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林銘生廣播事件”不需千里傳播,只用在絲織品廠內(nèi)部傳播,就能要了他最珍視的一切。
辦公室里,林銘生就像被得了軟骨病似的,縮在凳子里,一直在啃大拇指。
鈴......
急促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震的他一哆嗦。
他抄起話筒,帶著氣,
“我是林銘生。”
話筒里,傳出韓雪嬌的聲音。
“你現(xiàn)在來家屬院西區(qū)16棟,立刻過來,我爸爸要見你。”
掛了電話,林銘生知道,最要命的事情來了。
他火急火燎的趕到韓雪嬌家。
韓雪嬌家很大,一只京巴在偌大的家里上躥下跳,但留給林銘生的地方很局促,只有韓振面前的一平米見方的木地板。
韓振輕蔑的掃了一眼女婿,發(fā)出一聲冷哼。
“你就是林銘生?。俊?/p>
林銘生微微頷首,努力朝著韓振看過去。
韓振肯定知道廣播里的內(nèi)容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見了一堆垃圾,還是爬滿了蛆蟲的垃圾。
“是的,爸爸?!?/p>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韓振把京巴狗摟進(jìn)懷中,啪啪的打狗的屁股,“我家雪嬌跟你結(jié)婚,完全是先斬后奏。她喜歡你,我也沒法子,”
林銘生不知道說什么好。
硬著頭皮撒謊,“爸爸,我也喜歡雪嬌?!?/p>
呵呵!
韓振松垮垮的眼皮掃過來,一下子把身上的狗推了下去,狗蹄子在地上打出啪啪的聲音,鉆進(jìn)了沙發(fā)下面。
“人心隔肚皮。你啊,要是存著利用雪嬌的心思,你們還是趕緊離婚好?!?/p>
一直靠在沙發(fā)邊的韓雪嬌急了。
林銘生騙蔣琬離婚這件事,是他們事先商議好的。
所以,今天早上聽見廣播內(nèi)容時(shí),她一點(diǎn)也不意外。
她只是恨死了蔣琬,蔣琬這女人又賤又壞,她得不到林銘生,就要?dú)Я怂?/p>
“爸爸,這都是林銘生為了安撫蔣琬的計(jì)策?!?/p>
韓雪嬌把自己和林銘生的計(jì)劃,原原本本告訴爸爸韓振。
她本想,爸爸能相信林銘生對(duì)自己的愛,為他們苦盡甘來感到高興,沒想到她得到了韓振兩個(gè)字的賞賜。
“蠢貨?!?/p>
“他能安撫別人,他也能安撫你!”
看著被愛情迷昏頭的傻女兒,韓振頭疼病犯了 。
他使勁兒錘了一下腦袋,有準(zhǔn)備似的,從茶幾下掏出一沓信紙,扔在林銘生跟前。
“你想跟我女兒過下去,也行?!?/p>
“給我寫個(gè)保證書?!?/p>
林銘生怔了怔,不明白。
“什么保證書?”
韓振一拍桌子,
“保證和我女兒好好生活,不會(huì)三心二意!只要你惹我女兒不高興了,你就給我凈身出戶,并且不要在這個(gè)廠子待著了。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p>
保證書對(duì)于林銘生來講,和古時(shí)候的刺配囚犯臉上的刺青,有異曲同工之妙。
蔣琬。
林銘生又想到了蔣琬,他腦子里全是蔣琬。
蔣琬是那么溫柔,給了他全部的愛和耐心。他不敢想象在韓家父女的壓迫下,自己能過成什么凄慘模樣。
前途?
提攜?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個(gè)笑話。
“保證書我不會(huì)寫的,你的女兒我也伺候不起,再見了。”
嘴巴先于腦子,林銘生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他還沒來得及后悔,就覺得身心通暢起來,他不愿意后悔了。他轉(zhuǎn)身,在韓家父女錯(cuò)愕的目光下,昂首挺胸走了。
走在領(lǐng)導(dǎo)們聚集的家屬院內(nèi),小雨越來越大,小針頭似的往他臉上扎。
林銘生仰頭,朝天狠狠吐了一口氣。他現(xiàn)在要去找蔣琬了,誰也不能攔著他的步伐。
“林銘生!”
身后一陣踩水聲越來越近,林銘生被韓雪嬌堵住了。
他還在走,韓雪嬌攔不住他。
“你瘋了?”
韓雪嬌甩了他一耳光,“爸爸馬上就要扶正了,你現(xiàn)在得罪了爸爸,你在這個(gè)廠就完了!”
雨水打在林銘生臉上,他無情地掃了一眼韓雪嬌。
“那就等他能扶正再說?!?/p>
韓雪嬌聽他這樣咒自己爸爸,氣得和他廝打起來。
林銘生煩了,一手揮開了眼前的路,韓雪嬌啪嘰一聲坐在泥巴湯子里,染得滿身泥漿。
她氣急敗壞,在水里又蹬又踩。
“滾你的吧!”
她大哭起來。
鄰居們紛紛探出頭,都在韓家的笑話。
今天早上的廣播臺(tái),已經(jīng)把前因鋪好了,他們想等著看連續(xù)劇似的,等著后果。
“蔣琬的男人,韓雪嬌和蔣琬不是好朋友嘛?形影不離的那種?!?/p>
“怎么搶她男人了?”
不知情的人問。
知情人士回答,
“這韓雪嬌最恨的就是蔣琬,好幾年前,我還看見她在樓后扎小人呢,小人上就是蔣琬的名字。”
“哦......我想起來了!就是蔣琬代表咱們廠子,得全國工藝大賽一等獎(jiǎng)的那次吧?”
“可不是,韓雪嬌啊就是嫉妒蔣琬?!?/p>
林銘生的耳朵動(dòng)了動(dòng),眼淚混在雨水里,順著臉頰往外淌。
蔣琬,你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