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看守所的走廊里只有獄警單調(diào)的腳步聲。
鐵門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打斷了林辰的思緒。
進來的人是趙妍。
她脫下了警服，只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風衣，手里還提著一個保溫桶。
沒有了審訊時的那股壓迫感，反而像個深夜來探望朋友的普通人。
“還沒睡？”趙妍把保溫桶放在探視窗的小桌板上。
“快被槍斃的人，哪有心情睡覺。”林辰答道。
趙妍打開保溫桶，一股熱氣混著食物的香氣飄了出來。
是豬雜粥和剛出籠的灌湯包。
“吃點吧，暖暖胃?！?/p>
林辰?jīng)]動，他看著這個女警官，想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趙妍沒有催他，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隔著冰冷的鐵欄。
“林辰，對不起?！?/p>
“這是我當警察這么多年，第一次抓錯嫌疑人?！?/p>
“等這件案子正式審結，我會親自來接你出去?！?/p>
林辰終于有了點反應，他拿起一個灌湯包，咬了一口，湯汁很燙。
“找到了？”
“找到了?！壁w妍點頭，“城南后山的一片灌木叢里，挖出來一個蛇皮袋?！?/p>
“袋子里有一塊沾滿血的厚木板，和你推測的一樣，上面有很深的斧劈痕跡。”
“還有一套男士運動服，和一雙洗碗用的膠皮手套?！?/p>
趙妍呼出一口氣，像是在卸下千斤重擔。
“最關鍵的是那雙手套，技術隊連夜加急化驗，在手套的內(nèi)側(cè)，發(fā)現(xiàn)了清晰的指紋。”
她看著林辰。
“指紋和黃琴英的完全吻合?！?/p>
“DNA鑒定還在進行，但結果已經(jīng)沒什么懸念了。”
林辰把整個包子塞進嘴里，慢慢地咀嚼著。
他臉上沒有什么大仇得報的狂喜，只有一種漫長的疲憊之后，終于可以喘口氣的松弛感。
這副表情，在趙妍看來，才是一個被冤枉了這么多天的人，最真實的反應。
“趙隊，”林辰喝了一口粥，忽然開口，“我有個請求?！?/p>
“你說?！壁w妍的態(tài)度很好。
“等結果出來，證明我清白之后，我能不能……申請換個單人監(jiān)室？”
趙妍愣了一下。
這叫什么請求？正常人不都應該哭著喊著要立刻出去嗎？
“這里面的……其他犯人，”林辰的表情有些為難，“你知道的，我一個普通上班族，跟他們關在一起，實在是……有點扛不住?！?/p>
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但理由卻很充分。
一個清白的人，被當成滅門案兇手，和一群真正的罪犯關在一起，心理上產(chǎn)生排斥和恐懼，再正常不過。
趙妍的內(nèi)心，那點僅存的疑慮，被愧疚感徹底沖垮了。
是啊，他們不僅冤枉了他，還把他扔進了這種環(huán)境里，讓他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一切。
“沒問題。”趙妍答應得很干脆。
“這事我來安排。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犯罪嫌疑人了，只是暫時留在這里走程序。更換監(jiān)室，符合規(guī)定。”
她補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釋，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這里的監(jiān)獄長，是我叔叔。這點小事，不算違規(guī)?！?/p>
林辰心里一塊大石落了地。
搞定。
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達成了。
“謝謝趙隊?！?/p>
趙妍擺了擺手，她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鐵欄。
“林辰，我能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嗎？”
“問吧。”
“你到底……是誰？”
趙妍的聲音壓得很低。
“你的資料我看了個底朝天，普通家庭，普通大學，普通工作，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p>
“可你的那些推斷，太不正常了。”
她坦然承認。
“說實話，我干了這么多年刑偵，在破案這方面，自愧不如?！?/p>
來了。
林辰知道，這個問題回避不掉。
他放下手里的勺子，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趙妍。
“趙隊，我就是一個快要被槍斃的倒霉蛋?！?/p>
“換你是我，你也一樣?！?/p>
“當你的命被人按在案板上，隨時都可能被剁掉的時候，你的腦子會轉(zhuǎn)得比這世界上任何一臺電腦都快?！?/p>
“你們給我的那份卷宗復印件，我這幾天翻了不下五十遍，每一個字，每一張照片，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掰開了揉碎了想?！?/p>
“我沒別的事可做，除了吃飯睡覺，我所有的時間，都在想這個案子。因為不想通，我就得死。”
這番話，合情合理，充滿了絕境求生的強大說服力。
一個人的潛力，在生死關頭，確實會被無限激發(fā)。
趙妍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地方。
是啊，他們這些警察，手里壓著好幾個案子，精力是分散的。
而林辰，他的世界里，只有這一個案子。
他才是那個最專注，最投入的“破案者”。
林辰在心里給自己的演技打了個九分，同時默默感謝系統(tǒng)。
幸好系統(tǒng)已經(jīng)提前把他的身份背景資料，做得天衣無縫，不然今天這關還真不好過。
就在這時，趙妍口袋里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她接起電話，只聽了幾秒鐘，整個人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什么？！”
“好！好！我知道了！”
她掛掉電話。
她轉(zhuǎn)向林辰，聲音都有些發(fā)飄。
“最終鑒定結果出來了！”
“那套運動服上，檢測出了張耀和張慈慈的血跡！”
“那塊木板上，也同樣如此！”
“黃琴英的DNA，和手套內(nèi)側(cè)的皮屑組織完全匹配！”
所有的證據(jù)，完美形成了閉環(huán)。
鐵證如山！
“林辰！”趙妍抓著鐵欄，“你聽到了嗎？案子破了！真兇就是黃琴英！”
“我們很快就能為你申請國家賠償，我馬上去寫結案報告！你等著，我很快就來接你出去！”
說完，轉(zhuǎn)身快步離去，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和喜悅。
走廊盡頭的鐵門重重關上，世界再次恢復了寂靜。
林辰慢條斯理地，將最后一口豬雜粥喝完。
出去？
他感受著這四四方方的囚籠帶給他的安全感。
不，不，不。
對于別人來說，這里是地獄。
但對于身負“正義制裁系統(tǒng)”的他來說，這里，才是他升級打怪的天堂。
以一個清白之身，心安理得地把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