就能吃,
所以二話不說就放進了火爐里面。“滋滋”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就像烤肉一樣。
我將烤好的蘑菇放進嘴里,那奶香的味道就像在我嘴巴里面化開了一樣。鮮美,
甘甜;最重要的是這味道就連不愛吃蘑菇的我都回味無窮。吃進嘴里就感覺像個果凍一樣。
正當我還在想時,忽然那陳老板就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外公的蘑菇地你知道在哪嗎?
難道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種出來的嗎?”我頓時渾身一顫,
這男人走路怎么一點響動都沒有?。??外公禁止我跟進后山,就連一眼他都不讓我看,
怎么可能會讓我知道他是怎么做出來的呢?
“如果你愿意告訴我你外公是怎么種出......”“告訴你什么啊,張老板?
”不知什么時候,外公和外婆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我的身后。看他這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我想外公肯定已經(jīng)聽到了剛剛我與陳老板之間的對話。陳老板見被發(fā)現(xiàn),
瞬間換成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哎呀大哥我能說什么啊,是已經(jīng)分裝好了嗎?
”他說著就上前將手里的錢給了外婆,扛著蘑菇出了門。我一轉(zhuǎn)頭,
就對上了外公狠厲的目光。我害怕就連忙躲到了外婆的身后,“外婆你沒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現(xiàn)在的她就像是心灰意冷了一樣。外公冷哼了一聲,
“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這就是不聽我話的下場,如果你跟她一樣,
那就別怪外公我沒有給你忠告。”我愣了一下,隨后趕緊看向外婆的手腕處,
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鞭打的痕跡,新傷加舊傷看起來可怕極了。我以往就知道外公喜歡暴力,
總是一副大男子主義。結(jié)果沒想到他連和自己共處一室這么久的妻子都打,
這不免讓我覺得爸爸也是被他給打跑的。我爸是上門女婿,所以外公一直瞧不起他。
無論他在家庭里面做得再好,外公也還是一副討厭他的模樣。
后來一次我親眼看見外公將我爸拖進地窖里面狠狠抽打,那場景就連我看了都害怕。
我找到了媽媽,可她卻一點也不關(guān)心。在我媽的眼里,爸爸就是要多窩囊有多窩囊,
要多不堪就有多不堪。后來爸爸走了,走的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外公告訴媽媽,
說爸爸受不了這窮苦的地方,所以連夜就收拾東西走了。因為這件事情,
我媽也為了出去闖堂就將我托給了外婆照顧。而她這一走就是七八年。
后來從來不回家的媽媽,卻突然從外地趕了回來。那一夜她和外公吵了很久,
久到后來她什么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第二天看見外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
從那時候開始,外婆便開始一蹶不振,反觀外公,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只是越來越不?;丶遥?/p>
整日待在后山。外公從我手上扯過外婆,使勁把她往房間里面推?!澳闵眢w不好,
就趕緊給我進屋,如果再說那些話,看我不收拾你?!蔽艺雴柾馄耪f了什么話時,
忽然屋外就站著一個女人?!叭莅材阍诎?,快出來姨給你帶了點吃的。
”說話的人正是我媽的朋友劉姨。我媽當年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正好帶了一個朋友回來。
只是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媽走了,這個劉姨還不走,說是因為喜歡這里才扎根。
可是是自幼就缺少母愛,所以我格外喜歡劉姨。生怕她也會丟下我去往城市不再回來。
畢竟落后的城鎮(zhèn),刁蠻年老的街坊鄰居,誰會想要待在這個地方啊?!昂?,
少和這種女人呆在一起?!蓖夤f完就拉著外婆朝里面走去。
而劉姨也張望著腦袋看著遠走的兩個人。我外公討厭劉姨也不是一天兩天,
就好像她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一樣。雖然其中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我一想到劉姨是我媽的朋友,
我就總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媽媽的影子。“容安啊,你們家靠這個蘑菇賺了這么多錢,
不如把這個種植秘密也告訴我唄?!薄澳阋仓绖⒁碳业碾y處,
你就告訴我后山的那片蘑菇地在哪就行,其他的姨什么都不讓你干。
”“劉姨其實我也不......”,我支支吾吾還是不敢說出來?!澳沁@樣,
你告訴姨你知道的事情,姨就告訴你關(guān)于你媽的一件事,而且是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
”聽到有關(guān)我媽的消息,我一瞬間就動搖了。
畢竟外公外婆自從我媽走后就沒在我面前提過她,如今又有一個我不知道消息,
無論怎樣我都想要知道。“我不知道后山的種植地在哪,但如果你告訴我媽媽的消息,
要不了幾天我就會給你想要的答案?!蔽艺f完急切的看著面前的女人,
只希望她趕緊答應我的要求。劉姨點了點頭,隨后只對我說了一句話就走了。
“你媽其實根本就沒有離開鎮(zhèn)上,雖然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不過我敢肯定她應該離你不遠。
”這句話一直就像個咒語一樣,久久縈繞在我的耳邊不能散去。我媽沒有離開這個鎮(zhèn)子,
那她去哪了?深夜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安睡,忽然屋外響起了動靜。沒錯,
是從外公他們的房間里面?zhèn)鱽淼?。我佝著身子躲在窗戶下?/p>
看著外公連拖帶拽的將外婆拉到了后院的地窖里面。我因為擔心外婆,所以也跟著走了過去。
“老頭啊,你別再賣這蘑菇了,再這樣下去我怕真的會遭報應!”外公很不耐煩,
頓時生氣的一耳光就打在了外婆的臉上,“我這么做都是為了這個家,
你以為......”還沒聽到外公后面說的話,
沒想到一條蛇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驚的我一下就喊了出來。
我驚恐的看著面前與我對視的外公,而他因為生氣而漲紅著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著我。
“你在偷聽?”外公說著就邁著大步伐向我走來,要動手打我。外婆將我護在了身后,
而且還將我使勁往后推,示意我趕緊跑。我邊跑邊回頭,
卻只發(fā)現(xiàn)外公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我。這模樣簡直把我嚇壞了,
回到床上就趕緊將自己埋進了被子里面。忽然窗邊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而那上面正好有一張紙條壓在上面。拿來一看,而上面的消息卻令我感到好奇。
【好久不見......】這是誰?為什么字跡令我這么熟悉。想著放這封信的人還沒走遠,
我立馬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我跟著那抹身影來到了村外的一個竹林,空曠的地方安靜無比,
卻也顯得格外滲人。望著空無一人的環(huán)境,“我知道你在這,你到底是誰快出來。
”“沙沙沙~”,竹葉的聲音響起。這時一個女人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借著月光我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我姐姐。她不是已經(jīng)離開這個村子了嗎?
為什么還會出現(xiàn)在這里?“好久不見啊妹妹,最近過得怎么樣?”我姐笑著,
可這笑容卻令我感到格外陌生。四年前,外公打算將蘑菇的種植方法告訴姐姐,
可沒想到第二天她卻不告而別。因為這件事情,外公格外生氣,
連夜追出鎮(zhèn)外將我姐給抓了回來。并且還把她拽進了后山。我不知道姐姐在后山經(jīng)歷了什么,
只知道回來后的她突然開始發(fā)燒。而且身上不知道為什么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蘑菇。
雖然小,但看著卻格外的惡心滲人。可外公卻一臉貪婪的看向姐姐,任我怎么求他去找醫(yī)生,
外公就是紋絲不動。再后來,我看著那蘑菇逐漸蔓延到姐姐的臉上,背上,甚至是頭頂上。
我慌了,趁他們不注意,我連夜就將姐姐送到了要出鎮(zhèn)子的馬車上。這么多年過去了,
姐姐一直沒有給家里傳過消息。我一度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卻沒想到如今又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姐...你回來了......”“為什么這么多年你都不回家,你到底在怕什么?
”“還有當年為什么你全身上下都長滿了蘑菇,這些我都想要知道?!闭f到這,
姐姐的表情瞬間僵硬,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經(jīng)歷一樣。她表情猙獰,眉頭緊皺在一起,
我被她這副模樣給嚇到,連忙向后退了幾步。幾年不見的姐姐,如今回來卻是偷偷摸摸的,
我不多想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姐姐眼神犀利的與我對視,“你也快要成年了是吧,
你放心外公馬上就要把你帶到后山去了?!薄暗綍r候你就會知曉這一切的答案。
”姐姐說完就朝黑暗處走去,我想去追她,沒想到被后來找上我的外婆給攔住了,
“都這么晚了為什么還呆在外面,快跟我回家?!蔽蚁敫嬖V外婆姐姐回來了,
可又想到當年外公對她做得那些事情,我就乖順的跟著回去了。
第二天劉姨早早的就來到了我家門外。看她那急切的模樣我就知道她在等我的好消息。
“容安昨晚我可是聽見你家的動靜了,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溫柔的聲音響起,
這讓我不禁心都顫動了一下。這幾年劉姨就像我的親人一樣無時無刻不在關(guān)心我。
雖然她人很強勢,但對我卻格外的好。其實在我的心里面,已經(jīng)將她納入了家人的位置。
“怎么手上受了這么重的傷啊,快讓劉姨看看。”我順從的被劉姨拉到了她的面前。
順著她的目光,我低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昨晚因為躲避外公揮過來的雙手,
所以胳膊上被旁邊的尖銳石頭割傷了。我搖搖頭,連忙說著沒事??赡魏蝿⒁碳鼻械哪?,
讓我沉淪了不少。“傷口是小,要是感染了那就嚴重了,你等等,我回去給你找點藥回來。
”她說著就朝外面跑去。面對劉姨,我總是心里暖洋洋的。
我從她那里得來了享受不到的母愛,如果說這里是家,那么劉姨那里就是溫暖的巢。
我等了好久,劉姨都還沒有回來。其實只是小傷口,放著不管也沒事。
想著現(xiàn)在沒有什么客人,所以我就關(guān)上門朝劉姨家的方向走去?!皠⒁桃舱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