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半,籠屜蒸騰出的白霧混合著中藥特有的苦香,
慢悠悠地纏上了“濟春堂”褪了色的木招牌。妖瑤哈出一口白氣,利落地卸下門板,
微涼的空氣立刻涌了進來,帶著點昨夜雨后泥土的潮氣。正街對面王記包子鋪的喧鬧聲,
混合著收音機里早間新聞女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飄蕩在這間小小的藥鋪里。
“…十八線小藝人鏡澤自上周《尋覓》播完爆火后,隨即卷入巨大的爭議漩渦,
有爆料其“已結婚生子,并與多位女子發(fā)生不正當關系,
”深陷‘耍大牌’、‘私生活混亂’等負面風波,不少人讓其滾出娛樂圈,
鏡澤本人一直未曾發(fā)表任何言論。其工作室昨晚突然發(fā)布聲明,
稱鏡澤因個人原因已暫時離京‘采風’,去向成謎,引發(fā)全網(wǎng)尋人熱潮,
粉絲情緒激動…”妖瑤撇撇嘴,彎腰撥了撥墻角小煤爐的風門,讓爐火旺了些。
爐子上坐著的舊搪瓷罐咕嘟咕嘟響著,溢出更濃厚的氣味。
她麻利地給排在前頭的李大爺抓藥,
那些帶著歲月印痕的小抽屜間飛快穿梭:黃芪、黨參、當歸、白芍…藥秤的小銅盤上下輕點,
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皣K,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是不經(jīng)事兒?!崩畲鬆斠贿叺戎?,
一邊咂摸著收音機里的新聞,花白的眉毛皺成一團,“說不見就不見了?鬧這么大動靜,
指不定躲哪兒享清福去了!”旁邊等著扎針的趙大媽立刻接茬:“哎喲,可不敢這么說!
那孩子我瞅著電視里挺俊的,面相也不像壞人,保不齊是讓人給害了!網(wǎng)上那些個話,能信?
”她壓低了點聲音,帶著點過來人的神秘,“我看啊,八成是擋了誰的道兒了!
”妖瑤沒吭聲,只是把包好的幾大包藥塞進李大爺懷里,藥包沉甸甸的?!袄畲鬆?,您的藥,
一天兩次,飯后溫服,忌生冷油膩?!彼曇羟辶?,帶著點縣城姑娘特有的爽利勁兒。
送走幾位熟客,藥鋪里短暫地安靜下來,只剩下爐火上藥罐子沉悶的咕嘟聲。
妖瑤靠在擦拭得油亮的紅木柜臺邊,摸出手機,指尖熟稔地點開一個加密相冊。屏幕亮起,
一張張精心保存的照片滑過——是鏡澤。
又倔強的少年將軍;舞臺聚光燈下汗?jié)窳祟~發(fā)、笑容卻耀眼奪目的愛豆;機場被粉絲簇擁著,
側(cè)臉線條干凈利落…指尖最后停留在一張近乎懟臉的舞臺特寫上,目光鎖定在他右耳耳廓后,
那粒小小的、顏色鮮亮如一滴凝固血珠的朱砂痣上。
那是粉絲圈里口耳相傳的、屬于“本命”的隱秘印記。她輕輕嘆了口氣,鎖上屏幕。
明星的世界,和她這間彌漫著陳年藥香、養(yǎng)活著縣城里老頭老太的小藥鋪,
隔著銀河系那么遠。她最大的娛樂,不過是晚上關了鋪門,就著花生米和一小碟醬黃瓜,
用平板電腦刷兩段德云社的相聲,在演員抖包袱的間隙嘿嘿傻樂幾聲。就在這時,
門口的光線暗了一下。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挪了進來,帶著一身深秋清晨的寒氣。
妖瑤下意識抬眼,心里微微“咦”了一聲。來人個子很高,身形卻瘦削得有些過分,
裹在一件半舊不新的深灰色連帽衛(wèi)衣里,拉鏈嚴實地拉到下巴。更扎眼的是,
他臉上捂著一個厚重的黑色棉布口罩,脖子上還松松垮垮地纏著一條深色羊毛圍巾,
幾乎把整張臉和脖子都埋了進去,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妖瑤的心沒來由地快了一拍。
眼窩很深,睫毛很長,本該是極好看的形狀,此刻卻像是蒙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灰翳,
浸滿了疲憊、驚惶,還有一種近乎麻木的沉寂。眼皮微垂,
視線落在腳下磨得發(fā)亮的水磨石地面上,仿佛不敢與任何人對視。他徑直走到柜臺前,
沒有說話,只是從衛(wèi)衣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的紙片,手指關節(jié)有些發(fā)白,
那手指修長干凈,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他從玻璃柜臺下方,將那紙片小心地推了過來,
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輕微和謹慎。逃犯?感覺不太像!妖瑤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異樣感,
展開紙條。上面是用電腦打印的幾味藥名:酸棗仁(炒)、柏子仁、夜交藤、合歡皮、遠志。
劑量還都不輕。底下還有一行手寫的潦草小字:“外加蟬蛻三錢,另包”。
典型的安神助眠方子。只是這蟬蛻…通常用于風熱感冒失音或小兒驚風夜啼,加在這里,
有點意思。妖瑤不動聲色地抬眼掃了那人一下,他依舊低垂著眼簾,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只有肩膀在厚重衣物下極其細微地繃著。“安神定志的方子,”妖瑤開口,
聲音在安靜的鋪子里顯得格外清晰,“蟬蛻三錢另包,對吧?稍等。”她轉(zhuǎn)身,
開始在那一排排深褐色中藥柜前忙碌。踮起腳尖拉開寫著“蟬蛻”的小抽屜,
抓出那些干燥、輕飄飄、帶著泥土色和透明翅翼的空殼,手指拈起幾片對著光看了看成色。
藥秤黃銅的小小托盤上下輕點,發(fā)出規(guī)律的咔噠聲。鋪子里很靜,只有這聲響,
爐火上的藥罐子偶爾沉悶地“噗”一聲,以及那人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呼吸聲,
帶著一種不易覺察的滯澀感。妖瑤熟練地把稱好的蟬蛻用一張粗糙的黃紙單獨包成一個小包,
然后和其他配好的藥一起,歸攏到一個大牛皮紙袋里。她提著沉甸甸的藥包,繞過柜臺,
走到那人面前?!澳乃帲昧?。”她把大紙袋遞過去,藥包沉甸甸地墜在她手里。
那人像是被她的靠近驚動,猛地抬起眼。那雙深潭似的眼睛近距離撞進妖瑤的視線,
里面的驚惶和疲憊瞬間放大,濃得化不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來接藥包,動作有些倉促,
微涼的手指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了妖瑤溫熱的手背。就在這一瞬間!
就在他伸手、指尖相觸的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他為了動作方便,
無意識地將遮住耳朵的圍巾蹭開了一點點,露出了小半截耳廓。妖瑤的呼吸驟然停止!
在那線條干凈、略顯蒼白的耳廓后方,緊貼著發(fā)際線的邊緣,
一粒小小的、圓潤的、顏色鮮亮如凝固血珠的朱砂痣,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簾!
嗡——腦子像是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瞬間一片空白。
所有的聲音——爐火的噗噗聲、街上隱約的車聲、甚至自己的心跳聲——都在這一刻被抽離。
只有那粒小小的紅點,在視野里無限放大,灼熱得燙人!相冊里那張懟臉特寫,
那粒被粉絲們反復摩挲、視若珍寶的隱秘印記,與現(xiàn)實中的這一點,
在妖瑤的視網(wǎng)膜上驟然重疊!是他?不可能!絕不可能!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滅頂。
新晉頂流,身陷風暴中心,引得全網(wǎng)瘋狂搜尋的鏡澤,
居然會出現(xiàn)在她這間彌漫著陳年藥味、位于地圖上都難找的十八線小縣城角落里的中藥鋪?
而且穿著這樣一身灰撲撲的衣服,像個失魂落魄的流浪漢?開什么玩笑!
這念頭本身就瘋狂得像個拙劣的笑話!妖瑤的手指像被那粒痣燙到,猛地一顫,
指尖無意識地松開。沉重的藥包直直墜落!“啪!”一聲沉悶的鈍響。
牛皮紙袋結結實實地砸在男人沾著泥點的舊球鞋旁邊。那單獨另包的蟬蛻從袋口散落出來,
褐色的、輕薄的空殼,脆弱地鋪在冰冷的水磨石地上。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像是一把利刃,
猛地刺破了藥鋪里凝固的寂靜。幾乎就在藥包落地的同一秒。
“滋啦——”那懸在墻角高處充當背景板的老舊電視機,此刻屏幕卻猛地強行切入一個畫面!
一張英俊得無可挑剔的臉,瞬間填滿了整個屏幕。正是鏡澤!
照片是他爆火時期意氣風發(fā)的模樣,眼神明亮如星,笑容帶著少年人的張揚。然而,
照片下方,卻滾動著巨大刺眼、如同鮮血寫就的猩紅色粗體字:鏡澤工作室 緊急懸賞通告!
“近期公司藝人鏡澤先生外出采風失聯(lián),如可提供確實可信的消息,工作室將給予重額報酬,
萬分感謝!”“聯(lián)系人:王先生…”那“重額報酬”幾個字,被特意加粗、放大,
帶著一種赤裸裸的力量,粗暴地砸向這個小小的空間。妖瑤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又瞬間沖向頭頂!她僵硬地站在原地,
瞳孔因為極度震驚而放大,死死地盯著電視屏幕,又猛地轉(zhuǎn)向近在咫尺的男人,最后,
目光不受控制地、直勾勾地落回他耳后那粒小小的痣上!
懸賞通告…耳后紅痣…荒謬絕倫的猜想,被這兩顆同時炸響的驚雷,硬生生劈進了現(xiàn)實!
巨大的沖擊讓她大腦徹底宕機,嘴巴微微張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連呼吸都忘了。
地上的男人,反應更為劇烈。在電視畫面切入、懸賞通告彈出的那一剎那,
他整個人如同被高壓電流狠狠擊中!那深潭般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里面瞬間爆發(fā)出極致的驚駭和恐懼!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嘶啞到不成調(diào)的抽噎,身體劇烈地一顫,下意識地就想后退逃離!
可他的動作太急太猛,身體又明顯虛弱,左腳向后急退時,腳踝猛地一崴,整個人失去平衡,
狼狽地踉蹌了一下!就是這一踉蹌!那只踩在地上的左腳,為了穩(wěn)住身體,
下意識地向前踏了半步,正好踩在散落出來的幾片蟬蛻空殼上。
“咔嚓——”一聲極細微的碎裂聲。妖瑤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本能地追隨著他的動作,
落到了他的腳上。他穿著一雙看似普通的白色運動鞋。鞋面沾著泥灰,邊沿磨損得厲害,
透著風塵仆仆的狼狽。然而,
就在他剛才踉蹌踏前、左腳鞋幫外側(cè)受力彎曲的那一瞬間——妖瑤看得清清楚楚!
一道寸許長的裂口,猙獰地撕開了那層看似普通的白色網(wǎng)面!透過那道裂口,
里面赫然露出了一抹極其亮眼、如同火焰般跳躍的熒光橙紅色內(nèi)襯!那種色彩,
那種材質(zhì)…妖瑤曾在某個頂級運動品牌的限量發(fā)售海報上見過,粉絲們津津樂道的同款!
而此刻,更觸目驚心的是,就在那道裂口的邊緣,極其新鮮、尚未完全凝固的猩紅血跡,
正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滲透出來!藥包散落一地,
蟬蛻的空殼在腳下無聲碎裂;電視屏幕上,重金懸賞的紅字如同催命符般無聲滾動。
而眼前這個人,頂著一張被資本唾棄的臉,耳后烙印著獨屬于自己的印記,
腳上卻穿著撕裂的限量球鞋,滲著新鮮的血…在這間小小的“濟春堂”里,
今天還真是異常蓬蓽生輝?。⊙幗┝⒃诠衽_與散落藥包的咫尺之間,她的視線,
被那道鞋幫裂口滲出的刺目猩紅死死焊住。鏡澤——這個被無數(shù)鎂光燈追逐的名字,
此刻具象成一個站在她滿地狼藉的藥鋪里、渾身驚惶、腳踝滲血、狼狽不堪的男人。
他像是被徹底抽空了力氣,又或者腳踝的劇痛終于沖垮了他強撐的意志,
單薄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向后踉蹌,那只受傷的左腳下意識地往回收,
想要避開妖瑤的視線,卻因為動作牽動傷口而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痛哼。
那聲音極其短促,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瀕臨破碎的脆弱感。就是這聲痛哼,像一把鑰匙,
“咔噠”一聲,瞬間擰開了妖瑤被巨大沖擊暫時凍結的本能。她可是大夫。是濟春堂里,
從小看著爺爺給十里八鄉(xiāng)的人望聞問切、抓藥扎針長大的小大夫。暈眩感潮水般褪去,
眼前只剩下一個需要處理的、正在流血的傷口。什么頂流,什么資本做局,什么重金巨款,
在這一刻,都被一個醫(yī)者最樸素的職業(yè)道德強行壓了下去。她甚至沒有再看一眼那懸賞通告,
目光銳利地鎖住那只微微發(fā)抖、沾著泥灰和血跡的左腳?!皠e動!”妖瑤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清亮,瞬間穿透了藥鋪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鏡澤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命令驚得一僵,試圖后退的動作猛地頓住,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抬起,
里面翻涌的驚駭和絕望被一層更深的茫然和疼痛覆蓋。他看著她,
像一只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無法理解獵人的下一步動作。妖瑤已經(jīng)矮身蹲了下去,
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沾著藥末的手指,帶著常年抓藥留下的薄繭,沒有半分遲疑,
直接探向那只被撕裂的限量球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鞋面,以及裂口邊緣微微粘稠的濕潤。
鏡澤如同被火燎到,整個人劇烈地一顫,那只受傷的左腳猛地往后一縮,
喉嚨里再次溢出痛苦而抗拒的嘶啞抽氣聲?!靶摿恕!毖幍穆曇舴€(wěn)穩(wěn)地傳來,
抬頭看向他。她的眼神清澈,沒有好奇,沒有探究,更沒有看到懸賞目標的貪婪,
只有一種純粹的、近乎冷酷的專注。“你鞋壞了,腳踝還在流血,必須處理。
不然繼續(xù)感染發(fā)炎,你的這只腳還想不想要了?”她的目光坦蕩,
直直地撞進鏡澤寫滿驚惶的眼底,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鏡澤急促地喘息著,
胸膛劇烈起伏,隔著厚厚的口罩和圍巾,發(fā)出沉悶的拉風箱般的聲音。
冷汗沿著他蒼白的額角滑落,沒入圍巾深處。那雙漂亮的眼睛里,
驚駭、疼痛、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瘋狂地交織、拉扯。
荒謬感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疲憊感,如同兩只巨手撕扯著他。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想拒絕,想逃跑。可腳踝處隨著心跳一突一突的劇痛,
還有身體深處傳來的、幾乎將他拖垮的虛弱感,讓他連后退一步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干了。
他只能徒勞地抓緊了身上那件舊衛(wèi)衣的下擺,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身體微微顫抖著,
像風中即將熄滅的殘燭?!拔摇彼噲D發(fā)出聲音,
但出口的只有一聲破碎的、帶著濃重鼻音的氣音,嘶啞得不成調(diào)子。
巨大的精神壓力和身體的痛苦,似乎已經(jīng)嚴重損害了他的發(fā)聲能力。妖瑤沒有催促,
只是保持著半蹲的姿勢,仰頭看著他。她的耐心在這種詭異的安靜里顯得格外有力量。
時間在沉默的對峙中流逝,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終于,
鏡澤緊繃的肩膀極其細微地垮塌了一絲,像是耗盡了所有對抗的力氣。
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認命的僵硬,將身體的重心慢慢移到了沒受傷的右腳上,然后,
那只沾著泥灰和血跡的左腳,微微向前挪動了…一點點。一個無聲的、微弱的妥協(xié)信號。
妖瑤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她立刻伸手,小心翼翼地避開那道滲血的裂口,
手指勾住他左腳的鞋后幫,動作很輕。鏡澤的身體瞬間繃緊,腳趾在鞋里緊張地蜷縮起來,
喉嚨里壓抑著細碎而痛苦的嗚咽,但他沒有再退縮。舊球鞋的鞋帶早已散開。
妖瑤的手指靈活地解開最后一點束縛,然后,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將那只沉重的鞋子,
從他腳上褪了下來。鞋子離腳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汗味、泥腥氣和新鮮血腥的味道猛地散開。
妖瑤的眉頭立刻緊緊鎖死。襪子是深灰色厚實的運動襪。但此刻,
腳踝外側(cè)靠近鞋幫裂口的位置,已經(jīng)被深紅色的血跡浸透了一大片,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
顏色深得發(fā)暗,血跡甚至順著襪筒邊緣,蔓延到了裸露的、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腳腕皮膚上,
形成一道蜿蜒刺目的紅線。情況比她預想的更糟。這絕不是簡單的擦傷。她深吸一口氣,
伸出兩根手指,隔著那層被血浸透的厚襪邊緣,
極其輕柔地、試探性地在腳踝腫脹最厲害的區(qū)域邊緣按了一下。“唔——!
”鏡澤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身體劇烈地一抖,整個人差點站立不穩(wěn)向后倒去!
那聲痛呼被死死壓抑在喉嚨深處,變成一聲短促、破碎的嗚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的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微微佝僂起來。
隔著襪子都能感受到那驚人的滾燙和腫脹!妖瑤的心沉了下去,她迅速收回手,不再觸碰。
“扭傷,韌帶撕裂可能性很大,出血不少。”她快速而清晰地判斷,聲音依舊穩(wěn)定,
像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病例,“不能走了,必須馬上處理傷口,固定?!彼酒鹕?,
動作利落地拍掉手上的灰塵,目光掃過鏡澤慘白的臉。“去后面?!彼玫氖顷愂鼍?,
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指了指藥鋪柜臺側(cè)面那個掛著半舊藍布門簾的小門洞,
里面是她平時午休和存放藥材的小隔間。“里面有張窄床。你能走嗎?不能就扶著我。
”鏡澤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帶著細小的刀片刮過喉嚨。
恐懼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搖頭,腳步虛浮地想要后退??赡侵粦铱盏?、劇痛鉆心的左腳,
還有身體深處傳來的陣陣眩暈和脫力感,無情地粉碎了他任何想要逃離的企圖。他剛一動,
劇痛襲來,眼前猛地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旁邊歪倒!“小心!”妖瑤眼疾手快,
一個箭步上前,手臂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他傾倒的胳膊肘。她的力氣不小,常年抓藥稱藥練出來的。
隔著那件單薄的舊衛(wèi)衣,她清晰地感覺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和細微的顫抖,
以及皮膚傳來的、一種不正常的低溫?!俺咽裁磸姡俊毖幍恼Z氣帶著點不容置疑的責備,
像訓斥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兒,“腳不想要了?跟我來!”她不再給他猶豫掙扎的機會,
幾乎是半扶半架地,支撐著他身體的全部重量,引導著他那只沒受傷的右腳,一步一步,
極其艱難地向那個掛著藍布簾的小門挪去。短短幾步路,走得異常艱難。鏡澤跛著腳,
每一次左腳哪怕只是輕輕點地,都引來一陣劇烈的抽搐。
他幾乎是被妖瑤硬拖著挪到了門簾前。門簾被掀開一角,
露出后面更加狹窄、光線昏暗的空間,
一股混合著更濃郁干燥藥草和舊木頭味道的氣息撲面而來。就在妖瑤扶著鏡澤,
一只腳即將跨過門檻進入隔間的剎那——“瑤丫頭!還沒走吶?哎呀,
這地上怎么…”一個洪亮而熟悉的大嗓門,毫無預兆地在藥鋪門口炸響!
是街對面開雜貨鋪的劉嬸!她大概是來買點甘草片泡水喝,此刻正撩著厚重的棉門簾,
胖胖的身影堵住了門口的光線,一臉驚詫地看著滿地狼藉的藥草,還有…柜臺前,
妖瑤正半扶半抱著一個捂得嚴嚴實實、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正要往后面小屋里鉆!這場景,
怎么看怎么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妖瑤扶著鏡澤的手猛地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