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最后一個人踹倒在地時，指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磨破了皮。
巷子里彌漫著鐵銹味，幾個混混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剛才還叫囂著要卸沈硯之一條腿，此刻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
他轉(zhuǎn)過身，習(xí)慣性地繃緊脊背——以前在斗獸場，打贏了也要時刻提防背后的偷襲。
卻撞進(jìn)一雙帶著溫度的眼睛里。
沈硯之站在路燈下，米白色的羊絨衫沾了點灰，臉色不太好看，眼神卻落在他滲血的指關(guān)節(jié)上，帶著點他看不懂的情緒。
“沈先生，沒事了?！绷忠笆栈厥?，往身后藏了藏，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他以為接下來會是像斗獸場老板那樣的夸獎，或者冷漠的“處理干凈”。
沈硯之卻往前走了兩步，沒看地上的人，也沒問緣由，只是盯著他的手，聲音很輕：“疼嗎？”
林野猛地抬頭，杏眼睜得圓圓的，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疼嗎？
在斗獸場里，斷了肋骨都得爬起來繼續(xù)打，沒人問過他疼不疼。他以為像沈硯之這樣的人，只會在意自己有沒有被嚇到，根本不會管他傷得重不重。
“不……不疼?！彼乱庾R地撒謊，指尖卻控制不住地發(fā)顫。
沈硯之卻像是看穿了他的逞強，皺了皺眉，從口袋里掏出塊手帕，不由分說地抓起他的手。手帕帶著淡淡的雪松香，輕輕按在他磨破的指腹上，力道很輕，像怕碰碎了什么。
“以后別打了。”沈硯之的聲音很軟，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心疼，“我的人，犯不著跟這群雜碎動手?！?/p>
林野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麻酥酥的，又有點發(fā)酸。他看著沈硯之低垂的眉眼，看著他認(rèn)真給自己包扎傷口的樣子，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這人明明是嬌生慣養(yǎng)的少爺，卻會蹲在這里，用昂貴的真絲手帕給他包臟兮兮的傷口。明明剛才差點被嚇到，卻還在擔(dān)心他疼不疼。
和斗獸場那些人，一點都不一樣。
“沈先生……”林野的聲音有點發(fā)顫，杏眼里蒙上了層水汽，看起來委屈又可愛。
“別說話。”沈硯之包好最后一個指節(jié)，抬頭瞪他，耳尖卻紅了，“丑死了?！?/p>
林野看著他泛紅的耳尖，忽然就笑了，眼里的水汽還沒散去，像落了星星。
原來被人這樣在意著，是這種感覺。
他悄悄蜷了蜷手指，掌心還殘留著手帕的溫度和那股清冽的雪松香。
以后不打了。
他想。
只要是沈先生說的，他都聽。
沈硯之把最后一圈紗布系好時，才發(fā)現(xiàn)林野一直沒動。
少年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只有泛紅的耳尖暴露了他的不自在。被包扎好的手乖乖放在膝蓋上，像只被收了爪子的大型犬，溫順得不像話。
巷子里的風(fēng)有點涼，沈硯之?dāng)n了攏自己的羊絨衫，視線落在林野緊繃的側(cè)臉上。
剛才動手時有多狠戾，現(xiàn)在就有多乖順，這種反差像根羽毛，輕輕搔在沈硯之的心尖上。他忽然覺得手有點癢，想做點什么打破這過分安靜的氛圍。
于是，在林野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沈硯之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頰。
少年的皮膚很光滑，帶著點運動后的溫?zé)?，捏起來軟軟的，像捏到了棉花糖?/p>
林野猛地抬頭，杏眼瞬間瞪得溜圓，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沈硯之帶著笑意的臉。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像被按了暫停鍵，連呼吸都忘了。
“你……”他張了張嘴，聲音有點發(fā)飄，臉頰被捏過的地方迅速泛起紅暈，像暈開了一團(tuán)粉色的云。
沈硯之看著他這副受驚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指尖還殘留著剛才的觸感，軟乎乎的，和他那身硬邦邦的肌肉完全不符。
“臉這么紅，”沈硯之收回手，故意逗他，“被我捏一下，就害羞了？”
林野的耳朵更紅了，像是要滴出血來。他低下頭，盯著自己被包扎好的手，手指蜷縮了一下，聲音細(xì)若蚊蠅：“沒有……”
“沒有？”沈硯之挑眉，往前湊了湊，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額頭，“那剛才是誰眼睛瞪得像銅鈴？”
少年被他逼得往后縮了縮，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他抬起頭，眼里還帶著點茫然和無措，像只被困住的小鹿，偏偏那雙杏眼又圓又亮，看起來格外可愛。
沈硯之看著他這副模樣，忽然覺得心里某個角落軟得一塌糊涂。
他以前總覺得林野像匹狼，渾身是刺，帶著股生人勿近的狠勁?？芍挥袦惤瞬虐l(fā)現(xiàn)，這匹狼其實藏著顆柔軟的心臟，會因為一句“疼嗎”而錯愕，會因為被捏了下臉而害羞。
“好了，不逗你了?！鄙虺幹逼鹕?，拍了拍他的肩膀，“起來，送我回家。”
林野這才像是回過神，慌忙從地上站起來，動作快得差點撞到墻壁。他站在沈硯之身后半步的位置，低著頭，雙手緊張地攥著衣角，被捏過的臉頰還在發(fā)燙。
沈硯之走在前面，聽著身后亦步亦趨的腳步聲，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好撞見林野偷偷抬眼看他，對上視線的瞬間，少年又像受驚的兔子般迅速低下頭。
沈硯之笑了笑，沒點破。
夜風(fēng)穿過巷子，帶來遠(yuǎn)處的車鳴。沈硯之?dāng)n了攏衣領(lǐng)，忽然覺得，有這么個容易害羞又聽話的保鏢，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至少，以后的日子不會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