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dāng)?shù)袅俗詈笠患靛X的東西。一塊祖?zhèn)鞯挠衽濉@习迥笾腔覔鋼?、刻著條咸魚的玉佩,
對著光瞅了半天,鼻子里哼了一聲?!笆腻X?!蔽已燮ざ紱]抬一下?!靶?。
”他大概以為我會討價還價,噎了一下,才慢吞吞數(shù)出十個銅板,丟在油膩膩的柜臺上。
叮當(dāng)幾聲脆響。我一把攏過銅錢,塞進洗得發(fā)白的布兜里。轉(zhuǎn)身就走。
這玉佩是我那據(jù)說祖上闊過、后來敗得只剩褲衩的爹娘,咽氣前唯一塞給我的東西。他們說,
里面藏著大機緣。能成仙。我信了。然后抱著它,餓了整整三天肚子。去他的大機緣。
不如十文錢買個熱乎的肉包子實在。我叫沈茴。
一個夢想著吃飽穿暖、最好還能有點閑錢買話本子看的,普通凡人。至于修仙?太累了。
聽說那些修士,為了搶一塊靈石、一本破功法,能打得頭破血流,親爹娘都不認(rèn)。沒意思。
有那功夫,不如多睡會兒。我揣著十個銅板,剛走出當(dāng)鋪那條臟兮兮的小巷子。
一股濃烈的、剛出爐的肉包子香氣,霸道地鉆進我鼻孔。肚子立刻咕嚕嚕叫起來。循著味兒,
我走到街角那個冒著騰騰熱氣的小攤前。“老板,來個肉包?!薄叭腻X一個。
”老板麻利地用油紙包起一個白胖的包子遞過來。我咽了口唾沫,摸出三文錢遞過去。
熱乎乎的包子捧在手里,燙得我指尖發(fā)紅。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鮮香的肉汁瞬間在嘴里爆開。滿足地瞇起眼。這才是人間真諦。什么仙啊道的,
能有這一口實在?我一邊啃著包子,一邊慢悠悠往城外我那破茅草屋晃蕩。剛走出城門不遠(yuǎn)。
突然,頭頂傳來一陣刺耳的破空聲。我下意識抬頭。只見一道刺目的白光,像顆流星似的,
直直朝我砸下來!速度太快。根本躲不開。完了。我腦子里一片空白,
手里半個肉包子掉在地上。肉餡滾了一身土。心疼死我了。眼看那白光就要把我砸成肉餅。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我懷里——準(zhǔn)確地說,
是揣著那十個銅板和剩下七文錢的布兜里——猛地爆出一團柔和的金光!
那金光像個透明的罩子,瞬間把我整個人裹了進去。轟?。?!白光狠狠砸在金光罩子上。
發(fā)出一聲悶響。地面都跟著震了震。金光罩子紋絲不動,連個漣漪都沒起。
那白光卻像撞上鐵板的雞蛋,啪地一下,碎了。光芒散去。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男人,
狼狽地摔在我面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灰頭土臉。他捂著胸口,嘴角還掛著一絲血,
驚疑不定地看著我,又看看我身上還沒完全消散的金光。眼神像見了鬼。我也懵了。
低頭看看自己。毫發(fā)無損。再看看懷里那個破布兜。那點微弱的金光,正一點點縮回去,
消失不見。布兜里,只有那七個冷冰冰的銅板,
還有那塊被我當(dāng)?shù)?、又莫名其妙回到我懷里的咸魚玉佩。玉佩還是灰撲撲的,
那條咸魚刻得歪歪扭扭。但此刻,它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你……”地上的青衫男人掙扎著爬起來,死死盯著我手里的玉佩,聲音發(fā)顫,
“你這是什么法寶?”我下意識把玉佩往身后藏了藏?!奥愤厰傎I的,十文錢。
”我實話實說。他臉皮抽搐了一下,顯然不信。“在下青云宗外門弟子,趙清。
”他勉強站直,抱了抱拳,眼神卻還黏在我藏玉佩的手上,“方才……多謝道友出手相救。
若非道友這……這護身法寶,在下被那失控的飛行法器砸中,怕是不死也重傷?!憋w行法器?
我這才注意到,離他不遠(yuǎn)處,地上還散落著一些木頭和金屬的碎片。
敢情剛才那差點要我命的白光,是這哥們兒開飛船(法器)出車禍了?差點拉著我一起陪葬?
我心里那點因為金光罩子生出的驚訝,立刻被后怕和憤怒取代?!爸x就不用了。
”我指了指地上我那沾滿泥土的半個肉包子,“賠錢。三文?!壁w清愣住了??纯窗?,
又看看我。表情像吞了只蒼蠅。“道友……說笑了?!彼冻鲆粋€僵硬的笑,“救命之恩,
豈是幾文錢……”“親兄弟明算賬。”我打斷他,伸著手,很堅持,“三文。肉餡的。
”趙清大概從沒見過我這么“務(wù)實”的“高人”。他憋了半天,臉漲得通紅,
才從自己懷里摸出一個小巧的錦囊,倒出幾塊亮晶晶的小石頭?!办`石?”我眼睛一亮。
這東西我聽說過,修士的硬通貨,值老鼻子錢了。一塊下品靈石,能換一百兩銀子呢!
“不不不!”趙清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把靈石塞回去,又在另一個口袋里摸了半天,
才摸出幾個銅板,數(shù)出三枚遞給我,臉上帶著點窘迫,
“在、在下只有這些凡俗銀錢了……”我有點失望地接過三個銅板。行吧,總比沒有強。
好歹包子錢回來了。我彎腰撿起地上那半個臟包子,吹了吹灰,掰掉沾土的部分,
把里面還算干凈的肉餡摳出來吃了。趙清在旁邊看著,表情一言難盡。
“道友……”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指了指我懷里,
“您這玉佩……真是十文錢買的?”“是啊?!蔽野炎詈笠稽c肉餡咽下去,舔舔手指,
“剛在城里‘多寶閣’當(dāng)?shù)模?dāng)鋪老板只肯出十文。你要喜歡?二十文賣你?
”趙清嘴角又抽了抽?!暗烙颜f笑了?!彼钗豢跉?,神色變得鄭重,“此寶能自發(fā)護主,
硬抗失控法器的全力沖擊而絲毫無損,絕非凡品!定是靈性內(nèi)蘊的異寶!道友福緣深厚,
得此寶物認(rèn)主……”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堆我聽不太懂的詞。
總結(jié)起來就是:我這玉佩是個超級寶貝,我很牛逼。
我摸著懷里那塊依舊灰撲撲、涼冰冰的咸魚玉佩。寶貝?能換二十文錢嗎?“哦。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還有事嗎?沒事我回家睡覺了?!壁w清被我噎得夠嗆。
他大概覺得跟我這種“不識貨”的人說不清楚,又或者急著回去處理他那堆飛行法器殘骸。
他再次鄭重地朝我行了一禮:“道友救命之恩,趙清銘記于心。他日若有所需,
可來青云宗尋我?!?說完,他掏出一張黃紙符,指尖一點,符紙無火自燃,
化作一道流光卷起地上的碎片和他自己,嗖一下飛走了。飛走了。
我仰頭看著那道流光消失在云層里。嘖。會飛就是方便。省腳力。我拍拍衣服上的灰,
揣好我的十文錢(現(xiàn)在又變回十文了)和咸魚玉佩,慢悠悠地繼續(xù)往我的破茅草屋走。
心里琢磨著。看來我爹娘沒騙我?這咸魚玉佩,好像……真有點門道?不過,也就那樣吧。
能擋一次災(zāi),挺好。擋不了,那也是命。佛系。第二天,我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
與其說是敲門,不如說是砸門。我那破茅草屋的門板,眼看就要散架。
“誰啊……”我揉著眼睛,頂著一頭亂發(fā),打著哈欠去開門。門外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穿著一身料子很好的藍(lán)色綢緞衣服,手里搖著把折扇,下巴抬得老高,用鼻孔看人。
女的穿著鵝黃色的裙子,長得挺漂亮,就是眼神有點刻薄,像誰欠了她幾百兩銀子似的。
兩人身后還跟著幾個穿著統(tǒng)一褐色短打的壯漢,看著像家丁打手。陣仗不小。“你就是沈茴?
”藍(lán)綢緞男合上扇子,指著我,語氣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笆俏?。有事?”我靠在門框上,
還有點沒睡醒?!奥犝f你昨天在城外,得了一件異寶?”鵝黃裙子的女人搶先開口,
聲音又尖又細(xì),“識相點,交出來!那種寶貝,不是你這種鄉(xiāng)下丫頭配擁有的!”哦。
明白了。沖玉佩來的。消息傳得真快??隙ㄊ悄莻€叫趙清的修士回宗門說了什么,
被有心人聽去了。我打了個哈欠?!笆裁串悓??我不知道啊?!蔽已b傻?!吧傺b蒜!
”藍(lán)綢緞男不耐煩地用扇子敲打手心,“就是那塊會發(fā)金光的玉佩!交出來!本公子看上了,
是你的福氣!”“哦,那塊啊?!蔽一腥?,從懷里掏出那塊咸魚玉佩,在他們眼前晃了晃,
“這個?”灰撲撲,刻著條咸魚。毫無靈氣波動。跟河邊撿的鵝卵石沒什么區(qū)別。
藍(lán)綢緞男和鵝黃裙女子眼睛瞬間亮了,貪婪地盯著玉佩?!皩?!就是它!快給我!
”鵝黃裙女子伸手就要搶。我手一縮,把玉佩揣回懷里?!安唤o。”“你說什么?
”藍(lán)綢緞男臉沉了下來,“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爹是柳家家主!
這位是李家的小姐!得罪了我們,讓你在這地界混不下去!”柳家?李家?
好像是城里挺有名的兩個大戶,據(jù)說家里都供養(yǎng)著修士,挺有勢力。換個人,
可能真被嚇住了??上?。我是沈茴。一個只想吃飽穿暖的佛系咸魚。
“混不下去就混不下去唄?!蔽覠o所謂地聳聳肩,“換個地方要飯也一樣?!薄澳悖?/p>
”藍(lán)綢緞男柳公子大概沒見過我這么油鹽不進的,氣得臉都白了?!案龔U什么話!
”李小姐尖聲道,“一個賤民,直接搶過來就是!”她一揮手。身后那幾個兇神惡煞的家丁,
立刻摩拳擦掌地圍了上來。我嘆了口氣。大清早的,擾人清夢。真煩。我懶得動。
就在那幾個家丁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時候。突然?!稗Z隆——?。。 币宦暰薮蟮睦坐Q,
毫無征兆地在頭頂炸響!震得人耳朵嗡嗡響。緊接著,一道刺眼的閃電,像條銀白色的巨蟒,
撕裂了晴朗的晨空,直直地劈了下來!不偏不倚。
正好劈在……柳公子和李小姐腳前一尺的地面上!轟?。?!焦黑的泥土混合著草屑,
炸得漫天飛舞。一股濃烈的焦糊味彌漫開來。柳公子和李小姐嚇得魂飛魄散,
尖叫著抱頭鼠竄,那點世家子弟的派頭蕩然無存。幾個家丁更是嚇得腿都軟了,
撲通撲通跪倒一片,對著天空磕頭如搗蒜?!袄坠珷敔旔埫?!”“天譴!是天譴啊!
”我站在原地,毫發(fā)無損。連衣角都沒被風(fēng)掀起。我抬頭看了看天。萬里無云,一片湛藍(lán)。
剛才那道雷,劈得真是……精準(zhǔn)又及時。巧合嗎?我摸了摸懷里的咸魚玉佩。
它安安靜靜地躺著,毫無反應(yīng)。柳公子和李小姐被那道晴天霹靂嚇破了膽,連滾帶爬地跑了,
連句狠話都沒敢再放。我的茅草屋前,恢復(fù)了平靜。只有地上那個焦黑的大坑,
證明剛才的驚雷不是幻覺。我搖搖頭。莫名其妙。回屋,關(guān)門,繼續(xù)睡我的回籠覺。
接下來幾天,風(fēng)平浪靜。柳家和李家再也沒人來找我麻煩。大概是被那道雷嚇出陰影了。
我樂得清閑。每天就是琢磨著怎么用我那十個銅板(現(xiàn)在是十三個了,
加上柳公子“賠”的包子錢)填飽肚子。偶爾去河邊釣釣魚,或者在山腳下挖點能吃的野菜。
日子過得清貧,倒也自在。那塊咸魚玉佩,被我隨手扔在床頭,當(dāng)個鎮(zhèn)紙壓壓茅草。
它再也沒發(fā)過光。仿佛那天城外的金光罩子和茅屋前的晴天霹靂,都只是我的幻覺。
直到半個月后。城里忽然熱鬧起來。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一件事。
青云宗十年一度的開山門收徒,要在三天后舉行了!地點就在城外五十里的青云峰腳下。
這可是方圓幾百里最大的盛事!無數(shù)夢想著一步登天、踏入仙途的年輕人,
還有那些大小家族精心培養(yǎng)的子弟,都跟打了雞血一樣,摩拳擦掌,準(zhǔn)備去碰碰運氣。
聽說只要被選上,哪怕只是做個外門弟子,每月也有靈石可領(lǐng),家里還能得到宗門的庇護。
一飛沖天。我對此毫無興趣。修煉?多累啊。有那時間躺著曬太陽不舒服嗎?況且,
青云宗收徒標(biāo)準(zhǔn)據(jù)說極其嚴(yán)苛。要測什么靈根,看什么資質(zhì)悟性。我一沒背景二沒錢,
去了也是白搭。還不如省點力氣。然而,麻煩還是找上了門。這天下午,
我剛從河里摸了幾條小魚回來,準(zhǔn)備煮個魚湯。剛走到我那小破屋附近。
就看到一個穿著粗布衣裳、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正焦急地在我屋門口轉(zhuǎn)悠?!吧蚪憬?!
沈姐姐!”小姑娘一看到我,眼睛一亮,急忙跑過來,是隔壁村的小草,人勤快,心眼好,
偶爾會給我送點自家種的菜。“小草?怎么了?”我拎著魚問?!吧蚪憬?,你快躲躲吧!
”小草急得直跺腳,小臉發(fā)白,“柳家和李家……他們沒安好心!”“哦?
”我把魚放進門口的破水桶里,“他們又想干嘛?
”“他們……他們花錢買通了這次青云宗收徒的一個管事!”小草壓低聲音,又快又急地說,
“想把你硬塞進測試名單里!聽說那個測試……特別危險!搞不好會死人的!
他們就是想借刀殺人!”我挑了挑眉。柳家和李家。陰魂不散啊。打又不敢打,搶又不敢搶,
開始玩陰的了?“青云宗的測試,還能硬塞人進去?”我有點好奇?!氨緛硎遣恍械?!
可那個管事收了他們的好處!”小草急得快哭了,“我偷聽到他們說的,就在三天后第一輪!
沈姐姐,你快跑吧!去別的鎮(zhèn)子避避風(fēng)頭!”我摸了摸下巴。跑路?聽起來也挺麻煩的。
而且,我憑什么要跑?就因為柳家和李家想害我?佛系,不等于慫?!靶校抑懒?。
”我拍拍小草的肩膀,“謝謝你啊小草。進屋喝碗水?”“哎呀沈姐姐!都什么時候了!
”小草急得直跳腳,“你怎么一點都不著急??!”“急也沒用啊?!蔽覕偸?,
“該來的總會來?!毙〔菘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最后重重嘆了口氣:“那……那沈姐姐你千萬小心!我……我先回去了!
”小姑娘憂心忡忡地跑走了。我看著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田埂盡頭。拎起水桶里的魚,進屋,
生火,煮湯。魚湯的鮮香彌漫在小小的茅屋里。我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錯。三天后。
青云峰腳下。人山人海。烏泱泱全是人頭。年輕的、年少的,甚至還有幾個胡子拉碴的大叔,
一個個神情激動、緊張、期待??諝庵袕浡刮?、塵土味,還有一股莫名的亢奮。
巨大的青石廣場上,搭起了幾個高臺。高臺上坐著幾個穿著青云宗服飾的人,神情淡漠,
俯視著下方如螻蟻般的凡人。其中一個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修士,
就是這次負(fù)責(zé)初選登記的管事之一,姓王。我被人群裹挾著,擠到了登記臺前。
負(fù)責(zé)登記的是個年輕的青云宗弟子,面無表情:“姓名,年齡,籍貫?!薄吧蜍?,十七,
青石鎮(zhèn)?!蹦堑茏犹峁P剛要寫。旁邊那個王管事踱步過來,看似隨意地掃了一眼名冊,
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吧蜍睿俊彼祥L了調(diào)子,
對那登記弟子說,“這名字……好像有點印象。李執(zhí)事前兩天提過一句,說是……嗯,
有點特別。把她名字記上,排到第一批‘登云階’測試?!蹦堑怯浀茏鱼读艘幌拢?/p>
有些遲疑:“王管事,第一批登云階……不是已經(jīng)滿了嗎?
而且這姑娘看著……”“讓你記就記!”王管事臉一板,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李執(zhí)事關(guān)照的人,自有道理!”登記弟子不敢再多言,飛快地在名冊上寫下了我的名字,
并在后面標(biāo)注了一個特殊的記號。王管事滿意地點點頭,瞥了我一眼,
眼神里帶著一絲看好戲的殘忍。我面無表情。李執(zhí)事?柳家李家買通的人吧?登云階?
聽起來就不太友好。很快,第一批參加“登云階”測試的一百人被挑選出來。
其他人都被清到了廣場邊緣圍觀。我們這一百人,被帶到了山腳下。
一條望不到盡頭的、完全由巨大青石砌成的陡峭階梯,如同一條灰白色的巨蟒,
蜿蜒著直插云霧繚繞的山巔。這就是登云階。據(jù)說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級。每一級臺階,
都施加了不同的禁制。越往上,壓力越大,幻象越恐怖。能成功登頂者,萬中無一。
往年死在半道上的,也不少。“聽好了!”一個面容冷肅的青云宗執(zhí)事站在石階前,
聲音灌注了靈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登云階,
測的是你們的意志、根骨和與天地靈氣的親和力!時限三個時辰!登頂者,入內(nèi)門!
登至六千級者,可入外門!其余,淘汰!撐不住者,捏碎手中玉符,自會傳送下來,
但視為放棄!”他手一揮,一百枚小巧的白色玉符精準(zhǔn)地飛入我們每個人手中?!艾F(xiàn)在,
開始!”隨著他一聲令下。早已蓄勢待發(fā)的少年少女們,如同離弦之箭,猛地沖上了登云階!
一個個爭先恐后,生怕慢了半分。只有我。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像個飯后散步的老大爺。
急什么?三個時辰呢。爬那么快,不累嗎?前面的人很快就拉開了距離。沖在最前面的幾個,
都是柳家、李家等大族精心培養(yǎng)的子弟,
其中就有那天被我“訛”了三文錢的柳公子(柳子瑜)和李小姐(李嫣然)。他們身法輕盈,
顯然練過武或粗通引氣,很快就把大部隊甩開。柳子瑜甚至還有空回頭,
對著落在最后面的我,投來一個充滿惡意的、嘲諷的眼神。李嫣然更是毫不掩飾地嗤笑一聲。
在他們看來,我這種毫無根基的村姑,踏上登云階就是自取其辱,恐怕連一百級都撐不過去。
我懶得理他們。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往上走。前幾百級,沒什么感覺。就是普通的臺階。
大概走到一千級左右。一股沉重的壓力,毫無征兆地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像突然掉進了水里。身體變得沉重,呼吸也有點不暢。前面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有人開始?xì)獯跤酢N乙琅f保持著原來的步速。不快,也不慢。壓力?習(xí)慣了。
餓肚子的時候,比這難受多了。走到兩千級。壓力陡增!同時,
眼前開始出現(xiàn)一些模糊的幻象。有兇惡的猛獸撲來,有猙獰的鬼影纏繞,
還有各種充滿誘惑的聲音在耳邊低語,許諾著財富、權(quán)力、力量……“啊——!
”有人被幻象嚇到,失足滾落,捏碎了玉符,光芒一閃消失。也有人被誘惑吸引,心神動搖,
停滯不前,最終被無形的壓力壓垮淘汰。隊伍在迅速減員。
我眼前的幻象是一只巨大的、流著口水的餓狼,朝我撲來。換個人,可能嚇得魂飛魄散。
我眨眨眼。哦。然后面不改色地從它虛幻的身體里穿了過去。餓?我也餓過。習(xí)慣了。
至于那些誘惑的聲音?“黃金萬兩?能換多少肉包子?”“絕世功法?練起來累不累?
”“傾城美人?能幫我做飯洗衣嗎?”我腦子里自動換算成最樸實的需求。然后發(fā)現(xiàn),
毫無吸引力。繼續(xù)走。三千級……四千級……壓力已經(jīng)大得像背負(fù)著沉重的磨盤。
幻象也更加真實、恐怖。深淵、火海、刀山……還有各種扭曲的心魔低語。
淘汰的人越來越多。捏碎玉符的白光不時亮起。原本的一百人,此刻只剩不到三十人。
柳子瑜和李嫣然還在前面,但速度也慢得像蝸牛,臉色蒼白,汗如雨下,
全靠一股狠勁和家族給的護身符撐著。我依舊保持著勻速。不快。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wěn)。
漸漸地。我超過了那些步履蹣跚、搖搖欲墜的人。一個,
兩個……在周圍人驚愕、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我這個毫無根基、穿著破爛的村姑,一步步,
超越了那些家族精心培養(yǎng)的種子選手。柳子瑜和李嫣然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
他們幾乎是在手腳并用地爬。看到我平平穩(wěn)穩(wěn)、氣息均勻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兩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澳恪阍趺纯赡堋崩铈倘宦曇羲粏?,充滿怨毒和不解。
我沒理她。繼續(xù)往上走。五千級……六千級……壓力已經(jīng)恐怖到如同實質(zhì)。
空氣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膠水。每抬一次腳,都像在拖動千斤巨石。
幻象變成了最親近之人的背叛和死亡,直擊心靈最脆弱處。又有幾個人崩潰,捏碎了玉符。
只剩不到十人了。柳子瑜和李嫣然還在苦苦支撐,但已經(jīng)落在了我后面。
他們看著我依舊挺直的背影,眼神里除了震驚,只剩下恐懼。
七千級……八千級……每上一級,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汗水浸透了我的破舊衣衫,
但我感覺還好。就是有點餓了。后悔早上沒多吃一個饅頭。九千級……前方只剩下三個人。
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少年,一個眼神堅毅、嘴唇緊抿的少女。還有一個……是我。
那個魁梧少年在九千三百級處,發(fā)出一聲不甘的怒吼,轟然倒地,捏碎了玉符。
那個少女在九千五百級處,被心魔幻象所困,淚流滿面,最終也選擇了放棄。
整個漫長而陡峭的登云階上。只剩下我一個人。還在一步一步。向上攀登。山下廣場上,
早已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仰著脖子,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渺小的身影。
“天啊……她……她還在上?”“九千七百級了!”“這……這怎么可能?她是誰?
”“好像是……青石鎮(zhèn)的一個孤女?叫沈茴?”“沈茴?沒聽說過?。∧膫€家族的?
”“什么家族!聽說就是個普通村姑!”“不可能!普通村姑能走到這里?”“怪物!
簡直是怪物!”高臺上。那些原本神情淡漠的青云宗執(zhí)事、長老們,此刻也坐不住了。
一個個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水鏡術(shù)呈現(xiàn)的畫面。畫面里,那個穿著破舊布衣的少女,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穩(wěn)。臉上沒有什么痛苦掙扎的表情。只有一種……平靜的堅持?
甚至有點……困?“此女……”一個白須長老捋著胡子,眼中精光閃爍,“心志之堅,
前所未見!九千級以上的心魔幻象和天地威壓,對她竟似毫無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