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永和十二年,一隊車馬緩緩行駛在街道上。
“世子,前面就是淮州城了?!笔绦l(wèi)統(tǒng)領(lǐng)趙風(fēng)勒馬靠近中間那輛樸素的青篷馬車,低聲道。
車內(nèi)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撩開車簾一角。十六歲的鎮(zhèn)北侯世子沈承瑾露出一張俊美如玉的臉龐,眉如遠山,眼若星辰,只是面色略顯蒼白,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
“江南的夏天,果然比北地來得早,”沈承瑾望著遠處初綻的桃林,聲音清潤似水。
趙風(fēng)看著自家世子單薄的身形,不由皺眉:“世子舟車勞頓,不如先在驛站歇息一晚?”
沈承瑾正要回答,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只見小胡同沖出十幾個衣衫襤褸的百姓,身后追著幾名衙役打扮的人。
攔住他們!這些刁民偷了賑災(zāi)糧!
一個瘦弱的老婦人被絆倒在地,眼看就要被衙役的棍棒擊中。沈承瑾眼神一凜,手指輕彈,一枚銅錢破空而出,“錚“的一聲擊偏了落下的棍棒。
“住手?!?/p>
沈承瑾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她緩步下車,月白色的錦袍襯得身形更加單薄,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
衙役頭子上下打量這個病弱公子,嗤笑道:“哪來的病秧子多管閑事?官府辦事,閑雜人等滾開!”
趙風(fēng)怒目而視,手按刀柄。沈承瑾卻抬手制止,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鎮(zhèn)北侯世子沈承瑾,途經(jīng)此地。不知這些百姓犯了何罪?”
衙役們一見令牌,頓時變了臉色,慌忙行禮。那頭子額頭冒汗:“回、回世子話,這些刁民領(lǐng)了賑災(zāi)糧又來偷盜,按律當罰...”
“我們沒有偷!”一個少年扶著老婦人,憤然道。
“分到我們手里的只有摻雜沙子發(fā)霉的粟,沙子比粟還多,我娘生病了,加了沙子的粟她吃不下,餓得不行,我才去糧倉抓了一把好米...”
其余幾名百姓見狀紛紛下跪磕頭,沈承瑾眸光微動,看向衙役:“可有此事?”
衙役頭子支支吾吾,歷來都是如此,只是眼前的世子怕是過慣了富貴日子,不知道民生。
沈承瑾心中已明了幾分。她轉(zhuǎn)身吩咐趙風(fēng):“取我們車上的干糧分給這些百姓?!?/p>
又對那少年溫聲道:“我略通醫(yī)術(shù),可否讓我看看你母親?”
少年驚訝地看著這個貴氣逼人卻和藹可親的世子,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沈承瑾蹲下身,三指搭上老婦人脈搏。她垂眸診脈的樣子專注而溫柔,長睫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沒大事,只是饑餓過度,加上受了驚嚇?!?/p>
沈承瑾從懷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倒出兩粒藥丸:“用溫水送服,再吃些東西就好了。”
就在他救治老婦人的同時,不遠處一座茶樓二層,一位身著青色衣服、面戴輕紗的“女子“正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公主;“那就是鎮(zhèn)北侯世子。”身旁侍女低聲道。
青衣女子——實際是當朝長公主蕭明華——微微頷首,露在面紗外的一雙杏眼閃過一絲興味:
傳聞鎮(zhèn)北侯世子體弱多病,常年養(yǎng)在深山道觀,沒想到竟還有如此醫(yī)術(shù)。身手也不錯,她沒錯過沈承瑾擲出的銅板。
看著沈承瑾細心為災(zāi)民診治的側(cè)臉,忽然覺得這個看似柔弱的世子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去查查賑災(zāi)糧加沙子發(fā)霉的事?!笔捗魅A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輕叩兩下。
侍女領(lǐng)命而去。蕭明華再次望向窗外,恰逢沈承瑾抬頭,兩人的目光隔空相遇。
風(fēng)拂過,吹動沈承瑾額前碎發(fā),也掀起蕭明華面紗一角,一瞬間,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
沈承瑾微微一怔,隨即拱手致意。蕭明華則輕輕點頭,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幽蘭香氣在空氣中飄散。
“世子,那位是?”趙風(fēng)疑惑地問。
沈承瑾收回目光,唇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江南果然人杰地靈。”
她重新登上馬車,卻在簾子落下的一瞬間,手指輕撫過腰間一枚古樸的銅錢——那正是方才擊偏棍棒的暗器。
馬車緩緩駛向淮州城,沈承瑾靠在軟墊上,閉目養(yǎng)神。沒人看到,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正以一種奇特的方式輕輕彈動,仿佛在演練某種精妙的武學(xué)招式。
而在另一輛駛向知州府別院的馬車里,蕭明華摘下面紗,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她摩挲著手中玉佩,若有所思。
“沈承瑾...”她輕聲念出這個名字,嘴角微揚。
蕭明華暫住別院,蕭明華看向侍女:“霍驚瀾到哪了?”侍女躬身回答:“公主,霍小將軍三日前已抵達洛城,按路程申時應(yīng)該到達?!?/p>
蕭明華起身走至窗前低語:“沈承瑾你是路過還是鎮(zhèn)北侯府也參與其中。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p>
驛站客房,沈承瑾回顧剛才所遇的女子,總覺得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看那女子的穿著與打扮,不像尋常女子,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是女子眉眼間流露出上位者才有的威嚴。
再結(jié)合一路的所見與耳聞,十有八九那位便是“長公主蕭明華”。
說起這位長公主,比起她長公主的身份,傳的最多的就是“克夫”。
第一任駙馬,永安侯府世子,十八歲時高中狀元,可謂是年少有為,皇帝賜婚長公主,怎奈世事無常,剛賜婚三個月永安侯世子在與同窗外出踏青時墜馬而亡。
第二任,前戶部尚書家嫡長子,剛賜婚被查出貪污受賄,全族被判抄家流放,死于流放途中。
朝廷權(quán)貴流傳,長公主克夫,皇后大怒,流言慢慢平息。
一年后,忠勇將軍為兒子求娶長公主,婚事剛被提及,兒子在剿匪中戰(zhàn)死。
自此長公主克夫之名攔也攔不住,年二十的長公主婚事擱淺至今,畢竟誰也不想家中精心培養(yǎng)的嫡子莫名其妙而亡。
沈承瑾是不信這些的,她行走江湖遇到過各種各樣奇怪的事情,克夫只是一種無處安放過錯的手段。
真要那么厲害,在大周找這些相傳克夫的女子,直接往敵國一送,都不用打了,來一個克死一個。
想到這,莫名的有些心疼那位長公主??赡苁峭瑸榕?,更能感同身受吧!
沒錯,沈承瑾是女子,沈母有孕時正跟當時還是世子的鎮(zhèn)北侯駐守邊關(guān),被下毒導(dǎo)致早產(chǎn)。
沈母也傷了身子,以后很難有孕,鎮(zhèn)北侯怕家中長輩知道后讓他納妾,也不想夫人往后愧疚,瞞著夫人對外宣稱生的是兒子。
沈母因身子不好沒有親自看過孩子,以至不知她生的其實是女兒。
沈承瑾是早產(chǎn),身體一直不好,出生后沈母中的毒有一部分過繼到了她身子。
鎮(zhèn)北侯親自安排家生子照料,輕易不讓人接近,在外人看來鎮(zhèn)北侯對唯一的嫡子過度寵溺。也有人覺得是怕沈承瑾再受傷害。
沈承瑾三歲的時候鎮(zhèn)北侯好友清風(fēng)道長路過,言沈承瑾與道門有緣,故帶走了年三歲的沈承瑾,這一走就是十三年。
月前沈承瑾收到家中書信,下月鎮(zhèn)北侯府老夫人五十大壽,鎮(zhèn)北侯派侍衛(wèi)長趙風(fēng)接離家十三年的小世子回京歸家。
彼時的沈承瑾并不知道她此次的歸家會成為大周的另一個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