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多，宿舍里死沉沉的，就剩下阿浩那拉風箱似的呼嚕聲，還有窗外那沒完沒了的秋雨，滴滴答答敲得人心煩。
林默躺在床上，眼皮底下眼珠轉得跟走馬燈似的——倒不是失眠，是隔壁床上那陣壓抑的低語，像釘子一樣把他死死釘在了枕頭上。
“別……別殺我……我真沒跟陳無惑說……”
阿浩的聲音悶在喉嚨里，帶著哭腔，聽著就揪心，
“地下室的密碼……我就跟白鴉提過一嘴……”
林默唰地睜開了眼。
陳無惑？
白鴉？
這兩個名字，自打他穿過來，東拼西湊的信息里可太熟了！
一個是詭術師協(xié)會的頭兒，另一個……是傳說中叛出協(xié)會的那個“記憶篡改者”。
他屏住呼吸，手悄悄摸進枕頭底下，憑著感覺在手機屏幕上盲點了幾下。
錄音的紅點，悄無聲兒地亮了。
“……他們說……謊言的裂縫在變大……表世界撐不住了……”
阿浩的身體猛地一哆嗦，被子滑下去一截，露出一截蒼白的腳踝。
林默的瞳孔瞬間縮緊了——那上面，一道新鮮的灼痕！
形狀……跟他后頸上那道疤，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雨總算消停了。
阿浩打著哈欠坐起來，一扭頭看見林默直勾勾盯著他，咧嘴一笑，還帶著睡意：
“默哥，瞅啥呢？昨晚夢見哥們兒中了五百萬，分你一半兒?。俊?/p>
語氣那叫一個輕松自然，眼睛清亮亮的，眨巴得也正常，昨晚夢里那份滲人的恐懼，連影子都沒了。
林默不動聲色地在枕頭底下掐斷了錄音。
一縷陽光從窗簾縫里擠進來，正好打在阿浩臉上。
林默的目光掃過他左耳后——一顆淡紅色的痣。
可昨晚月光底下，他記得清清楚楚，阿浩那半邊臉光滑得很！
這矛盾感像根細針扎進他太陽穴，突突地跳。
更邪門兒的變化還在后頭。
食堂吃早飯那會兒，他的感官像是被誰擰開了開關。
他能數(shù)清打菜阿姨勺子磕在餐盤上“叮當”響了幾聲（七下！），隔壁桌女生抹果醬，面包片撕裂那點細微的“嘶啦”聲也直往耳朵里鉆。
他甚至能聞到窗外泡了雨的梧桐葉上，那股子灰塵混著雨水的，濕漉漉的土腥味兒。
旁邊一個男生抱怨“豆?jié){齁甜”，林默不光看到他皺起的眉，腦子里還“滋啦”一聲冒出點微弱的雜音——這感覺，不是他之前只有在明顯謊言現(xiàn)場才有的能量波動嗎？
現(xiàn)在怎么……連吐槽都能觸發(fā)了？
再這樣下去，怕不是真能聽見蒼蠅談戀愛的悄悄話。
“默哥，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一個室友把豆?jié){推過來，
“沒睡好？”
林默接過杯子，指尖剛碰到溫熱的玻璃壁，一股細小的電流“滋溜”一下順著手臂就竄上了心口，帶著點麻麻癢癢的感覺。
零時便利店那瓶古怪飲料的標簽瞬間閃過腦?！伲?/p>
頻繁接觸那些謊言能量，真他媽在改造他的身體？
這是要把他改造成人形測謊儀還是超級助聽器？
下午，食堂門口那塊“鑒寶協(xié)會”的海報被陽光曬得斑斑駁駁。
林默站在那兒，目光死死鎖在那張“清代青花瓷”的圖片上。
陽光一照，那瓶子反光反得有點邪性，“乾隆年制” 的底款邊上，居然繞著一圈細細的紫色光暈！
跟他上次在臨時便利店硬幣上看到的能量波紋，一模一樣！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離海報還有三指寬的距離，指尖皮膚猛地一燙！
腦子里的“滋啦”聲瞬間放大，像有把生銹的破剪刀在使勁絞鐵皮！
同時，口袋里的“謊”字硬幣像瘋了似的震動起來，隔著布料都能看到透出藍紫色的微光。
那硬幣表面的旋渦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在他手心里緩緩轉動。
“同學，對古董有興趣？”
一個油腔滑調(diào)的聲音插進來。
林默一扭頭，鑒寶協(xié)會那個會長張濤湊了過來。
頭發(fā)抹得锃亮，穿著件不倫不類的仿古綢褂子，手腕上那串佛珠晃晃悠悠。
林默眼尖，佛珠下面墜著個東西，模模糊糊也是個“謊”字！
這打扮，說是鑒寶的，倒像是剛從哪個古裝劇片場溜出來的群演。
林默趕緊收回手，臉上擠出點困惑：
“哦，就覺得這瓶子挺特別，就是底款……看著好像有點不對勁？”
張濤臉上的笑容，有那么零點幾秒的功夫僵住了，像劣質(zhì)蠟像突然斷了電。
他下意識用拇指捻著佛珠，打著哈哈：
“小同學眼力不錯嘛！這是典型的‘乾隆本朝官仿官’器型，底款帶點時代特征，再正常不過了?！?/p>
他說話時，林默看得真真兒的——張濤的左眼皮，每隔那么六七秒，就會不受控制地，極其輕微地抽搐那么一下。
這征兆……他當刑警時背得滾瓜爛熟的測謊手冊上清清楚楚寫著，是“信息篡改”時常見的身體反應！
合著這哥們兒不僅演技差，連掩飾都懶得做全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撒謊。
林默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心里頭卻飛快地盤算開了：這張濤，起碼是個“謊言學徒”中期的水平，能用肢體動作壓住不少微表情，可這眼皮……還是露餡了！
跟個蹩腳演員似的，以為遮住臉就沒人知道他忘詞了。
更要命的是，當他說出“官仿官”這個詞時，周圍那幾個看熱鬧的學生，瞳孔齊刷刷地放大了！
那感覺，好像被集體灌輸了同一個念頭！
林默心一橫，故意提高嗓門：
“哎，會長，周末那鑒寶會，我能帶自己家的東西來不？”
他成功把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家里傳下來一面‘明代銅鏡’，想請您給掌掌眼！”
張濤的眼神像探照燈似的在林默臉上掃了幾圈，忽然咧嘴笑了：
“當然歡迎??！切磋交流嘛！”
他從兜里摸出一張名片，材質(zhì)怪怪的，摸著像某種皮子。
林默接過來，翻到背面——跟硬幣一樣的旋渦符號，只是中間，多了一只緊閉的眼睛。
這設計，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玩的是神秘主義那套。
走出食堂，天陰得跟鍋底似的。
林默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鐘樓，汗毛“唰”地就立起來了——那巨大的指針，竟然在咔噠，咔噠地……倒著走！
那聲音跟他腦子里嗡嗡作響的“滋啦”聲攪在一起，形成一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共鳴，活像某個老掉牙的鐘表在茍延殘喘。
后頸那道疤越來越燙，像有根看不見的線，死死拽著他，指向遠處廢棄地鐵站的方向。
回到宿舍，反手鎖上門。
林默拉開抽屜，拿出那枚硬幣。
硬幣表面的藍光比任何時候都刺眼，把他扭曲的影子映在上面——一半臉是那個冷靜銳利的刑警隊長，一半臉是現(xiàn)在這個青澀的大學生。
而在兩張臉扭曲的交界處，赫然浮現(xiàn)出張濤那串佛珠的影像！
“謊言的裂縫……”
他低聲念著，阿浩夢里的囈語又在耳邊響起，
“他們……到底在怕什么？”
窗外，“咔嚓”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烏云，瞬間把校園里所有建筑的玻璃幕墻照得雪亮。
林默的血液瞬間凍住了——每一塊玻璃上，都密密麻麻地倒映著張濤的臉！
那些臉掛著同款的上揚嘴角，眼神卻空洞死寂，隔著玻璃，死死地盯著他。
就像無數(shù)個精心編織的謊言陷阱，正張著口等他往里跳。
而他手心里的那枚硬幣，已經(jīng)燙得像烙鐵，仿佛在尖叫：風暴，就要來了！
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張濤學會了分身術，準備開個“謊言培訓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