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青聽見聲音回頭,手上的動作也頓住了,他在屋里糾結(jié)了半天,最后還是決定把那兩件衣服給洗干凈。
可沒想到陳競川竟然這個時候回來了。
沈時青站起身,濕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下,卻微微仰起脖子說:“你怎么才回來?我都餓死了?!?/p>
陳競川沒說話,把飯盒遞給他:“快吃吧,衣服我自己洗就行了?!?/p>
“那行吧?!鄙驎r青接過飯盒,徑直回了屋不再看他。
陳競川把手里抱著的棉花墊子拿進里間,“把這個墊子鋪在下面,會軟和一點?!?/p>
沈時青往嘴里喂飯的動作變慢,他今天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陳競川竟然真的放在了心上。
他心里不太好受,好像被什么東西給扯了一下。
看見陳競川把床鋪好,又準備出去把衣服洗了,沈時青趕緊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你先吃飯吧,衣服一會兒我洗?!?/p>
“不用,就兩件衣服,很快就洗好了。”陳競川抽回手,出去了。
沈時青感覺自己好像個惡人,但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陳競川就該是這個態(tài)度才對。
沈時青捏緊拳頭,坐下來繼續(xù)吃飯。
“就是要這樣,我做得沒錯。”沈時青壓低聲音,自己安慰了自己幾句。
陳競川很快洗好了衣服,拿了椅子出去,坐在院子里吃飯,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一夜無言,沈時青躺在里間的新床上,陳競川買回來的棉墊子很軟,比外面陳競川自己的床還要軟,但沈時青卻睡不著。
外面?zhèn)鱽黻惛偞ㄆ椒€(wěn)的呼吸聲,沈時青腦子里卻想的是今天白天,陳競川面對自己的刁難時,那雙沒有絲毫怨懟的眼睛。
沈時青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看來想當個惡人也是不容易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沈時青起床的時候,陳競川正好拿著早餐回來。
是沈時青昨天說想吃的韭菜盒子。
“你想吃的韭菜盒子。”陳競川把飯盒遞給他:“趁熱吃吧。”
沈時青咳嗽一聲,拿起韭菜盒子直接咬了一口。
“呸呸呸!”沈時青皺著臉把嘴里的韭菜盒子吐到一旁的臟土筐里,“這什么啊,韭菜老得跟草一樣?!?/p>
“難吃死了?!鄙驎r青十分嫌棄:“皮厚餡還少,油又大,我是不吃了,誰愛吃誰吃?!?/p>
沈時青當著陳競川的面,直接將一整個韭菜盒子都扔進了臟土筐里。
但其實他已經(jīng)想好了,韭菜盒子外面有油紙包著,準備等陳競川出門之后,自己再偷偷撿起來吃掉。
他扔完之后,就看著陳競川的臉色,果然看見他臉色沉了下來,眉頭微微皺起。
陳競川果然討厭浪費糧食的人。
本以為陳競川會說些什么,或者會教訓(xùn)他幾句不要浪費糧食,可陳競川只是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了幾張飯票。
“那你一會兒自己去食堂看看,想吃什么自己買吧。”陳競川把飯票遞給他,進屋拿了草帽后就出去了。
沈時青長出一口氣,確認陳競川已經(jīng)走遠之后,才從臟土筐里將韭菜盒子撿起來,還好昨天他剛把臟土筐里的垃圾清理干凈。
他把韭菜盒子撿起來后,還是謹慎地走到了里間去,坐在床頭,打開了油紙包,韭菜的香氣立刻飄了出來,因為有油紙包著,韭菜盒子并沒有粘上灰。
沈時青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著,其實韭菜并沒有那么老,餡料也很足,油確實大了一點,但香得很,他一邊吃一邊盯著門口,生怕陳競川忽然折返。
也不知道陳競川吃過早餐了沒有。
他吃完了一整個韭菜盒子,就連掉在油紙上的碎渣都撿起放進嘴里,吃完后,他把油紙疊好放進褲子口袋里,想等著中午再偷偷扔掉。
但陳競川早上那個眼神,成為沈時青的一個心結(jié),困擾了他一上午,一頁書都沒有看進去。
中午他早早就到了食堂,今天食堂的師傅見到沈時青后笑的格外熱情:“沈同志來吃飯啦?!?/p>
沈時青心中有些莫名,他來了這么多次,還是第一次見到食堂師傅這么熱情。
“對,劉師傅,今天來得比較早?!鄙驎r青禮貌地回道。
劉師傅一邊給沈時青打飯,一邊笑道:“今天早上的韭菜盒子怎么樣,好吃嗎?”
“好吃的,劉師傅手藝真好?!鄙驎r青也跟著笑道。
劉師傅手上動作不停:“嗨呀,哪里是我做的啊,昨天陳競川特意跟我說讓我買菜的時候帶一點韭菜回來,我們食堂很少做韭菜盒子,早上你吃的那個還是陳政務(wù)早上來食堂,親手給你炸的?!?/p>
沈時青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心臟也像是被人揪了一下,有些難受,好半晌他都擠不出一句話來。
劉師傅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樂呵呵地繼續(xù)道:“小陳天還沒亮就來了,和面調(diào)餡兒,都是他自己弄的,我看他有些生疏,還想著幫幫他,但他說你喜歡吃,學會了以后也能給你做?!?/p>
“哎呦,新婚小夫妻就是不一樣??!”劉師傅感慨道,“甜蜜得很,我看著都心里都甜滋滋的?!?/p>
沈時青機械地端著飯盒找位置坐下,飯盒里的菜散發(fā)著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
親手踐踏一顆真心的感覺,真是太不好受了。
他想起早上自己說的那些話,還當著陳競川的面,把韭菜盒子扔進了臟土筐里,那時陳競川應(yīng)該不是責備自己浪費糧食,而是失落吧。
廣播里已經(jīng)響起了熟悉的音樂,很快那些知青就要來食堂吃飯了,沈時青卻忽然有些不敢看到陳競川,他匆匆將飯盒蓋上,準備在他們來之前回去。
他甚至不敢從大路上走,從食堂側(cè)面繞了一圈,他低著頭快步從食堂后面的小路穿過,卻迎面撞上了一個穿著軍綠色短袖的人。
那人拿著飯盒,手指上掐著一根香煙,應(yīng)該也是去食堂吃飯的。
“你就是沈時雨吧?”男人一臉笑意地看著他。
“是我?!鄙驎r青點點頭:“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