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笙被江凜帶離混亂的現(xiàn)場，上了二樓最大的包間“羲之閣”。
推門而入時，服務員正在收拾餐桌上的殘羹剩飯，見到兩人立刻恭敬地退了出去。
江凜將他按在紅木椅上，從西裝內(nèi)袋取出一方暗格紋手帕遞過去:“擦擦?！?/p>
顧硯笙沒接，眉頭微蹙，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順從地跟一個陌生人走。
“嘶......?！?/p>
嘴角的傷口突然被觸碰，江凜已經(jīng)拿著手帕按在了他的傷處。顧硯笙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一手搶過手帕，一手拍開對方的手。
“你是老虎嗎？”
江凜唇角微勾，眼中閃過一絲興味。沒長牙的小老虎，咬人都不疼的那種。
兩次相遇，第一次受傷估計也是打架，這一次還碰到現(xiàn)場，打又打不過。說是老虎倒不如說是沒斷奶的小崽子，虛張聲勢。
顧硯笙抿唇不語，包間內(nèi)一時陷入沉默。
“江總?！敝軐幫崎T而入，手里拎著個醫(yī)藥袋，是經(jīng)理送來的冰袋和外傷藥。
“是你呀?！敝軐庍@才認出眼前的青年。
不正是那個雨夜遇到的青年，星躍平臺的琵琶主播“弦上小滿”。老板特意為了他，讓自己去聯(lián)系龍淵娛樂。
他悄悄瞥了眼江凜，不明白老板為何對這人如此上心。
“謝謝你?！鳖櫝庴辖舆^冰袋，對周寧道謝。
“不客氣?！?/p>
江凜挑眉，小老虎還挺會看人下菜碟，這聲道謝的對象是不是搞錯了？嘖！
周寧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識相地告退：“我先出去了。”話音未落人已閃出包間。
顧硯笙也意識到自己的態(tài)度有問題，但江凜周身的氣場太過強大，讓他無法保持平常心。
“為什么打架？”江凜問。
“就......”顧硯笙把到嘴邊的“關你屁事”咽了回去，“他侮辱人?！?/p>
“就這樣？”
“不夠嗎？”
“沒必要浪費力氣?！苯瓌C淡淡道，“更何況你還不會審時度勢。”若不是他恰巧在此宴客，這小老虎怕是要吃虧。
“我又不是小孩子?！辈恍枰徽f教。
“嗯，你不是?！苯瓌C從善如流。
“咕嚕……”
突兀的腸鳴聲在安靜的包間里格外響亮。顧硯笙耳根瞬間燒紅，方才因為季巍在場，他根本沒吃幾口飯。
江凜站在窗邊，紙燈籠的光線透過竹編燈罩，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斑駁光影。
一聲低笑傳入顧硯笙耳中，他連忙別過臉去。
“周寧。”
門外的周寧聞聲而入。
很快，服務員魚貫而入，撤下桌面。
在顧硯笙冰敷嘴角的這一會兒功夫，換上六道精致菜肴。
“記得吃飯?！苯瓌C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搭在臂彎，“錢付過了。”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
門外，正在接電話的孟飛朝江凜點頭致謝。若不是這個男人及時出現(xiàn)，顧硯笙怕是要吃虧。
等江凜離開，孟飛沖進包間連連道歉：“顧硯笙，對不起！我真不該帶季巍來！”
顧硯笙搖頭，突然起身：“你先吃，我馬上回來。”不等孟飛反應，他已追了出去。
穿過長廊，跑過庭院，一直追到停車場，卻不見那輛黑色勞斯萊斯的蹤影。
顧硯笙站在昏黃的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長。他忘了問那個男人的名字，只想親口說聲謝謝。
褲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道謝就不必了，下次打架前，先看看場合?！狫]
顧硯笙猛地抬頭，恰見那輛熟悉的勞斯萊斯駛過轉(zhuǎn)角。
車窗降下半扇，露出半張鋒利線條分明的側臉。夜風送來若有若無的雪松香，混著淡淡的煙草味。
回到包間，顧硯笙將事情原委告訴孟飛。
“啪！”孟飛拍桌而起，“季巍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齊思思是齊老的孫女吧？”顧硯笙問。
“對，我們大四時她才大一?！泵巷w皺眉，“季巍說的殘卷應該是指齊老的收藏，你最近聯(lián)系過齊老嗎？”
“沒有。”顧硯笙面露愧色。
“其實...你應該去看看他?！泵巷w斟酌道，“聽說齊老最近身體不太好。”
顧硯笙頓時沒了胃口，兩人約定改日一同探望齊老，飯后他將孟飛送回酒店。
進門換鞋時，鞋柜上擺著那把黑傘。顧硯笙拿起它，精鋼傘骨沉甸甸的涼。指腹摩挲過絲綢傘面，觸感如初。
他還記得那天到家，只輕輕一抖，水珠便簌簌滾落，傘面半點不濕，矜貴得連雨水都要避讓。
從褲袋掏出那方暗紋手帕，質(zhì)地柔軟微涼。現(xiàn)今社會，這樣的物件早不是實用品，而是身份的象征。
他嘆了口氣，不知何時才能物歸原主。
給手上藥時，顧硯笙注意到前幾天收到的兩支藥膏。猶豫片刻，他用了治傷的那支。藥膏抹上后涼絲絲的，傷口的癢意立刻消退。
“這么神奇？”他擰緊蓋子，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打開微信，點進戌客的朋友圈。只有寥寥幾條國外風景照，沒有任何個人信息。
手機突然震動，做賊心虛的顧硯笙手一抖，手機啪嗒掉在地毯上。
江凜:吃飯了嗎？
果然是好幾天沒聯(lián)系的戌客發(fā)來的消息。
顧硯笙靠在沙發(fā)上回復，小滿:吃了。
江凜:在做什么？
這句話讓顧硯笙忐忑，他總不能說正在看你朋友圈吧，總之就很戲劇的感覺。
小滿:我轉(zhuǎn)賬給你為什么不收？
本著轉(zhuǎn)移尷尬的目的，他毫不客氣問對方。
江凜靠在躺椅上，他剛洗完澡。
這會兒正用毛巾隨意地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fā)，發(fā)梢的水滴飛濺，有幾滴落在鎖骨上，又緩緩滑下。
洗完熱水澡讓他的眉眼比平日少了幾分凌厲，卻多了幾分慵懶的侵略性，單手敲著字。
房間里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昏沉，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
他的下頜線依舊鋒利，浴袍的袖口半挽，露出結實的小臂，上面還殘留著未干的水痕。
江凜:那你為什么退回來？
小滿:......
小滿:這筆錢太重了，我不能收。
江凜:你覺得我缺這五十萬？
顧硯笙想，確實，人家刷了一百萬，要退怎么不退100萬，可是他沒有那么多。
小滿:這筆錢對于普通人來說是一大筆錢，我不能平白無故接受。
江凜:你不是普通人。
小滿:？
江凜:我看過你彈琵琶，也看過你主頁的視頻，你的才華值得被看見，這一百萬不是施舍，是投資。
顧硯笙呼吸微頓。
江凜:如果你真的過意不去，那就用這筆錢讓自己變得更好，換更好的設備或繼續(xù)深造，亦或者開一間自己的工作室。
顧硯笙很久沒有再回復消息。
江凜:晚安
第二天，江凜起床后看到半夜發(fā)來的消息，嘴唇微揚。
小滿:謝謝你
這只小老虎很容易感動。
江凜:熬夜對身體不好，晚上早點睡覺，乖。
這幾天不直播作息反而被打亂，顧硯笙確實睡得比較晚，基本都是凌晨兩三點才睡。
他早上起床喝水的時候，看到戌客發(fā)來的這條信息。
“咳咳......。”
被嗆到了，這個人為什么老是打一個乖字，這是奶奶專屬，他不是小孩子。
小滿:[打你.gif]——他發(fā)了一個表情包過去，流氓兔拿著蘿卜把熊拍飛的動態(tài)圖。
江凜:醒了？
小滿:嗯，早！
江凜:都快中午了還早？
小滿:......
江凜:今天中午吃什么？
小滿:我自己解決，手可以做飯了。
江凜:錢已經(jīng)付了，訂的半年餐，如果沒有衛(wèi)生問題商家不會退款。
一句話把顧硯笙所有拒絕的話給堵了，再說什么就有點矯情了。
顧硯笙轉(zhuǎn)了十萬給他。
江凜:我是會員，要不了這么多錢。
小滿:......
顧硯笙有種被耍的感覺，手機一丟不回消息了。
等中午收到餐，果然又是很豐盛的一餐。
接下來，他在屋里閑了兩天，看看書，給陽臺上的花松松土。
偶爾和戌客發(fā)幾條微信，生活平淡，戌客送的藥膏很好用，他的創(chuàng)口已經(jīng)結痂。
看著好的差不多的手，他徹底閑不住了，打開了電腦和手機開始準備直播。
先是在后臺私聊了深海少女，對方估計在忙沒有回復。
然后他又在群聊里發(fā)了條開播消息，只炸出來零星幾個粉絲，看來星期一大家都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