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頂端的云層劇烈翻涌,父親的面孔在黑霧中若隱若現(xiàn),眉骨處的黑色紋路與黑袍人的機械義眼同步閃爍。我攥緊胸口發(fā)燙的鑰匙,金屬齒輪在皮膚下突突跳動,母親最后的話語在腦海中炸開:“他用自己的意識封印了噩夢”。
“鑰匙該物歸原主了,兒子。”黑袍人開口時,兩種聲線在喉間交錯——低沉的父音里夾雜著機械的嗡鳴。他抬起金屬杖,杖尖射出的光束穿透我的掌心,鑰匙突然脫離胸口,化作流光飛向鐘樓。父親的虛影張開手掌接住鑰匙,指縫間滲出的黑霧凝成鎖鏈,將整個信城的時空錨點串聯(lián)成巨大的蛛網(wǎng)。
“你母親騙了你?!焙谂廴说拿婢吡验_縫隙,露出半張與父親如出一轍的臉,“所謂封印,不過是將原初時間分割成七份,藏在你們這些‘失敗品’體內(nèi)。”他甩出記憶碎片,我看見十二年前的實驗室里,母親舉著注射器痛哭,而父親將啼哭的我推入時間通道:“只有讓你成為最后一個錨點,才能徹底銷毀噩夢。”
地面突然迸裂,銀色齒輪組成的藤蔓破土而出,纏繞住我的四肢。鏡像“我”從裂縫中爬出,他的身體已完全機械化,胸腔里跳動的不是心臟,而是刻滿符文的鑰匙模型:“現(xiàn)在該清算失敗品了——當?shù)谄甙谚€匙歸位,時間牢籠將釋放真正的主宰!”
我望著鐘樓上空父親與鑰匙融合的虛影,掌心的黑色紋路突然逆向旋轉(zhuǎn)。記憶深處,母親臨終前塞給我的懷表開始發(fā)燙,表蓋內(nèi)側浮現(xiàn)出新的血字:“改寫局的時鐘,缺了逆轉(zhuǎn)命運的秒針”。當鏡像的利爪即將刺穿心臟,我用盡最后力氣在空氣中書寫:“昨天此刻,父親藏在鐘樓的備用鑰匙!”
一道金光自鐘樓頂墜落,真正的鑰匙穿透父親的虛影,插入地面的瞬間,所有時空錨點爆發(fā)出刺目藍光。黑袍人發(fā)出痛苦的嘶吼,機械義眼迸出火花,父親的意識在他體內(nèi)掙扎:“時起快跑!他們要把你煉成...”話音未落,黑霧徹底吞噬了他的面容。
信城的天空開始像玻璃般碎裂,鏡像“我”的身體在時空亂流中崩解成齒輪,卻在消散前將一枚紅色芯片植入我后頸。劇痛中,我看見改寫局的終極計劃——他們要將所有溯痕者煉成鑰匙,打開囚禁原初時間的大門,而那扇門的位置,竟然是...
“想知道真相嗎?”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腦海響起,后頸的芯片投射出全息地圖,“去時間夾縫的盡頭,那里有你母親藏起來的‘昨天’。”當最后一塊時空碎片墜落,我抓住飛濺的齒輪,朝著鐘樓中心的黑洞縱身躍入。
失重感中,我摸到口袋里母親的錄音帶正在融化,滲出的液體在虛空寫下最后遺言:“原初時間的本體,是被遺忘的千萬個‘昨天’”。而在黑洞深處,無數(shù)雙眼睛在黑暗中睜開,每只眼睛都映著我不同的倒影,他們舉起鋼筆,齊聲書寫著同一個句子:“當最后一個昨天被改寫,時間將不復存在”。
黑洞深處的失重感突然消失,我跌落在鋪滿齒輪的地面上。上萬面棱鏡懸浮在虛空,每面鏡子里都映著不同時間點的我——有的穿著改寫局制服處決溯痕者,有的在廢墟中抱著母親的墓碑痛哭,還有的正將鋼筆刺入自己的心臟。鏡中的“我”們同時轉(zhuǎn)身,舉起刻著“昨天”的鋼筆齊聲道:“歡迎回家,鑰匙?!?/p>
掌心的紋路突然爆裂般疼痛,黑色液體順著指縫滴在齒輪上,竟凝結成微型時鐘。最前方的棱鏡突然碎裂,母親的全息影像從中跌落,她的實驗服上沾滿血漬,手里攥著半張燒焦的圖紙:“時起,噩夢是所有‘情緒’的瞬間聚合體...只有用‘未被書寫的昨天’才能分解它。”
影像消散前,她將圖紙按在我額頭。記憶如火山噴發(fā)——七歲生日那天,父親偷偷帶我去看未完工的鐘樓,他在磚墻上刻下“時起到此一游”,卻被改寫局的巡邏隊發(fā)現(xiàn)。而現(xiàn)在,那些被抹去的刻痕在棱鏡上逐一亮起,組成一道發(fā)光的回廊。
“想跑?”鏡像們的聲音在回廊中回蕩,他們的身體逐漸融合,化作由無數(shù)鋼筆組成的巨型怪物。筆尖噴射出黑色墨汁,在地面形成粘稠的時間陷阱。我踩著發(fā)光的刻痕狂奔,突然想起母親錄音帶里沒說完的話——孤兒院地下石室的石碑上,其實刻著分解噩夢的符文。
當巨型怪物的利爪即將抓住腳踝,我咬破舌尖在棱鏡上書寫:“十二年前父親刻下的承諾” 。所有磚墻上的刻痕同時爆發(fā)出金光,組成一道透明屏障。怪物發(fā)出刺耳的尖叫,鋼筆組成的身體開始崩解,卻在消散前分裂成無數(shù)小型鏡像,鉆進我的影子里。
回廊盡頭是扇由齒輪組成的大門,母親的圖紙在門上投射出完整的符文。我將掌心按在紋路中央,黑色液體與金色齒輪共鳴,大門緩緩開啟。門后的景象讓我瞳孔驟縮——上萬具溯痕者的尸體懸浮在空中,他們的掌心都刻著未完成的“昨天”,而正中央的水晶棺里,沉睡著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嬰兒,額角沒有任何紋路。
“那才是真正的你。”黑袍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的機械義眼已碎裂,露出父親含淚的眼睛,“改寫局克隆了你的基因,用失敗品培育鑰匙,而真正的你...本該是個普通人?!彼瘸龊谏?,將一枚齒輪塞進我掌心,“你母親藏起的‘昨天’,就是你未被篡改的人生?!?/p>
水晶棺突然震動,嬰兒睜開眼睛,瞳孔里倒映著整個時間夾縫。所有溯痕者尸體的掌心同時亮起紅光,組成一行血字:“當鑰匙選擇銷毀自己,時間將永遠沉睡” 。鏡像們的聲音在腦海中尖叫:“殺了他!成為真正的主宰!”
我望著掌心的齒輪,上面刻著父親的字跡:“我的兒子,不必成為英雄” ?;乩乳_始坍塌,棱鏡碎片中閃過無數(shù)可能的未來——有的我成為改寫局局長,有的我在廢墟中老死,還有的...我扔掉鋼筆。
水晶棺下方的末日時鐘突然迸射出血色光芒,十二道時針同時逆向飛轉(zhuǎn),在地面投射出巨大的符文陣。我懷中的齒輪突然發(fā)燙,父親殘留的意識在劇痛中嘶吼:"他們要把時間歸零!快用未被書寫的昨天..." 話音未落,所有鏡像從影子里鉆出,化作鋼筆暴雨刺向水晶棺。
"想毀掉真正的我?"我將齒輪拍在時鐘中心,同時咬破舌尖在虛空中書寫:"十二年前父親刻下的未完成誓言" 。磚墻上的刻痕化作金色光流,在符文陣上組成新的紋路。鏡像們的筆尖觸碰到光流的瞬間紛紛崩碎,卻在消散前重組為更龐大的機械怪物,胸腔里跳動著改寫局的齒輪徽記。
"你以為親情能拯救世界?"黑袍人的殘骸突然爆發(fā)出機械蜂鳴,無數(shù)銀色絲線從他體內(nèi)鉆出,將所有溯痕者尸體串聯(lián)成巨網(wǎng),"噩夢需要祭品,而你——" 他的話被水晶棺的爆裂聲打斷,真正的嬰兒睜開眼睛,瞳孔里浮現(xiàn)出母親最后的實驗筆記:"未被書寫的昨天,是所有可能性的原點" 。
我突然明白母親的用意——所謂未被書寫的昨天,并非改寫過去,而是創(chuàng)造全新的可能。當巨型怪物的利爪即將碾碎嬰兒,我將鋼筆刺入自己掌心,用盡所有力量書寫:"昨天,成為一個沒有噩夢的昨天" 。掌心的黑色紋路逆向燃燒,化作萬千金色筆尖,在時空亂流中組成巨大的筆陣。
筆陣落下的瞬間,所有鏡像怪物崩解成光點,末日時鐘的符文寸寸碎裂。父親的意識在光雨中凝聚成實體,他伸手觸碰嬰兒的額頭,自己身上的黑色紋路開始消退:"時起,記住——真正的逆時者,不是改寫昨天,而是創(chuàng)造明天。" 他的身體逐漸透明,最后化作一枚刻著"希望"的鋼筆,落入嬰兒手中。
時間夾縫開始重組,上萬棱鏡浮現(xiàn)出不同的未來圖景。我看見信城在廢墟上重建,孩子們在鐘樓前嬉戲;看見改寫局的齒輪被熔煉成橋梁,母親的實驗室變成了圖書館;還看見...一個沒有能力的我,正拿著畫筆描繪日出。
當嬰兒握住金色鋼筆的剎那,所有時空錨點爆發(fā)出柔和的白光。我跌撞著沖出夾縫,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信城的廢墟上,暴雨已經(jīng)停歇,東方泛起魚肚白。掌心的黑色紋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父親鋼筆留下的淺疤。
不遠處,一個戴著兜帽的女孩正在瓦礫中挖掘,她背包上掛著母親實驗室的鑰匙鏈。當她抬起頭,我看見她掌心赫然印著淡金色的"明天"紋路。女孩將一枚齒輪遞給我,齒輪內(nèi)側刻著母親的字跡:"故事從未結束,只是換了書寫方式" 。
天空中,最后一塊時空碎片墜落,化作流星劃過黎明。我握緊齒輪站起身,遠處傳來幸存者的呼喊。廢墟上,不知誰用粉筆在斷壁上寫下新的字跡:"致未來的逆時者——當你看見這行字時,昨天已經(jīng)成為可以超越的風景" 。而在更遙遠的地平線,另一座城市的上空,正悄然泛起熟悉的黑霧前兆。牽著母親的手走在陽光明媚的街道上。
“時間的選擇,在你手中?!备赣H的意識漸漸模糊,“但記住,無論你毀掉鑰匙還是成為噩夢...改寫局的終極武器,已經(jīng)啟動了?!彼赶蛩Ч紫路剑抢镎従徤鹨粋€刻滿末日符文的時鐘,時針指向的位置,是我第一次說出“昨天成為昨天”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