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邏輯與批判性思維”課，空氣里都飄著股昏昏欲睡的味道。
講臺上，禿頂教授手里的激光筆紅點，在幕布上那個“地球是平的”假設(shè)上晃悠。
“要是一萬人信了這鬼話，你們說，那家伙得怎么忽悠？”
底下稀稀拉拉響起幾聲干笑，大多數(shù)人覺得這問題蠢得冒泡。
林默縮在倒數(shù)第二排，手指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
自打上周在零時便利店撞上那股子“謊言”玩意兒，他的感官就跟通了電似的，靈敏得嚇人。
這會兒，前排女生發(fā)梢蹭著羊毛圍巾的“沙沙”聲，后排哥們兒藏在桌下戳手機(jī)屏幕的“噠噠”聲，甚至教授那件舊西裝口袋里老懷表“滴答滴答”的悶響，全都一股腦往他耳朵里鉆。
“我來！”一聲咋呼打破了沉悶。
哲學(xué)系那綠毛活躍分子趙宇，噌地站起來就躥上講臺。
粉筆在黑板上劃拉得飛起：
“簡單！搞點假衛(wèi)星圖，往權(quán)威媒體一扔！再把地理課本都給它偷梁換柱嘍！最后嘛，把那些敢嗶嗶賴賴的聲音全捂上！”
他講得唾沫橫飛，還挺得意。
就在趙宇話音落下的瞬間，林默的太陽穴“突”地一跳！
腦子里猛地炸開一陣尖銳的“滋——啦——”聲，活像老收音機(jī)找不著臺時發(fā)出的那種刺耳雜音。
更要命的是，他眼睜睜“看見”趙宇嘴里蹦出來的字兒，居然化成了扭曲的空氣波紋！
特別是說到“假衛(wèi)星圖”那段，波紋抖得那叫一個厲害，紅得刺眼；而“捂上反對聲音”那塊兒，波紋就跟狗啃了似的，全是鋸齒！
“這……這就是謊話的‘形狀’？”
林默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心臟在腔子里擂鼓似的咚咚狂跳。
他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jīng)，使勁去“聽”那雜音。
當(dāng)趙宇瞎掰什么“科學(xué)家聯(lián)名挺地球是平的”時，那雜音“嗡”一下沖到了頂！
一股子暖烘烘、麻酥酥的東西，順著耳根子“唰”地就流進(jìn)了心口窩。原本熬了夜昏沉沉的腦袋，像被人潑了盆冷水，瞬間透亮！
連三天前阿浩夢里嘟囔了句啥，都記得一清二楚，字字分明！
教授推了推眼鏡，挺滿意地點點頭：
“嗯，趙宇同學(xué)思路很清晰啊。信息繭房加權(quán)威背書，確實是制造群體性謊言的‘常用手段’?！?/p>
林默卻捕捉到了點不一樣的東西——教授說“常用手段”那四個字的時候，嘴角極其輕微地抽了一下。
他腦子里的雜音雖然弱得像蚊子哼哼，但絕對存在，不是幻覺。
下課鈴一響，人呼啦啦往外涌。
林默沒動，手指尖還殘留著那股奇異的麻癢感。
他摸出手機(jī)，偷偷把錄的課堂音頻往回倒——趙宇說話的那幾段，真他媽有股子滋滋啦啦的電流雜音，怎么也消不掉！
可教授和其他同學(xué)的聲音，干干凈凈，啥毛病沒有。
“操……真不是幻聽！”
他攥緊了拳頭，后頸那塊舊疤毫無征兆地發(fā)起燙來，跟揣在褲兜里那枚刻著“謊”字的硬幣一唱一和。
阿浩腳踝上詭異的灼痕，零時便利店店員皮下若隱若現(xiàn)的漩渦紋路……一個大膽得讓他自己都心驚的念頭猛地蹦了出來：這世界上的謊言，壓根兒不只是嘴里跑火車那么簡單！
它更像是一種……能摸得著、甚至能“持”下去的能量？
晚飯點，食堂里鬧哄哄的。
林默端著盤子，耳朵卻像雷達(dá)似的豎著，專門掃聽旁邊桌。
一對小情侶在那兒爭“到底誰先追的誰”，男的一開口，林默就捕捉到了那熟悉的、微弱的“滋滋”聲！
緊接著，一絲極其細(xì)微的、暖洋洋的能量就順著耳朵眼兒鉆了進(jìn)來，身體里那股子累勁兒，竟然真的輕了一點點！
跟課堂上吸趙宇那大謊話時的感覺一模一樣，就是勁兒小得多。
“默哥，你最近咋回事兒？神神叨叨的?！?/p>
室友陳昊（阿浩）塞了塊紅燒肉進(jìn)嘴，含糊不清地說，
“昨兒半夜還聽見你磨牙說夢話呢，什么‘節(jié)點’啊‘波動’的……搞科研呢？”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繃住了，眼皮都沒抬：
“沒啥，科幻小說看魔怔了唄?！?/p>
他扒拉著碗里的飯，眼角的余光卻瞥見碗底油亮的倒影里——自己瞳孔的邊緣，竟然泛起了一圈極淡、極詭異的藍(lán)光！
跟那枚硬幣上的光暈如出一轍！
深夜的圖書館，靜得只剩下空調(diào)的低鳴。
林默又一次點開了趙宇那段錄音。
他閉上眼，屏住呼吸，把全部精神都擰成一股繩，努力去“聽”，去重現(xiàn)下午看到的那鬼畫符般的波形。
一開始，腦子里還是亂七八糟的雜音。
可當(dāng)他死死盯?。ɑ蛘哒f，用意識死死抓?。凹傩l(wèi)星圖”這幾個關(guān)鍵詞時，腦海中“唰”地一下，清晰地浮現(xiàn)出劇烈抖動的紅色波形！
緊跟著，“地理教材篡改”對應(yīng)的，是歪歪扭扭的黃色鋸齒線！
“哈！原來是這樣！”
他激動得差點喊出聲，趕緊在筆記本上畫圈圈叉叉，
“謊話編得越圓乎，讓人越容易信，那能量波形就越穩(wěn)當(dāng)，雜音也越響！信的人越多，這謊話的‘勁兒’就越猛——這就是‘謊言之力’的根兒？！”
就在這時，電腦屏幕毫無征兆地彈出一個新郵件窗口。
主題就倆字兒：“警告”。正文冷冰冰地躺著一行字：
“當(dāng)你凝視謊言時，謊言也在凝視你。別貪嘴吸太多，當(dāng)心你的身子，成了謊言的容器?！?/p>
發(fā)件人ID是一串毫無意義的亂碼，但林默一眼就認(rèn)出來——這加密方式，跟之前那個指向廢棄地鐵站的鬼坐標(biāo)，一模一樣！
他渾身汗毛“唰”地立了起來，猛地抬頭！
圖書館靠窗的角落里，不知何時坐了個戴墨鏡的男人。
那人正慢悠悠地轉(zhuǎn)著手里的一次性咖啡杯。就在他袖口抬起的瞬間，燈光打在上面——一個熟悉的“謊”字徽章，一閃而逝！
墨鏡男似乎察覺到了林默的目光，隔著鏡片，嘴角緩緩咧開一個冰冷的弧度。
他舉起咖啡杯，遙遙地、極其緩慢地朝林默的方向，做了個“敬酒”的動作。
林默“啪”地合上電腦蓋子，心臟在胸腔里瘋了一樣地撞！
他能“感覺”到，那個墨鏡男身上散發(fā)出的謊言能量場，強(qiáng)得離譜！
比趙宇那個綠毛小子高了不知道多少個段位，簡直像個移動的謊言發(fā)射塔！
更要命的是，自己這吸了幾口“小謊”的身體，此刻竟像餓了幾天的狼嗅到了血腥味，對那股龐大的能量，生出一種近乎本能的、貪婪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