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隨著王大錘導(dǎo)演一聲中氣十足的咆哮,片場那盞功率最大的聚光燈“啪”地一聲打在我臉上,刺得我眼睛微微一瞇。
空氣中彌漫著老舊倉庫特有的灰塵味,混雜著道具組剛噴完漆的廉價墻壁散發(fā)出的刺鼻氣味。
今天,要拍的是整部劇的“靈魂”戲份。
也是顧修辭給我埋下的,最惡毒的那個雷——龍王歪嘴笑。
按照原劇本,我,飾演贅婿“蕭炎”的蘇晚晚,在被丈母娘和一眾親戚當眾羞辱后,要對著鏡頭,勾起一抹“三分譏笑、三分薄涼和四分漫不經(jīng)心”的油膩笑容。
我能想象,如果照著演,播出之日,就是我被全網(wǎng)做成“油田開采”表情包,社會性死亡之時。
“蕭炎!你這個廢物!除了會笑,你還會干什么?!”
飾演我那位“霸道妻主”林月如的女演員秦瑤,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當然,是借位的。
但她入戲極深,凌厲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扎在我身上,漂亮的杏眼里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怒火。
全場的呼吸都停滯了。
攝影師將鏡頭死死對準我的臉,等著捕捉那個足以毀掉我職業(yè)生涯的笑容。
我感受著臉頰上模擬出的、火辣辣的觸感,聽著耳邊刺耳的辱罵。
我沒有動。
我緩緩抬起頭,迎著秦瑤的目光。
那一刻,我沒想劇本,沒想角色,我想的是顧修辭。
我想起了他坐在咖啡館里,用那張空白支票衡量我人生的傲慢。
想起了過去三年,我抱著簡歷,一次次被拒之門外的狼狽。
想起了我,蘇晚晚,也曾像這個叫“蕭炎”的贅婿一樣,被踩在腳底,被所有人認定是個廢物。
憑什么?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不甘、酸楚和疲憊的情緒,從我心底涌了上來。
然后,我笑了。
沒有邪魅,沒有狂狷,更沒有那見鬼的四分漫不經(jīng)心。
我只是輕輕地,勾起了半邊嘴角,形成一個極淡、極淺的弧度。那是一個被生活反復(fù)捶打后,連憤怒都顯得多余的苦笑。
而我的眼神,才是這場戲真正的戰(zhàn)場。
那里有七分的無奈,像是對著不懂事的孩子撒嬌無可奈何;有兩分的寵溺,仿佛在說“好好好,你說的都對,只要你開心就好”;最后,還藏著一分幾乎看不見的、屬于男人也是屬于我自己的,不甘與自嘲。
整個片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秦瑤,那個上一秒還對我橫眉冷對的女演員,此刻徹底愣住了。她舉在半空中的手忘了放下,明亮的眼眸里,怒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心疼,和一種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
“cut!卡??!”
王大錘導(dǎo)演像一頭被踩了尾巴的熊,從監(jiān)視器后面猛地跳了起來,頂著他那標志性的地中海,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我面前。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此刻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像是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激動得滿臉通紅,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
“神了!晚晚!你這是神來之筆??!”
他激動地指著我,又指著監(jiān)視器里定格的畫面,對著全劇組吼道:“你們看到了嗎?!這他媽的才叫演技!這哪是贅婿?。窟@分明是一個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扛下,只想把自己老婆寵上天的好男人??!”
秦瑤也終于回過神,她看著我,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蘇晚晚,你……你剛剛那一下,我差點都信了,真想摸摸你的頭?!?/p>
王大錘一拍大腿,樂了:“我看到了什么?一個氣管炎贅婿,和他那個愛面子又心軟的‘不成器’老婆!絕了!這對CP,我鎖死了!”
劇組里爆發(fā)出善意的哄笑。
“贅婿和他不成器的老婆”,這個奇奇怪怪的昵稱,就這么定了下來。
我看著眼前這片熱鬧,心里那塊因為顧修辭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我贏了第一回合。
前來探班的林菲菲,激動地用手機偷偷錄下了這一段花絮。
“晚晚,你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的天才!”她把視頻傳到我手機上,興奮地說,“這段我先發(fā)我小號上了,留個紀念!太絕了!”
我笑了笑,沒當回事。
畢竟只是一個沒幾個粉絲的小號,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
然而,就在當晚收工,我累得在保姆車上睡著時。
林菲菲的手機,突然開始瘋狂地震動。
一條條消息提示,像瘋了一樣彈出來。
她點開那個只發(fā)了幾條日常的小號,發(fā)現(xiàn)那條不到一分鐘的花絮視頻,評論區(qū)已經(jīng)炸了。
而所有評論的畫風(fēng),出奇地一致。
【臥槽!這是誰?!這個小哥哥是誰?!三秒鐘!我要他全部的資料!】
【這個笑……我人沒了!我宣布我單方面出軌一分鐘!】
【樓上的,拔刀吧!這是我新老公!】
【等等!你們不覺得……他看那個女演員的眼神,又寵又無奈的樣子,簡直……鯊瘋了?。。?!】
林菲菲目瞪口呆地看著飛速上漲的評論和點贊,然后顫抖著點開了熱搜榜。
一條嶄新的詞條,正像坐了火箭一樣,從榜單末尾,頑強地、一格一格地,向上攀爬。
#這個不知名小哥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