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齒痕還在隱隱作痛,滲出的血跡在昂貴的深色床單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如同一個恥辱的烙印。周嶼捂著被沈硯膝蓋重創(chuàng)的腰腹,肌肉的鈍痛一陣陣襲來,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金屬床頭柜,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劇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琥珀色的瞳孔因疼痛和難以置信而急劇收縮。他喘息著,
目光死死釘在地板上那個蜷縮的身影上。僅僅幾秒鐘前,沈硯還像一頭被逼至絕境的困獸,
用淬毒的言語精準反擊,甚至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將他撞開。那冰冷決絕的眼神,
那玉石俱焚的姿態(tài),清晰得如同烙印??纱丝?,那個瞬間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男人,
蜷縮在厚實的地毯上,身體因劇烈的痙攣而無法控制地弓起,像一只被投入滾水的蝦。
壓抑不住的、破碎的痛苦嗚咽從他緊咬的牙關里不斷逸出,每一聲都帶著撕心裂肺的虛弱。
“呃…唔…疼…好疼…” 沈硯的雙手死死抵著上腹,指關節(jié)用力到泛出青白,
仿佛要將那作亂的內臟摳出來。冷汗浸透了他額前汗?jié)竦暮诎l(fā),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洇濕了地毯昂貴的絨面。寬大的睡袍在掙扎中凌亂不堪,露出一段瘦削得驚人的腰線,
隨著痛苦的痙攣而劇烈起伏。所有的冰冷偽裝、所有精心構筑的防線,
在這洶涌的、純粹的生理性痛苦面前,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最赤裸的脆弱。
巨大的落地窗外,鉛灰色的江面永不停歇地翻滾著,發(fā)出沉悶的嗚咽。
冰冷的晨光透過厚重的防雨窗簾縫隙,在地毯上投下幾道狹長的、毫無溫度的光帶。
光帶的邊緣,幾粒白色的氟西汀藥片靜靜地躺著,如同無聲的嘲弄,
提醒著周嶼昨夜那場血淋淋的真相揭露。周嶼捂著腰腹,緩緩站直身體。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撞傷的肌肉,帶來清晰的痛感。他低頭,
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圈仍在滲血的、清晰的齒痕,那是沈硯絕望反撲的證明。
視線再移向地毯上那個被痛苦徹底淹沒、連嗚咽都變得斷斷續(xù)續(xù)的身影。
暴怒的余燼依舊在胸腔里燃燒,被反擊的驚愕和被撞傷的劇痛刺激著,發(fā)出噼啪的聲響。
然而,沈硯那脆弱無助到極致的痛苦姿態(tài),卻像一盆從西伯利亞冰原深處舀出的冰水,
帶著刺骨的寒意,兜頭澆在那片憤怒的火焰上?;鹧娌桓实貟暝?、扭曲,
發(fā)出“嗤嗤”的聲響,升騰起一片混亂而沉重的白霧。那白霧彌漫在周嶼的胸腔里,
冰冷、粘稠,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站在原地,
高大的身影在灰白的晨光中投下濃重的陰影,將地上蜷縮的沈硯完全籠罩。那沉默,
不再僅僅是暴怒和掌控欲被挑釁后的壓抑,
更添了一種被血淋淋現(xiàn)實反復沖擊后的沉重——父親電話里的雷霆震怒,
棱鏡斷崖式下跌的股價,天穹核心機密泄露的疑云…還有眼前這個,
被他親手撕開冰冷外殼、暴露出千瘡百孔脆弱內核的男人。
一絲被對方那玉石俱焚、寧折不彎的姿態(tài)所震撼的茫然,
還有一種…面對眼前這具被生理痛苦徹底撕碎、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的軀體時,
揮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煩躁和無措。他引以為傲的掌控力,在沈硯的痛苦面前,
像個拙劣的笑話?!啊?周嶼的喉結艱澀地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斥責、質問,或是冰冷的命令。但所有的話語都卡在喉嚨里,最終只化為一片死寂的沉默。
那沉默如同有形的巨石,沉沉壓在兩人之間。就在這時,被他隨手扔在客廳吧臺上的手機,
再次瘋狂地震動起來!屏幕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刺眼,來電顯示依舊是“林特助”,
后面還緊跟著幾個紅色的“緊急”符號。震動聲急促而尖利,如同催命的符咒,
一遍遍撕扯著房間里令人窒息的死寂。棱鏡的危機在發(fā)酵。歐洲股市正在流血。
董事會的壓力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周嶼的視線猛地從沈硯身上移開,
如同被那震動聲燙到。琥珀色的瞳孔深處,冰冷銳利的商戰(zhàn)本能瞬間壓過了混亂的情緒。
他需要立刻處理這場風暴!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邁開腳步,要走向客廳,
去接那個至關重要的電話。然而,就在他抬腳的瞬間——“呃啊——!
”一聲更加凄厲、更加短促的痛苦呻吟從地毯上傳來!沈硯的身體猛地向上弓起,
像一張被拉到極限的弓!抵著胃部的手指痙攣般收緊,
指甲隔著薄薄的睡袍幾乎要嵌進皮肉里!他急促地倒抽著氣,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如同破舊的風箱,臉色由慘白瞬間褪成一種駭人的灰敗,仿佛生命正在急速流失!
劇烈的痙攣讓他的身體在地毯上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寬大的睡袍下擺被帶起,向上卷去!
周嶼的腳步硬生生頓在原地!他猛地回頭!就在沈硯因劇痛而弓起的腰腹左側,
睡袍下擺被卷起的地方,赫然露出一片皮膚!那片皮膚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與周圍形成刺目的對比。然而,更刺目的是上面縱橫交錯的、暗紅色的陳舊傷痕!
那些傷痕形狀并不規(guī)則,邊緣微微凸起,顏色深深淺淺,
如同被某種鈍器反復刮擦、或是被指甲深深摳挖留下的印記!
它們猙獰地盤踞在那截脆弱的腰線上,無聲地訴說著長年累月、無法言說的痛苦和自我折磨!
其中一道最新的傷痕,顏色還很鮮紅,甚至能看到細小的結痂,顯然是近期的產物!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了。周嶼所有的動作、所有的思維、甚至那催命般的手機震動聲,
都瞬間被抽離。他的世界只剩下地毯上那片暴露出來的、布滿傷痕的皮膚,
以及沈硯那張因劇痛而扭曲、灰敗的臉。那些傷痕…不是外傷。絕不是打架斗毆留下的。
那形狀,那新舊疊加的痕跡…那是…自殘!一個冰冷而恐怖的名詞,
如同毒蛇般瞬間鉆進周嶼的腦海!
與自傷行為的專著;沈硯眼底深埋的疲憊與空洞;還有那個冰冷的氟西汀藥瓶…所有的線索,
被眼前這片猙獰的傷痕瞬間串聯(lián),指向一個比抑郁癥本身更黑暗、更絕望的深淵!
原來那些冰冷的距離,那些尖刻的防備,那具看似無懈可擊的軀殼之下,早已是千瘡百孔,
風雨飄搖。他不僅承受著精神的酷刑,還用最極端的方式,在身體上刻下痛苦的烙印!
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冷的寒意,瞬間從周嶼的尾椎骨竄起,沿著脊椎一路蔓延到頭皮!
那寒意并非恐懼,而是一種被真相重錘砸中靈魂的劇烈震蕩!
一種足以凍結血液的、滅頂?shù)男募?!他剛才在做什么??/p>
他在對這樣一個被痛苦從內到外徹底撕碎的人施暴!用吻作為懲罰的工具!
用商業(yè)的指控作為逼迫的籌碼!他甚至…差點再次將他推入更深的痛苦深淵!
“嗡…嗡…嗡…”手機的震動聲還在頑固地持續(xù),如同背景噪音里最刺耳的音符。
周嶼的目光死死釘在沈硯腰側那片猙獰的傷痕上,琥珀色的瞳孔深處,
那翻騰的暴怒、被算計的戾氣、商業(yè)危機帶來的焦躁…如同被投入液氮的火焰,
瞬間凝固、熄滅!
只剩下一種被冰封的、巨大的茫然和一種…沉甸甸的、幾乎讓他站立不穩(wěn)的窒息感。
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身。不再看那催命的手機一眼。他朝著地上的沈硯,一步一步,
沉重地走了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濘的沼澤里,帶著難以言喻的滯澀。
他在沈硯身邊緩緩蹲下。高大的身軀蜷縮著,動作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笨拙和小心翼翼,
仿佛怕驚擾了什么易碎的幻影。他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碰了碰沈硯緊按著胃部、痙攣不止的手背。那觸感冰冷而僵硬。
沈硯似乎被這輕微的觸碰驚動了,身體猛地一顫,蜷縮得更緊,喉嚨里發(fā)出更深的嗚咽,
充滿了痛苦和本能的抗拒。周嶼的手像被燙到般縮回了一瞬。他看著沈硯痛苦扭曲的側臉,
看著他額角不斷滾落的冷汗,
看著他因劇痛而死死咬住的下唇已經滲出血絲……還有那片刺目的傷痕。
一種陌生的、尖銳的痛楚,毫無預兆地刺穿了周嶼的心臟。那不是肉體的痛,
而是一種更深層的、靈魂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的窒息感。他引以為傲的冷酷盔甲,
在這一刻出現(xiàn)了清晰的裂痕。他再次伸出手,這一次,不再猶豫。
滾燙的大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卻又奇異地放輕了力道的堅持,
覆在了沈硯死死抵著胃部的手背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手背的冰冷和肌肉因劇痛而繃緊的堅硬線條?!八墒?。
”周嶼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陌生的滯澀,不再是命令,
更像是一種沉重的、帶著某種笨拙安撫意味的引導?!斑@樣…沒用。
”沈硯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緊閉的眼睫如同瀕死的蝶翼般瘋狂顫動。他似乎想反抗,
想甩開這觸碰,但身體深處那滅頂?shù)慕g痛抽干了他最后一絲力氣。抵著胃部的手,
在周嶼掌心滾燙的溫度和那不容抗拒的力道下,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松開。
那只手冰冷得嚇人,指節(jié)因長時間的用力而僵硬泛白。周嶼的手順勢滑下,
隔著薄薄的絲質睡袍,直接覆在了沈硯痙攣的胃部區(qū)域。
掌下傳來的觸感讓他眉頭狠狠一蹙——那里的肌肉緊繃如鐵,
正在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跳動!每一次抽搐都讓沈硯的身體猛地彈動一下,
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那冰冷的皮膚下,仿佛囚禁著一頭瘋狂掙扎的兇獸。
“呃…唔…” 沈硯的嗚咽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帶著泣音的抽氣,
身體在周嶼的掌心下痛苦地蜷縮扭動,試圖逃離那按壓帶來的、混合著奇異暖意的更深痛楚。
“別動!”周嶼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緊繃,另一只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按住了沈硯因痛苦而試圖弓起的肩膀,將他固定在原地。
他的掌心帶著灼人的熱度和一種奇異的、穩(wěn)定的力道,
開始極其緩慢地、順時針地揉按沈硯那痙攣不止的胃部區(qū)域。動作生疏而僵硬。
周嶼從未做過這樣的事。他習慣于用力量碾壓,用命令掌控,用利益交換,
卻從未嘗試過用這種近乎笨拙的方式去緩解另一個人的痛苦。
掌心下那具身體的顫抖和痙攣清晰地傳遞過來,每一次痛苦的抽動都像電流般竄過他的手臂,
直達心臟。他只能憑著一股近乎本能的、被眼前慘狀催生出的蠻力,
固執(zhí)地、一遍遍地揉按著那個痙攣的核心。試圖用自己掌心的滾燙熱度,
去熨帖那片冰冷緊繃的肌肉,試圖用那單調重復的動作,去平息那瘋狂的抽搐。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痛苦和生澀的安撫中緩慢流逝。窗外江水的嗚咽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周嶼額角也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不是因為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