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被人窺伺的冰冷惡意,如同附骨之疽,即便人已離去,寒意卻久久不散。
蘇清顏下意識地裹緊了雙臂,環(huán)顧著空無一人的工坊。
除了夜風吹拂藤蔓的沙沙聲,這里寂靜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
是錯覺嗎?
她搖了搖頭,試圖將那不祥的感覺甩出腦海。
或許只是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過于緊繃,才產(chǎn)生了幻覺。
她扶著畫架,緩緩地深呼吸,空氣里那股熟悉的、混合著松節(jié)油與干燥花草的氣息,一點點安撫著她狂跳的心。
這里是媽媽的地方。
是她唯一的,安全的,避風港。
她走到那張蒙塵的舊搖椅上坐下,身體蜷縮成一團,像一只受傷后舔舐傷口的小獸。
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這個小小的天地,掃過那些熟悉的工具,掃過墻角堆疊的畫框,最后,定格在一個角落里的樟木箱上。
那是母親的嫁妝箱,后來被用來存放一些不常用的雜物。
箱子很舊了,上面搭著一塊防塵的白布,也早已被歲月染成了灰黃色。
一種莫名的沖動驅(qū)使著她站了起來。
她走過去,掀開那塊布,揚起一片細小的塵埃,在月光中飛舞。
她蹲下身,手指撫過箱子表面雕刻的、已經(jīng)模糊不清的鴛鴦圖案,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哆嗦。
箱子沒有上鎖。
她深吸一口氣,用指尖扣住銅制的鎖扣,輕輕向上掀開。
“吱呀——”
一聲悠長的、仿佛來自遙遠時光的呻吟,箱蓋被緩緩打開。
一股更濃郁的、屬于母親的獨特氣息撲面而來,夾雜著樟木的清香和舊紙張的味道。
蘇清顏的眼眶瞬間就熱了。
箱子里沒有太多雜物,最上面是一疊用絲帶捆好的信件,是父母年輕時的通信。
她沒有動,目光越過信件,落在了箱子最深處的一個小巧的、紫檀木的首飾盒上。
那個盒子她認得。
是母親最珍愛的東西,輕易不示人。母親去世后,它也跟著一起消失了,她以為早就被父親收起來,或者……處理掉了。
沒想到,它一直靜靜地躺在這里。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顫抖著伸出手,將那個冰涼沉靜的木盒捧了出來。
盒子不大,一只手就能托住,表面光滑如鏡,映著她蒼白的臉。
她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盒蓋上鑲嵌的、用細小貝殼拼成的玉蘭花圖案,仿佛還能感受到母親留下的余溫。
盒子的開關(guān)很精巧,需要按住側(cè)面一個不起眼的凸起。
“咔噠。”
一聲輕響,盒蓋應(yīng)聲彈開。
沒有想象中珠光寶氣的華彩,盒子里鋪著深藍色的天鵝絨,靜靜地躺著幾件算不上奢華、卻精致到了極點的首飾。
一支點翠的鳳釵,一對燒藍的耳環(huán),還有一條細細的、用金絲串起米粒大小珍珠的手鏈。
每一件,都透著舊時光的溫柔與雅致。
蘇清顏拿起那支鳳釵,上面的翠鳥羽毛依舊閃爍著幽藍的光澤,像是將一小片星空凝固在了上面。
她記得,母親曾戴著它,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教她畫第一張設(shè)計圖。
在首飾下面,壓著幾本硬殼的筆記本,和一沓厚厚的設(shè)計手稿。
蘇清顏的心臟猛地一縮。
她放下鳳釵,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些手稿。
紙張已經(jīng)泛黃,邊緣有些卷曲,但上面的線條依舊清晰、靈動,充滿了生命力。
那是母親的筆觸,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她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像是跌入了一個由線條和色彩構(gòu)成的、瑰麗的夢境。
母親的設(shè)計,融合了最古典的東方韻味和那個年代最前衛(wèi)的現(xiàn)代審美,即使放到今天來看,也絲毫不過時,甚至帶著一種超越時間的驚艷。
蘇清顏的手指停在了一張畫稿上。
那是一條項鏈的設(shè)計圖,形態(tài)是一片晶瑩剔透的、正在融化的雪花。
雪花的六個角,用極細的銀絲勾勒,每一片棱花都形態(tài)各異,上面點綴著細碎得如同星塵的鉆石,中央則是一顆水滴形的、通透的海藍寶,仿佛是雪花融化后凝結(jié)的第一滴眼淚。
整個設(shè)計靈動、純凈,帶著一種破碎的、凄婉的美感,讓人看一眼,就仿佛感受到了冬日初雪降臨時的那份清冷與悸動。
在設(shè)計圖的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初雪》,贈吾女清顏?!?/p>
一滴滾燙的淚,毫無預兆地砸在了泛黃的紙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水漬。
蘇清顏猛地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原來,媽媽早就為她設(shè)計好了屬于她的珠寶。
原來,她不是不被愛的那個。
她將那張設(shè)計稿緊緊地貼在胸口,冰冷的紙張,卻像是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
胸腔里那股被陸霆淵、被蘇宏遠、被蘇曼妮聯(lián)手鑿開的、灌著冷風的空洞,在這一刻,被這片小小的“雪花”填滿了。
她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頭,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
“新星杯”。
學校一年一度的珠寶設(shè)計大賽,就在下個月。
往年她也想?yún)⒓?,可蘇宏遠總說她不務(wù)正業(yè),讓她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多去結(jié)交一些名媛公子。
可現(xiàn)在,她不想再管什么“正途”了。
她要走自己的路。
她要讓這片沉睡了多年的《初雪》,在自己手中綻放。
她要讓所有人都看到,她蘇清顏,不是只會跟在陸霆淵身后跑的花癡,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她是一名設(shè)計師。
和她的母親一樣。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如燎原的野火,瞬間燒盡了她心中所有的頹然與委靡。
接下來的日子,蘇清顏幾乎是住在了琉璃工坊里。
她向?qū)W校請了假,每天天不亮就過來,直到深夜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去,倒頭就睡,連跟蘇宏遠和蘇曼妮打照面的機會都省了。
蘇宏遠對此樂見其成,只當她是在為宴會上的事鬧脾氣,索性眼不見為凈。
而蘇曼妮,則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一切。
工坊里,那盞老舊的臺燈被她修好了,昏黃的燈光下,蘇清顏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投在斑駁的墻壁上。
她廢寢忘食,將自己完全沉浸在創(chuàng)作的世界里。
母親留下的筆記,成了她的圣經(jīng)。
上面詳細記錄了蘇家傳承的“點翠燒藍”與“金絲鑲嵌”的古法技藝,那些看似天書般的口訣和步驟,在蘇清顏眼里,卻像是刻在基因里的密碼,一讀就通,一學就會。
她將母親的古典技法,與自己的現(xiàn)代審美大膽地結(jié)合。
她放棄了圖紙上昂貴的海藍寶,決定用琉璃來代替。
她要用最純粹的手工,燒制出那片雪花最核心的“魂”。
燈光下,她戴著護目鏡,手持噴槍,專注地凝視著火焰中那塊小小的琉璃。
藍色的火苗舔舐著玻璃棒,發(fā)出滋滋的輕響。
她屏住呼吸,手腕輕巧地轉(zhuǎn)動,將燒得通紅的琉璃拉成細絲,再一圈一圈地盤繞、塑形。
汗水順著她的發(fā)梢滑落,滴落在滾燙的工作臺上,瞬間蒸發(fā)。
她的側(cè)臉在火光的映照下,輪廓分明,那雙總是帶著疏離的眼眸,此刻卻亮得驚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燃燒。
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神和體力的過程。
一次小小的分神,一次輕微的手抖,都會導致前功盡棄。
第一天,她失敗了二十多次,燒壞的琉璃廢料堆了一小盒。
第二天,她漸漸找到了感覺,能勉強做出雪花的雛形。
到了第五天夜里,當她從水中撈起最后一件成品時,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近乎完美的琉璃雪花。
通體剔透,邊緣帶著一絲融化時的不規(guī)則感,中央凝聚著一抹極淡、極純粹的藍色,像是清晨第一縷陽光下的天空。
在燈光下轉(zhuǎn)動,光線穿透琉璃,折射出夢幻般的光暈,仿佛真的凝固了冬日里最美的一刻。
成功了。
蘇清顏摘下護目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股巨大的疲憊與喜悅同時向她襲來。
她靠在椅背上,看著那片小小的雪花,笑得像個孩子。
就在這時,工坊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叩叩?!?/p>
蘇清顏的笑容僵在臉上,瞬間警惕起來。
“姐姐,是我?!?/p>
門外傳來蘇曼妮那標志性的、柔柔弱弱的聲音。
蘇清顏下意識地將桌上的設(shè)計稿和那片琉璃雪花用布蓋住,才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蘇曼妮就端著一個托盤站在門口,臉上掛著關(guān)切的微笑。
“姐姐,我看你這幾天都這么辛苦,給你燉了點燕窩。爸爸也說,讓我勸勸你,別跟他置氣了,女孩子熬夜對皮膚不好?!?/p>
她說著,自顧自地走了進來,將托盤放在一張還算干凈的桌子上。
她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整個工坊,當看到那塊蓋著的布時,眼神閃了閃。
“姐姐,你在忙什么呢?這么神秘?!?/p>
“沒什么?!碧K清顏淡淡地回應(yīng),身體不著痕跡地擋在了工作臺前,“只是隨便畫畫?!?/p>
“是嗎?”蘇曼妮笑得更甜了,“我聽林溪說,學校的‘新星杯’設(shè)計大賽要開始了,姐姐這么有天賦,肯定是要參加的吧?”
林溪是蘇清顏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的大學同學。
蘇清顏心里一沉。
“你找林溪打聽我?”
“哎呀,姐姐你別誤會。”蘇曼妮連忙擺手,一臉無辜,“我只是關(guān)心你嘛。你這幾天都不怎么回家,我怕你一個人在這里胡思亂想。”
她說著,走上前,親昵地想去挽蘇清顏的胳膊。
“姐姐,上次宴會的事,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晌艺娴牟皇枪室獾?,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幫你和陸總了……”
她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眼眶又紅了。
又是這一套。
蘇清顏只覺得一陣反胃,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她的手。
“燕窩我收下了,你回去吧,我很累,要休息了。”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氣。
蘇曼妮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又被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覆蓋。
“那……好吧?!彼匾Я艘麓剑敖憬隳銊e太累了,一定要注意身體?!?/p>
她一步三回頭地向門口走去,就在轉(zhuǎn)身關(guān)門的那一剎那,她的視線再次精準地落在了那塊蓋著的布上。
風吹起了布料的一角,露出了下面設(shè)計稿的一點邊緣。
那靈動獨特的線條,和那片在燈下閃著微光的琉璃,像一根針,狠狠刺進了蘇曼妮的眼睛里。
嫉妒的火焰,瞬間在她心底噴涌而出。
憑什么!
憑什么蘇清顏這個爹不疼的孤女,能擁有這樣驚人的天賦?
憑什么她隨便畫畫,就能畫出這樣讓人過目不忘的設(shè)計?
而她自己,絞盡腦汁,也只能畫出一些毫無靈魂的、匠氣十足的東西。
她渴望著蘇清顏所擁有的一切,渴望那種與生俱來的、能創(chuàng)造美的能力,更渴望那種才華帶來的、閃閃發(fā)光的光環(huán)。
門,被輕輕地關(guān)上了。
蘇曼妮站在門外黑暗的陰影里,臉上的柔弱和委屈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扭曲的恨意。
一個惡毒的計劃,在她心中迅速成形。
姐姐,既然我自己沒有天賦。
那我就,借你的用一用好了。
工坊內(nèi),蘇清顏看著那碗絲毫未動的燕窩,沒有任何胃口。
蘇曼妮的出現(xiàn),像一只蒼蠅,嗡嗡作響,攪亂了她剛剛獲得的平靜和喜悅。
她總覺得蘇曼妮看那塊蓋布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但她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
或許,還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搖了搖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作品上。
接下來的幾天,她開始制作項鏈的鏈身。
她將母親筆記里的“金絲鑲嵌”技法簡化,用極細的銀絲手工編織成一條柔軟又堅韌的鏈子,再將細如米粒的碎鉆,一顆顆鑲嵌進去,如同將銀河的一部分截取了下來。
最后,她將那片琉璃雪花,小心翼翼地連接在鏈子的中央。
當整條項鏈完成的那一刻,工坊里仿佛真的有雪落了下來。
它靜靜地躺在黑色的絨布上,鏈身是璀璨的星河,吊墜是那片即將融化的、凝著一滴藍色眼淚的初雪。
美麗,純凈,又帶著一絲令人心碎的脆弱。
蘇清顏給它取了和設(shè)計稿一樣的名字。
《初雪》。
她將項鏈裝進一個精致的盒子里,準備第二天就去學校提交作品。
她要用這件作品,開啟屬于她的新人生。
去學校提交作品的路,蘇清顏選擇步行。
她需要一點時間來平復自己激動又緊張的心情。
秋日的陽光透過路兩旁的梧桐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飄著桂花的甜香。
她抱著那個裝著《初雪》的盒子,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
就在她即將走到設(shè)計學院大樓門口時,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她身邊。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冷靜而熟悉的臉。
“蘇小姐?”
蘇清顏愣住了。
是陸霆淵的特助,沈哲。
他怎么會在這里?
沈哲推開車門走了下來,依舊是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一絲不茍。
“蘇小姐,好巧?!彼Y貌地點了點頭,目光在她懷里的盒子上停留了一瞬。
“沈特助?!碧K清顏也回以禮貌的點頭,心里卻涌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她不想和任何跟陸霆淵有關(guān)的人扯上關(guān)系。
“我還有事,先走了?!彼幌肟禳c離開。
“蘇小姐請留步。”沈哲卻叫住了她,“我是代表陸氏集團,來和貴校洽談‘新星杯’的贊助事宜的?!?/p>
蘇清顏的腳步,像被釘在了原地。
“‘新星杯’……的贊助?”
“是的?!鄙蛘艿谋砬闆]有任何變化,語氣平鋪直敘,像是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陸氏集團一直是‘新星杯’最大的贊助方,而陸總本人,今年將受邀擔任決賽的特邀評委。”
陸霆淵……是評委?
這個消息,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蘇清顏的心里激起了千層巨浪。
她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怎么會是他?
那個將她的心意和尊嚴踩在腳下,說她“心機深沉”的男人,竟然是決定她作品命運的評委?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荒唐、最諷刺的笑話。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盒子,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無力感瞬間攫住了她。
她所有的努力,她熬過的每一個夜,她傾注在這件作品里的所有希望和驕傲,難道最后,都要被他用一個輕蔑的眼神,再次宣判死刑嗎?
不。
她不甘心。
可……萬一呢?
萬一他看到她的名字,就直接將她的作品扔進垃圾桶呢?
蘇清顏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沈哲看著她劇烈變化的神色,鏡片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他當然知道蘇清顏和自家老板以及蘇曼妮之間的糾葛。
那晚宴會后,陸總心情極差,他作為特助,自然要去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對于蘇曼妮那種段位的白蓮花,他見得多了,一眼就能看穿。
只是他沒想到,他那個英明神武的老板,竟然會栽在這種小把戲上。
他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卻依舊倔強地挺直脊背的女孩子,心里莫名地嘆了口氣。
“蘇小姐也是來參加比賽的?”他明知故問。
蘇清顏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抿著唇。
“那么,預祝你取得好成績。”沈哲沒有再多說,留下這句客套話,便轉(zhuǎn)身走進了學院大樓。
蘇清顏站在原地,很久都沒有動。
陽光照在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只覺得手腳冰涼。
怎么辦?
放棄嗎?
現(xiàn)在掉頭就走,就當這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這樣,她就不用再面對陸霆淵,不用再承受一次可能的羞辱。
可是……《初雪》怎么辦?
母親的遺作,她自己的心血,難道就要因為一個男人,永遠被埋沒在黑暗里嗎?
不。
憑什么?
憑什么要因為他,就否定自己的一切?
一股倔強的、不服輸?shù)膭蓬^,從心底最深處涌了上來。
她蘇清顏,不是為他陸霆淵而活的。
做設(shè)計,也不是為了取悅他。
蘇清顏就要證明自己。
就算他當評委又怎么樣?
她偏要讓陸霆淵看看,蘇清顏到底有沒有才華!
她要讓他親眼看到,他當初不屑一顧的,究竟是怎樣的一份珍寶!
這個念頭,讓蘇清顏冰冷的血液重新沸騰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那雙清冷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既緊張,又期待。
緊張的是未知的審判,期待的是……或許,萬分之一的可能,他能透過這件作品,看到一個真正的,不一樣的她。
她不再猶豫,抱著那個盒子,邁開堅定的步伐,走向了那棟決定她命運的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