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刺入藍心的眼睛。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摸到手機——六個未接來電，全是林姐的。還有一條短信："醒了立刻回電，緊急！"
藍心把臉埋進枕頭里。昨晚回來后，她吞了兩片安眠藥才勉強睡著，現(xiàn)在腦袋里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父親是"真相君"的事實仍然像一場荒誕的噩夢。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藍心嘆了口氣，按下接聽鍵："林姐，我醒了。"
"謝天謝地！"林姐的聲音像連珠炮一樣沖出聽筒，"《娛樂周刊》剛發(fā)了篇新報道，說'真相君'的爆料得到'知情人士'證實，現(xiàn)在網(wǎng)上已經(jīng)炸了。陳導的助理暗示可能要換人，除非我們能立刻澄清。你昨天見到你父親了？他到底——"
"給我兩小時。"藍心打斷她，"我需要先和他再談一次。"
掛斷電話，藍心沖了個冷水澡，試圖洗掉渾身的疲憊感。鏡子中的自己眼睛浮腫，眼下掛著明顯的黑眼圈。她機械地化妝、更衣，思緒卻飄回昨晚父親書房里那面貼滿她新聞的墻。
手機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心兒，我是爸爸。如果你愿意再給我一次機會解釋，上午十點，老地方咖啡館等你?！职?
藍心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老地方咖啡館——那是母親還健在時，他們全家周末常去的地方。父親居然還記得。
十點整，藍心推開咖啡館的木門。熟悉的鈴鐺聲響起，空氣中彌漫著與二十年前一樣的咖啡與肉桂混合香氣。角落里，藍志強已經(jīng)等在那里，面前放著兩杯咖啡——一杯黑咖啡，一杯加奶不加糖的拿鐵，正是藍心學生時代的口味。
"你還記得。"藍心在對面坐下，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藍志強推過來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先看看這個。"
藍心打開檔案袋，里面是一沓精心分類的文件。每一頁都標記著日期和來源，有些地方用紅筆做了批注。她很快認出這些都是網(wǎng)上關于她的負面報道或謠言。
"這是..."
"過去五年所有關于你的負面信息。"藍志強輕聲說，"左邊紅筆寫的是我的分析，右邊綠筆是我采取的應對措施。"
藍心翻到一頁標記著"2020年5月"的文件，上面貼著一篇題為《藍心片場耍大牌，導演怒斥不專業(yè)》的報道截圖。紅筆批注寫著："虛假消息，來源為周明陽助理張某。"綠筆則記錄："聯(lián)系《娛樂前線》編輯王XX，提供周明陽與張某曖昧照片，轉移焦點。"
她的手指微微發(fā)抖，翻到另一頁——"2021年8月"，《藍心代言產品被曝質量問題》。紅筆分析："產品確實有問題，代言合約中有陷阱條款。"綠筆解決方案："搶先爆料藍心'耍大牌'假新聞，制造輿論混亂，迫使品牌方主動解約避免更大損失。"
"你...你是在用'真相君'的賬號保護我？"藍心抬頭，眼中滿是困惑。
藍志強摘下老花鏡，疲憊地揉了揉眼睛："一開始不是。最開始...我只是生氣。"
"生氣？"
"你記得我們最后一次吵架嗎？"藍志強盯著咖啡杯，"你拿到電影學院錄取通知書那天，我說演藝圈太復雜，不適合你。你摔門而出，說再也不會回來。"
藍心記得太清楚了。那天雨很大，她的行李箱輪子在坑洼的人行道上卡住了三次，而父親就站在門口看著，沒有挽留。
"后來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出道，看到媒體把你包裝成什么'藝術世家千金'..."藍志強苦笑，"我氣瘋了，覺得他們把你變成了另一個人。所以注冊了'真相君'賬號，想...想揭穿這個假象。"
"那你為什么..."
"為什么變成現(xiàn)在這樣？"藍志強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舊錢包，取出里面珍藏的照片——年輕的藍志強和妻子抱著剛出生的藍心，三人笑得燦爛。"你媽媽走后，我不知道怎么當一個單親父親。你長得越來越像她，每次看到你，我都...都忍不住想起那天醫(yī)院的場景。"
藍心的喉嚨發(fā)緊。母親因難產并發(fā)癥去世時她才六歲，但那種失去的痛楚至今清晰。
"我本該做得更好。"藍志強聲音哽咽，"但當我看到那些真正想傷害你的人出現(xiàn)時，我意識到...我必須用我的方式保護你，哪怕你會恨我。"
藍心翻到檔案最后幾頁，那里記錄著最近三個月的事件——包括昨天那篇引發(fā)風波的爆料。
"昨天的文章也是保護？"她忍不住質問，"揭露我的真實家庭背景對我有什么好處？"
藍志強突然坐直身體："等等，你說什么文章？"
"你不知道？"藍心掏出手機，調出"真相君"最新爆料，"這個不是你發(fā)的？"
藍志強快速瀏覽內容，臉色越來越難看："這不是我寫的！我昨天根本沒登錄賬號！"他翻到檔案袋最后一頁，"看，這是我原本計劃今天發(fā)的內容——關于星輝娛樂偷稅漏稅的證據(jù)，完全與你無關。"
藍心感到一陣眩暈："那這篇是誰...?"
"有人黑進了我的賬號。"藍志強臉色鐵青，"我最近發(fā)現(xiàn)幾次異常登錄，但沒想到..."他猛地抓住藍心的手，"心兒，有人在針對你，而且他們知道我和你的關系。"
藍心的手機突然響起，是林姐。她機械地接聽："喂？"
"心兒，你在哪？出大事了！"林姐的聲音異常尖銳，"周明陽剛剛接受采訪，說愿意為你'不實的家庭背景'道歉，暗示你們要復合！現(xiàn)在所有媒體都在傳你們舊情復燃，他成了'力挺女友的暖心男友'！"
藍心的血液瞬間凍結。周明陽——她兩年前分手的前男友，一個她花了半年時間才擺脫的自戀型控制狂。
"這不可能..."她喃喃道。
藍志強已經(jīng)打開自己的平板電腦，快速瀏覽新聞，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是個局。有人先冒充我爆料你的家庭背景，再讓周明陽跳出來扮演救世主..."他猛地抬頭，"心兒，你最近有沒有拒絕過什么重要項目？或者得罪什么人？"
藍心的大腦飛速運轉："上個月...我拒絕了星輝娛樂的新項目，因為劇本有問題。他們老板張世坤很不高興..."
"星輝..."藍志強翻回檔案中的一頁，"去年我就記錄過，他們用類似手段控制過兩個藝人。"他合上檔案，"心兒，我需要你信任我一次。我有辦法解決這個危機，但需要你的配合。"
藍心看著父親堅定的眼神，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jīng)在她心中古板固執(zhí)的男人，過去五年其實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守護著她，哪怕被誤解，哪怕被憎恨。
"我該怎么做？"她輕聲問。
藍志強從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首先，我需要你經(jīng)紀人的聯(lián)系方式。其次，我需要你告訴我最近三個月所有與你有關的重要事件和人物關系。"他打開一個加密程序，"我是網(wǎng)絡安全專家，心兒。過去二十年，我一直在幫企業(yè)和政府防范信息攻擊。現(xiàn)在，我要用這個技能保護我的女兒。"
兩小時后，藍心和父親走出咖啡館。陽光照在兩人身上，藍心突然感到一種久違的輕松。
"爸，"她猶豫了一下，"你想不想...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藍志強的眼睛亮了起來："非常想。"
藍心帶著父親來到電影公司。林姐在會議室等候，看到藍志強時表情復雜。
"林女士，久仰。"藍志強主動伸出手，"我為過去的行為道歉?，F(xiàn)在，請允許我彌補。"
林姐挑眉看向藍心，后者微微點頭。
"好吧。"林姐嘆了口氣，"目前情況是，陳導迫于投資方壓力，考慮換掉藍心。周明陽的采訪讓事情更復雜了，現(xiàn)在媒體都在猜測藍心'虛構身世'的動機。"
藍志強打開筆記本電腦："這是我整理的資料。首先，'真相君'昨天的文章并非我所發(fā)，IP地址顯示為星輝娛樂內部網(wǎng)絡。其次，這是周明陽與星輝娛樂張世坤近三個月的通訊記錄，他們策劃了整個事件。"
林姐瞪大眼睛："這些...這些證據(jù)你怎么拿到的？"
"我有我的方法。"藍志強推了推眼鏡，"更重要的是，我建議我們主動出擊。"
"什么意思？"藍心問。
"公開你的真實家庭背景——但不是以道歉的方式，而是以自豪的方式。"藍志強調出一張照片——年輕的藍心站在學校演講比賽領獎臺上，父親在臺下鼓掌。"你從來不需要虛構身世，心兒。你的價值在于你的才華和努力，而不是什么'藝術世家'的標簽。"
藍心感到眼眶濕潤。她從未想過父親還保留著這些照片。
"還有，"藍志強繼續(xù)道，"我們可以同時曝光星輝娛樂和周明陽的勾當。我有足夠證據(jù)證明他們多次操控輿論脅迫藝人。"
林姐若有所思："這很冒險...但如果操作得當，不僅能化解危機，還能讓藍心贏得公眾同情。"她看向藍心，"你覺得呢？"
藍心望著父親專注工作的側臉，那個曾經(jīng)在她記憶中模糊的形象突然變得無比清晰。他或許用錯了方式，但從未停止愛她。
"我信任爸爸。"她輕聲說，這句話仿佛解開了心中某個長久的結，"我們按他的計劃做。"
藍志強的手微微顫抖，但很快恢復了專業(yè)態(tài)度："首先，我們需要..."
會議持續(xù)了整個下午。當藍心送父親到電梯口時，他突然轉身："心兒，我...我很抱歉過去的一切。如果時光能倒流..."
"爸，"藍心伸手整理父親歪了的衣領，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兩人都怔了一下，"我們向前看吧。"
電梯門關上后，藍心靠在墻上，感到一種奇特的平靜。多年來第一次，她不再覺得是孤軍奮戰(zhàn)。
"《逆光飛翔》第38場，第一次！"場記的打板聲清脆地響起。
藍心站在綠幕前，調整呼吸進入角色狀態(tài)。這是電影中女主角發(fā)現(xiàn)父親秘密的關鍵場景，需要表現(xiàn)出從震驚、憤怒到最終理解的復雜情緒轉變。諷刺的是，她現(xiàn)在對這場戲的理解比劇本圍讀時深刻多了。
"開始！"導演陳導的聲音傳來。
藍心深吸一口氣，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所以你一直在監(jiān)視我？"她的聲音顫抖著，"那些郵件，那些短信...都是你發(fā)的？"
扮演父親的演員王老師沉重地點頭："我只是想保護你。"
"保護？"藍心冷笑一聲，手指緊緊攥住劇本中規(guī)定的照片道具，"你毀了我的工作，我的聲譽，這叫保護？"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這句臺詞太真實了——就在一周前，她也對父親說過幾乎相同的話。
"Cut！"陳導突然喊道，"藍心，你的情緒很到位，但走位有問題。你需要再向左兩步，否則會出畫。"
"抱歉，導演。"藍心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天睡眠嚴重不足。自從決定與父親合作應對危機后，他們幾乎每天都在分析網(wǎng)絡輿論和潛在威脅。
"休息十分鐘！"陳導宣布，"道具組檢查一下B區(qū)的支架，看起來不太穩(wěn)。"
藍心走向休息區(qū)，助理小張立刻遞上保溫杯。"藍心姐，你爸爸來了，在監(jiān)控室那邊。"
"什么？"藍心差點嗆到。雖然父親已經(jīng)成為她的非正式顧問，但直接來片場還是第一次。
她快步走向監(jiān)控室，推開門看到父親正專注地盯著監(jiān)視器，旁邊坐著有些尷尬的副導演。
"爸？你怎么來了？"
藍志強轉過身，手里拿著一個平板電腦："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異常情況，需要當面告訴你。"他瞥了眼副導演，后者識趣地起身離開。
"什么情況這么急？"藍心壓低聲音。
"兩件事。"藍志強調出一張照片，"首先，周明陽昨晚和《星聞周刊》的記者密會，我懷疑他們在策劃新一輪爆料。"
照片上周明陽正將一個信封塞給戴眼鏡的男記者。藍心的胃部一陣絞痛——這個曾經(jīng)讓她心動的男人，現(xiàn)在成了她最大的威脅之一。
"第二件事更緊急。"藍志強切換屏幕，顯示出一串代碼，"有人正在嘗試黑入你的云盤，手法很專業(yè)。我暫時攔截了，但不確定他們是否已經(jīng)獲取了什么。"
藍心倒吸一口冷氣。她的云盤里有劇本草稿、合約掃描件，甚至還有一些私人日記。
"會是誰？星輝娛樂？"
"可能性很大，但還不能確定。"藍志強皺眉，"最近幾天你要特別小心，尤其是——"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工作人員的尖叫。藍心沖出門，看到拍攝B區(qū)的燈光支架倒了下來，砸在她剛才站的位置附近。如果沒被叫來監(jiān)控室，她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被砸中了。
"所有人沒事吧？"陳導大聲詢問。
"只是支架倒了，沒人受傷！"道具組回應。
藍心的血液凝固了。她轉向父親，后者臉色鐵青。
"爸...這是巧合嗎？"
藍志強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快步走向倒塌的支架。他蹲下身仔細檢查斷裂處，然后掏出手機拍了幾張?zhí)貙憽?/p>
"心兒，"他站起身，聲音異常冷靜，"從現(xiàn)在起，不要單獨行動。這支架被人為鋸過，只是做了表面處理讓它暫時不倒。"
藍心的手開始發(fā)抖。有人想傷害她？在片場？
"我需要和導演談談。"藍志強說，"還有，我建議你正式聘請我作為安全顧問，這樣我可以名正言順地介入調查。"
當天下午，在經(jīng)紀公司會議室，藍心、林姐和公司法律顧問坐在一起，對面是西裝革履的藍志強——他難得地換下了那件穿了多年的舊夾克。
"根據(jù)初步調查，"藍志強播放著PPT，"針對藍心的威脅來自三個方向：星輝娛樂的商業(yè)報復、周明陽的個人糾纏，以及..."他停頓了一下，"一個尚未確認身份的第三方，手法最為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