懌霖的承諾看起來很好地解決了小妻子的困惑,卻也導致他后反勁地混在社死與亢奮中,打了雞血般用采摘來的厚實葉片和類似棉絮的植物鋪起了床。
懌霖一邊拾起昨晚的食物殘骸一邊瞥著他忙碌的背影,猜測著他要多久才敢回頭看自己。
而沈斯年正努力用正事來壓過不安分的情緒,“飛行器可以撿著要緊的地方修,發(fā)動機可以臨時改造成冶煉爐,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足夠的轉(zhuǎn)換能源和修補材料,唔,合適的材料……”
他偏過頭看一眼懌霖手里的貝殼,“這種貝類的強度很高,應該可以磨碎了用作修補材料……那個,我再去多撿一些吧。”他似乎終于找到了合適的理由,拔腿就要往外跑。
懌霖卻只微微抬眼,在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輕飄飄道:“當心些,可能會遇見毒水母?!?/p>
沈斯年一個急剎被釘在了原地。
出于保護小妻子是真,被某種惡劣的心思驅(qū)使卻也不假,懌霖背著手看向沈斯年:“不如我與夫人一同前去可好?”
沈斯年疑似聽見自己的臉皮傳來了“滋啦”一聲。
但清醒社死怎么著也比中毒社死強,兩人到底還是一齊出了山洞來到了昨天懌霖去過的海邊。
沈斯年昨天心思混亂根本沒心思看風景,今天一出山洞才發(fā)現(xiàn)這個星球不僅富營養(yǎng),連景色也頗為奇特。
不知是不是引力不同,這里的水流不似海水般漲落,平靜的倒像是湖水一般。
淺水處有許多色彩絢麗大小不一的貝類,懌霖劃了一小片安全的區(qū)域,沈斯年便安心地脫了鞋襪挽了褲腳踩進去。
冰涼的水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冷顫,沈斯年往前走了幾步,立刻被一只貝殼吸引了目光。
只是蹲下身探手去撿前,他又不自覺地回過頭看向了懌霖。
懌霖不知道他這種請求允許般的情緒從何而來,只站在原地對他點了點頭。
沈斯年唇角一揚,倒是露出幾分少年心性,撿前幾個時還會像模像樣地比一比哪個更結(jié)實,沒一會便五迷三道地專挑好看的撿。
他抱著被當做容器的外套,每撿一個就要舉起來濕淋淋地對著光仔細端詳,決定是否要將其留下。
這個星球的光不似太陽明亮耀眼,也不似月光皎潔冰冷,帶狀的藍紫色極光遠在天邊,卻也能在貝殼上映出夢幻的色彩。
沈斯年看著手里泛著粼粼波光的貝殼,發(fā)出了失言的驚嘆。
立在一側(cè)的懌霖則凝望著極光映照下的沈斯年。
昨日規(guī)矩的正裝已經(jīng)松散開來,挽起的衣袖里探出一只修長的手,白皙的指尖上偶爾有水滴落下,砸在水面上漾起一絲絲細微的漣漪。
那光落在他藍色的眼睛里,映出了一片最美的星空,主人卻全然未曾察覺,反而壓著心里的雀躍回頭問他:“我能再撿一會嗎?”
他的眼睛亮得好似星辰,明明只是拿著一只貝殼,卻像是得了什么珍稀的寶物般興奮不已。
懌霖踏著軍靴來到他身邊,伸手接過沈斯年懷里抱著的衣服,“撿吧?!?/p>
沈斯年赧然,扭回頭搔了搔自己的臉頰,“啊……抱歉,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懌霖問:“第一次來海邊?”
沈斯年抿了抿唇,蹲下身繼續(xù)尋找著好看的貝殼,故作平常道:“小時候去過一次……也撿了好多貝殼,但因為走得太遠迷路了,后來我自己找到服務站廣播,家里人找來之后把我臭罵了一頓,還把我撿的貝殼都扔了。”
這些小事沈斯年從來沒跟別人提起過,只是每次見到貝殼的時候總會沒由來地失落一會,好像又重復經(jīng)歷了那次失去辛辛苦苦撿來的好看寶貝的苦悶。
他的視線又一次不受控地看向懌霖,這一次,懌霖很確信自己讀懂了沈斯年的眼神。
他想要一點點的偏愛與縱容。
“我在這里等你?!彼⒉涣呦в跐M足對方那些微小的愿望,“你不會走丟,想撿到什么時候都可以?!?/p>
原本是為了冷靜一下而想出的主意,到頭來又是以眼眶一熱收場。
沈斯年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結(jié)婚后越發(fā)矯情,只克制著貪心又撿了一捧就跟著懌霖回了山洞。
午飯后懌霖出去尋找代替能源,沈斯年則留在山洞里將合適的貝殼敲碎研磨。
只是終于有了獨處的冷靜空間,沈斯年腦海里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居然是,這樣的生活好像也不錯。
可等閃著紅光的理智告誡他這樣不負責任的行為是一種自私的獨占時,他又羞慚地低下了頭。
等將那些美貌略遜一籌的貝殼磨好,沈斯年正打算將粉末收起時,心口卻突然沒由來地一冰。
沈斯年一晃,立刻想起什么似的掏出里衣口袋里的戒指。
原本閃著瑩瑩藍光的晶石里赫然映出了一抹血紅,沈斯年驚愕地伸手擦了擦,確認那不是在不經(jīng)意間沾染的血。
難道,上將的精神力……
不敢再任憑猜測占據(jù)心神,沈斯年一邊攥緊機械刀一邊飛快跑出了山洞。
他原本也想摸索著靠精神力之間的感應尋人,可高處時遠遠就看見了那處不尋常的霜凍。
越是靠近就越是被那強大的精神力震懾,沈斯年艱難地撥開繁雜的葉片,隱約從那股充滿抗拒意味的力量中感受到了一種不愿被人靠近的孤厭。
而當他的腳下傳來一聲脆響時,熟悉的身影終于映入了眼前——咔地一聲,懌霖手起刀落,一柄匕首又狠又準地刺入了一頭奄奄一息的頭狼額間,那血濺得老高,甚至還張牙舞爪地撲到了懌霖臉上,猶如孤狼最后的復仇。
那一幕給沈斯年帶來的驚懾確實太大,以至于他足足盯了那頭狼的尸體好幾秒才緩緩抬起視線,對上了懌霖不知是不是被血染紅的瞳孔。
懌霖立在精神力凝成的冰霜里,掌心緊攥著一顆流光閃爍的石頭,后頸正涌動著嗜血的殺機。
殺戮,血腥,殘暴,人們說這是他的勛章與使命,于是他已經(jīng)快要忘記,自己也是個活生生的人。
沈斯年的嘴唇動了兩下,這才發(fā)覺自己身上居然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了。
他認出了懌霖手里的東西,那是星球撞擊后留下的能量結(jié)晶,最適合充當飛行器的能源,也最容易成為野獸爭搶的“戰(zhàn)利品”。
在沈斯年恢復足夠的力氣說出那聲“上將”前,懌霖卻先轉(zhuǎn)過了身,留下一句“回山洞去”。
他抬手覆住一只閃爍的眼,獨自朝著一處水邊走去,精神力的反噬像是一把無盡的黑火,灼烈地撕咬著他的身體,就算浸在冰涼的水中也未能緩解分毫。
Omega眼中的畏懼居然意外地讓人放心不少,在自己身邊,懌霖最希望他能學會的是自保。
可他大概又一次小瞧了沈斯年。
快步跟上來的步伐如此急促,以至于懌霖正想回頭,卻冷不防被那Omega從身后緊緊擁住。
那一撞好似用盡了Omega全部的力氣,懌霖低頭看著箍在自己胸口的手,恍惚間覺得那是根懸崖邊勒住自己的韁繩。
竹子味的信息素像是聽從主人命令不管不顧沖進來的士兵,拼了命的想要做些什么,懌霖能夠感受到跟脊背緊緊相貼的那顆心臟跳得很快,再加上這死死箍住的架勢……
懌霖緩緩揚起眉尾,擰過身湊近Omega的眼睛問:“你以為我要做什么?跳河?”
突然放大的俊臉打了沈斯年一個措手不及,他燙到一般松了手順便倒退兩步,舉著手一副做了好大虧心事的模樣,“沒、我……我就是腦子一空就……”
哪想他退得太急,腳下的石子又被水流沖刷得格外光滑,一個沒踩住就向后跌去。
懌霖這才注意到僅僅只是到自己腰間的水其實已經(jīng)沒過了Omega的胸口,他眼疾手快地去撈,還是沒能避免撈出一只小落湯雞的結(jié)果。
山洞,火堆旁,蜷著一只喪眉耷眼的Omega團子。
他全身只裹著一層披風,其余的衣物包括一些貼身的都被懌霖用樹枝撐著靠近火堆烤干。
他根本不敢正眼看懌霖,只用余光瞥見對方撐著臉頰似是在笑。
……一定是在笑自己的愚蠢吧?。。?/p>
托Omega的福,懌霖完全沒關(guān)注那反噬是什么時候慢慢消失的,他只記得Omega裹著披風交出一堆濕衣物時臊得想死的表情。
沈斯年度秒如年的看著衣服上冒出的水蒸氣,偏生懌霖還要問他:“身上都干了么?”
沈斯年羞憤欲絕,但還是老實回答:“……干了?!?/p>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披風,心說干脆下次也用這種防水的布料做身衣服好了,以免社死。
等臉皮HP稍稍恢復了些,沈斯年就用眼神偷瞄起懌霖來,“……您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畢竟對方從頭到腳都裹著那同樣材質(zhì)的軍裝,完全看不出傷勢,眼睛倒是變回了黑色,面色也不似方才那般冷淡。
懌霖撥弄著火堆,靜默良久才開口:“沈斯年,下次別再跟過來了?!?/p>