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數(shù)異樣目光襲來,羅向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李婉晴哭著道:“不怪表哥的。宋姑娘,正月底,你在萬佛寺不慎落水,被表哥所救。
“這本是善心之舉,哪知竟讓你名節(jié)有損,鬧出滿城風雨。
“表哥若不娶你,叫你怎么辦?事已至此,又何必再提我們的婚約,讓你難堪呢?!?/p>
宋知鳶瞇眼。
好聰明的說辭,既認了“早有婚約”的事實,讓羅家反駁不得,又巧妙點出羅宋兩家親事的由來,為羅向恒“正名”。
結合原委,還是羅向恒的錯嗎?
他不過好心救人,何錯之有?
李婉晴更是無妄之災,屬實冤屈。那就只剩自己了。
落水雖非她故意,事情卻因她而起。
果然眾人紛紛看向她。
宋知鳶一臉訝異:“李姑娘的意思是羅侯爺為了我委屈你?
“明明有婚約,明明知道你母親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
“明明曉得悔婚可能對你造成的影響,仍舊堅持要救我,哪怕......”
宋知鳶深深看了羅向恒一眼:“李姑娘與侯爺乃是姨表兄妹,聽聞兩家關系親厚。
“既然早有婚約,想來更是青梅竹馬。
“這等情誼何其深重,而我與侯爺素不相識,宋羅兩家更無私交。
“我宋知鳶何德何能,讓侯爺為我犧牲至此!”
她的語氣飽含感激,卻又莫名讓眾人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為一個陌生人犧牲至親,合理嗎?
老夫人哀嘆著上前握住宋知鳶的手:“此事怨我。
“當時你深陷流言,向恒左右為難,本是不愿的。
“是我說救人救到底,不能因為救你反而害了你,那便是我羅家之過。
“我本想著向恒與婉晴的婚事只是長輩口頭之說,未正式換庚帖立婚書,不曾刻意外傳,尚有回旋余地。
“我多備一份嫁妝,再細心給婉晴尋個可靠良人便好。如此也算兩全?!?/p>
羅向恒連連頷首:“對。兩廂權衡,我才做此決定。我實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這話倒也勉強說得通。
宋知鳶卻搖頭:“老夫人一片苦心,知鳶在此多謝。但此事委實不妥。
“你們認為兩家婚事不曾刻意外傳就好辦。可曾想過羅李兩家本就有親,來往過密。
“青梅竹馬之誼,平日言行舉止會不漏分毫?
“左右四鄰,至交親朋,乃至家中仆婢下人,就沒有眼明心亮的?
“更何況自父喪過后,這幾年李姑娘與母親還日常居住在侯府!”
直接戳穿破綻。
羅向恒嘴巴一張一翕,“我......我”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宋知鳶接著道:“侯爺男子漢大丈夫,哪怕悔婚,也該肩負起責任。
“最起碼要親自與李氏長輩友好協(xié)商,得到他們的首肯與諒解。
“而今事情鬧成這樣,讓李姑娘如何做人?
“偏侯爺還說全是為了我,又叫我如何自處!”
眾人紛紛點頭。
李姑娘無錯,宋姑娘一無所知,又何錯之有呢?
這平曲侯,要不是辦糊涂事,何至于此。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退婚都退不明白。半分擔當都無。
羅向恒與王氏臉色再變。
李婉晴身子跟著晃了晃,她只求順利進門,沒想令侯府難看。
一咬牙,她站出來:“是我不好,我怕貿然告知母親會引發(fā)母親病情。是我提議緩一緩,尋個合適的時機。一切都怪我。
“是我害了表哥,害了宋姑娘,也害了母親。我該死。姨母,你為何要救我,為什么不讓我死了干凈,姨母!”
一聲聲姨母,哽咽著哭倒在王氏懷里。
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尤其至得這般境地,她仍護著自家、為自家辯駁,王氏如何能不心疼。
更何況如今居于寺廟命在旦夕的人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王氏悲痛不已。
見她們又開始嘰嘰歪歪,宋知鳶再度將婢女揪出來。
“寺里來人到底怎么說的,李家太太如今是個什么情形,大夫可曾看過?”
婢女抽泣著:“看過的。大夫說太太氣血上涌,觀脈相已是強弩之末。但大夫又說,世間未必沒有奇跡。
“太太此番誘發(fā)病情,癥結在心。若能去除她的心結,或許會有轉機?!?/p>
去除心結......
這是什么意思,宋知鳶了然,王氏又如何會不明白。
王氏猶豫著,內心掙扎。
李婉晴踉蹌著站起來:“宋姑娘花轎已至,吉時將過。表哥的婚儀不能再拖了。
“還請表哥帶宋姑娘入府完婚吧。至于婉晴,婉晴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若母親真......婉晴絕不會讓她帶著羞辱與罵名走?!?/p>
語中死志盡顯。
王氏大駭:“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羅向恒更是身形搖晃:“怎么會......什么羞辱罵名,哪里又有什么羞辱罵名!”
李婉晴閉目流淚。
婢女十分機靈,跪行兩步,將信呈給王氏:“老夫人,是李家族里。
“族老們說你與太太姐妹情深,老爺在世時還是侯爺?shù)睦蠋?,自四歲起教導侯爺,視如親子。
“當年老侯爺去世,羅家只剩孤兒寡母,庶出叔伯欲爭奪爵位,是老爺出面逼退他們,又四處奔波,為侯爺求來承爵圣旨。
“他們說有此等情誼,若不是小姐犯了大錯,侯府絕不會退婚。
“他們還說小姐有辱李家門楣,要將小姐剔出家族。
“太太哪里受得了,這才......”
婢女忽然一個轉身,沖宋知鳶跪下:“宋姑娘,求你給我家小姐一條活路吧。求你救救小姐?!?/p>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干脆利落,無一絲遲疑。
瞬間額頭鮮血直流,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