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遠處傳來沉悶的雷聲，江凜抬頭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jīng)暗沉下來。
他剛把晾曬的衣服收進懷里，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砸了下來。
雨水很快打濕了他的肩膀，他下意識抖了抖襯衫上的水珠，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滑稽。
穿著顧硯笙的舊馬褂和短褲，腳上是老式塑料拖鞋，懷里還抱著濕漉漉的衣服。
想到這里，江凜自己都忍不住輕笑出聲。
“看來你適應得不錯。”
清亮的嗓音從身后傳來，江凜轉(zhuǎn)頭，看見顧硯笙撐著一把墨綠色的油紙傘站在那里。
傘面上的雨水匯聚成細流，順著傘骨蜿蜒而下。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短袖和灰色長褲，褲腳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緊貼在纖細的腳踝上。
“睡得好嗎？”顧硯笙走近幾步，不動聲色地將傘往江凜那邊傾斜了些。
雨水在傘沿形成一道透明的水簾，將他們與外界隔開。
“出乎意料的好。”江凜實話實說，“這里...很安靜?！?/p>
顧硯笙唇角微揚：“村里老人說，這房子風水好，能安神。我小時候做噩夢，只要回到這里就能睡得很香?！?/p>
江凜注視著顧硯笙被雨水打濕的側(cè)臉，潮濕的空氣中混雜著對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檸檬香氣。
“謝謝。”江凜突然開口。
“嗯？”
“衣服。”江凜舉了舉手中的襯衫，“其實可以放到洗衣機洗的?！?/p>
顧硯笙的耳尖微微泛紅，“村里的衣服...我習慣手洗，而且......”，他頓了頓，“你穿的西裝料子很嬌貴，機洗會壞?！?/p>
雨勢漸大，兩人不得不靠得更近才能都躲在傘下。
江凜能清晰地感受到顧硯笙手臂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甚至能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進去吧，雨太大了?！鳖櫝庴险f著，很自然地接過江凜懷里的衣服，另一只手仍穩(wěn)穩(wěn)地撐著傘。
江凜注意到顧硯笙的左肩已經(jīng)完全濕透，而自己這邊卻滴水未沾。
這個小細節(jié)讓他心頭又是一陣發(fā)緊，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屋內(nèi)飄著白粥的香氣，顧硯笙把衣服晾在室內(nèi)的架子上。
然后去廚房盛了一碗粥出來，簡單的白粥配咸菜，江凜卻吃得津津有味。
“Elena呢？”
“不知野到哪里去了?！苯瓌C回。
這個助理離開他身邊一個月，已經(jīng)徹底放飛自我了。以前在他面前唯唯諾諾的，現(xiàn)在都敢頂嘴了。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顧硯笙問他。
“沒什么安排?！苯瓌C搖頭。
顧硯笙拿起院角的竹簍和鐮刀:“我要去后山砍竹子，你等會兒可以在村子里逛逛?！?/p>
江凜放下碗：“我跟你一起去?！?/p>
顧硯笙明顯愣了一下：“你不用......”
“走吧。”江凜的語氣不容置疑。
這一刻，那個雷厲風行的總裁又回來了。
顧硯笙走在前面，他的背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挺拔，仿佛與周圍的竹林融為一體。
山路漸漸陡峭，腳下濕滑踩不穩(wěn)，他走的有些艱難。
江凜看著顧硯笙腳上那雙沾滿泥濘的布鞋，卻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踏在濕滑的石階上。
“到了。”顧硯笙突然停下腳步。
江凜抬頭，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一片翠綠的竹林在晨風中搖曳，竹葉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竹子的清香，與城市里永遠揮之不去的汽車尾氣和香水味截然不同。
顧硯笙放下竹簍，取出鋒利的鐮刀。江凜注意到他砍竹子的動作熟練而精準，每一刀都恰到好處。
“我試試。”江凜躍躍欲試。
顧硯笙把鐮刀遞過去，兩人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相觸，江凜能感受到對方指尖那層薄繭，那是常年彈琵琶留下的痕跡。
他彎腰學著顧硯笙的樣子選中一根竹子，卻發(fā)現(xiàn)連正確的握刀姿勢都掌握不好。
“不是這樣?！鳖櫝庴贤蝗徽镜剿韨?cè)，雙手覆在他的手上調(diào)整姿勢。
江凜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拂過自己的脖頸，帶著淡淡的清香。
“角度要這樣，用力要均勻?！鳖櫝庴系穆曇艚阱氤?。
江凜身體一僵，作為極擎總裁，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這樣近距離地指導他做任何事情了。
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冒犯，反而有種久違的安心感。
“我自己來?！彼p聲說，掩飾著內(nèi)心的波動。他怕自己忍不住，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在嘗試了幾次后，江凜終于砍倒了一根竹子。
當竹子倒下的瞬間，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涌上心頭，比他在談判桌上簽下億元合同時還要強烈。
“不錯，”顧硯笙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然后他就跟在江凜身后，看著他有些笨拙卻充滿力量地一連砍掉好幾根竹子。
“可以了，我們該回去了，中午太陽大了竹子容易裂?！?/p>
回程路上，江凜主動扛起了幾根竹子。剛下山，就看到Elena從石板路往上走，手里提了好幾袋東西。
走近看到江凜扛著竹子的模樣，她驚訝得嘴巴張成了O型。
在江凜冷冷地瞥她一眼后，Elena才回過神來，三人一起回到宅子里。
顧硯笙讓江凜把竹子放下，然后去水井處給他壓水洗手。
冰涼的水井緩解了熱氣，鄉(xiāng)村確實比城市涼快許多，連風都帶著草木的清香。
接下來顧硯笙就準備開始制作竹扇了，這是他送給粉絲的禮物。他看了看手機電量，對江凜說道：“我要開直播了?！?/p>
“嗯?！苯瓌C點頭，看著顧硯笙忙碌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走進正廳，看見Elena正把袋子里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動作麻利得像只忙碌的小松鼠。
她買了一些新鮮的蔬菜水果和肉類，還有一些生活用品。
甚至還貼心地給自家老板買了兩身換洗衣服，鎮(zhèn)上唯一一家運動品牌的，希望老板穿得慣吧。
正念叨著，江凜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她身后，嚇得她一個激靈，手里的蘋果差點掉在地上。
“??！江總！”她拍著胸口，驚魂未定。
“干什么一驚一乍的?！苯瓌C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誰叫你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后的?！盓lena小聲嘀咕，看到老板突然冷下來的臉，立刻識相地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
“你下午再去趟城里，買個直播支架，再統(tǒng)計一下還有什么要購置的，可能要在這里住一段時間。”江凜交代道，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院子里正在調(diào)試手機角度的顧硯笙。
“好的?！盓lena點頭應下，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
顧硯笙在粉絲群里發(fā)了開播通知，很快就開啟了直播。
鏡頭里的他穿著簡單的家居服，背景是古樸的小院，與平時精致的形象截然不同。
【房 深海少女:啊，小滿你這是在哪里？】
【風止:失蹤人口回歸】
“大家好，我現(xiàn)在在老家?！鳖櫝庴涎劢菑澇珊每吹幕《取?/p>
【舊門難入:小滿這身打扮好接地氣啊】
【愛吃荷葉雞飯:小滿，是不是談戀愛了？】
【老干媽拌飯:你從哪里看出來小滿談戀愛了？】
【榴蓮的秘密:噓，不可說不可說】
【糯米團子:真的假的！】
“你們看我在做什么。”顧硯笙手里拿著柴刀和竹節(jié)向鏡頭展示，修長的手指在竹節(jié)上輕輕摩挲。
【這是在做什么？】
【鄉(xiāng)村主播？】
【小滿，你要改行了？】
“我前段時間不是很忙嗎，基本沒什么時間直播，答應你們的16級禮物，和這個有關(guān)。”他的聲音溫柔而耐心，像是在哄一群好奇的孩子。
【房管 深海少女:這是要送我們的禮物？】
【星星落在枕頭上:小滿是要做什么手工禮物嗎？】
“16級和以上的粉絲都有這份禮物，當然16級以下的我也有準備禮物。等會兒你們記得私信深海少女，把地址發(fā)給她，統(tǒng)計好了我這邊就好安排發(fā)貨?！?/p>
“深海少女，辛苦你了。”
【房管 深海少女:不辛苦不辛苦，嗚嗚嗚嗚嗚！】
【啊，我們十六級以下的也有禮物嗎，謝謝小滿?！?/p>
【感動，小滿太好了?！?/p>
【還有，小滿，你說的你做了一件大事，是什么大事？】
【差點忘了，你說完成了送我們禮物的】
【對啊，快說?！?/p>
“等你們收到禮物后再告訴你們”顧硯笙神秘地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他一邊回答彈幕的問題，一邊手起刀落，竹筒應聲而斷，截面露出細密的纖維。
取中段無疤節(jié)處，用鋸子鋸成三十厘米長的竹筒，再劈成兩指寬的竹片。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仿佛一場精心編排的表演。
他就這樣開著直播一邊備料，直播間里的粉絲興致勃勃地看著他手腳麻利地砍、劈、削，沒想到平日里清冷的琵琶主播，動手能力竟然這么強。
彈幕里不時飄過驚嘆和贊美，直播間人氣不斷攀升。
正午時分，陽光垂直灑落，將小院照得透亮。瓦房頂泛著白光，樹影縮成腳邊的一小團墨色。
院角的壓水井鐵柄被曬得微微發(fā)燙，偶爾有風吹過，晾衣繩上的衣裳輕輕晃蕩，投下晃動的影子。
江凜站在屋檐下的陰影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涌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